雨在凌晨三点停了,空气里全是臭氧的味道。
林夜跟在机械乌鸦后面,三公里的路,她走了两小时。不是乌鸦慢,是她需要适应。
陈锋的潜行记忆在她肌肉里横冲直撞,让她每一步都下意识地贴着阴影,避开所有监控盲区。
但林夜自己的意识在反抗——她习惯直线前进,第七区的路都是直线,从A点到B点最省力的永远是踩着垃圾堆翻过去。
两种本能在她脊椎里打着架,她走得像中风的患者。
乌鸦停在废弃净水厂的门口,回头看她,摄像头红光闪了闪,像是在嘲笑。
林夜瞪它一眼,抬手擦了擦颈侧的接口。时渊给的C级权限芯片还在发烫,不知道是不是在向外发送定位。
她不信时渊,至少现在还不信。
“合作”这个词在第七区等于“背叛的前戏”。
净水厂是三十年前的市政工程,酸雨腐蚀了它的铸铁大门,露出里面巨大的蓄水池结构。池子早干了,底部堆着废弃的过滤膜,像一张张风干的死人脸。
乌鸦飞进大门,没入黑暗。
林夜没立刻跟上。
她从后腰摸出数据提取器,探针弹出,在月光下泛着寒光。陈锋的记忆告诉她,这种地方一定有埋伏,最优解是绕后,从通风管道潜入。
但时渊如果想杀她,在意识空间里动手更方便。
她收起提取器,径直走了进去。
主厂房里很黑,只有屋顶几个破洞漏下月光。乌鸦停在池子中央的横梁上,红光变成绿灯,照亮了下面的东西。
一个人影。
时渊坐在池底,靠在一台报废的净水机上,银色短发在绿光下像流动的金属。他没穿高定西装,只套了件黑色的战术紧身衣,暴露出全身68%的改造痕迹——左臂是完整的机械结构,脊骨处延伸出散热鳍片,双腿的关节泛着陶瓷光泽。
他比意识空间里更像尸体。
“你迟到了。”他说,声音在空旷的厂房里回荡,带着电流杂音。
“路不熟。”林夜跳下水池,落地时陈锋的记忆让她自动卸力,没发出一点声音。
时渊抬头看她,战术义眼在黑暗中收缩成一条竖线,像猫又像是蛇。他的右眼,那颗保留下来的人类眼球,浑浊得几乎看不见瞳孔。
“熵值稳定吗?”他问。
“21%,没涨。”林夜站在他三米外,这个距离是陈锋计算出的安全距离,进可攻退可跑,“你的鸟监控我一路,应该比我清楚。”
时渊没否认,他抬手,乌鸦飞落在他肩头。他抚摸着金属羽毛,动作居然很温柔。
“它叫渡鸦。”他说,“我没监视你,只是在保护你。”
“保护?”林夜冷笑,“一个叛逃的太子爷,自己被悬赏八千万,拿什么保护我?”
时渊的手指停在渡鸦的摄像头位置,轻轻弹了一下。
下一秒,林夜的视网膜上跳出红色警报:
【警告:第七区侦测到A级威胁】
【距离:1.7公里】
【目标:永恒集团快速反应部队】
【数量:12】
林夜的脸色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