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为了帮你查那个什么案子,他们小两口本来应该带着宝宝在度假星球享受亲子时光呢。这下好了,假期泡汤,直接度到医疗中心来了。”
“是是是,我的错,湛教授别生气。”秦康铭连忙认错,把人又往怀里紧了紧,低声解释道,
“我这么做,不也是为了把这个潜在的威胁查清楚,让大家都能安心吗?而且,这次还真让我查到了一些有意思的东西。”
他想起柏雁秋在见到那个模糊的影像时,那张冷静面具终于出现一丝裂缝的模样,忍不住有些哑然,“你那是没看见柏雁秋那小子当时的表情,可是难得一见的精彩。”
一番亲昵的交谈之后,休息室里渐渐安静下来。
湛明熙像只依赖主人的猫,安静地趴在秦康铭坚实宽阔的胸膛上,鼻尖萦绕着爱人身上那令人安心的信息素味道,耳边是秦康铭沉稳有力的心跳声。
咚、咚、咚,
一下一下,抚平着他心中翻涌的复杂情绪。湛明熙闭眼听着,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般轻轻颤动。
然而,这份安宁并未持续太久。想起昨日在影像中看到的记忆碎片,湛明熙的心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酸涩难言。
“可是说到底,康铭,我们还是对小锐亏欠了太多......”他喃喃低语,声音带着哽咽,将脸更深地埋进秦康铭的颈窝,仿佛想汲取更多力量来承受这份愧疚。
秦康铭抚摸他头发的手微微一顿。
湛明熙继续说着:“昨天看宝宝记忆映射的时候,我看到小锐把他一个人丢给潘玲玲......那么小的一个孩子,孤零零地坐在那里,眼睁睁看着身边的小朋友一个个被家人接走......
“我当时,我当时心里疼得厉害,特别想立刻把小锐抓过来,狠狠责备他怎么能这样对待自己的孩子......”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深深的无力。
“但,这何尝不是我曾经对小锐做过的事情......”这句话仿佛耗尽了湛明熙所有的力气,一滴滚烫的泪水终于不受控制地从他眼角滑落,迅速洇湿了秦康铭胸前的衣料。
“在他还那么小的时候......我就离开了他,把他一个人丢下了......”
秦康铭感受到胸口的湿意,心脏像是被狠狠刺了一下。
他低下头,用拇指轻轻摩挲着湛明熙湿润的眼角,拭去那令他心疼的泪痕,一遍遍地亲吻着爱人的发顶,声音充满疼惜:“不怪你,宝贝,真的不怪你。当年的事情,是我没有保护好你们,我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别哭了,好不好?”
湛明熙在丈夫的怀里轻轻摇了摇头,泪水流得更凶了。
他知道秦康铭是在安慰他,试图分担他的愧疚。可是,有些伤痕,一旦造成,无论事后如何拼命弥补,用多少物质和爱去填充,那道深刻的裂痕,那份在最需要父母陪伴的幼年时期造成的缺失,终究是刻在了灵魂深处,无法真正磨灭。
他的小锐......
时光仿佛在眼前倒流。
“爸爸!崽子吐奶咋办?喝奶之前要排气啊?哦哦是这样吗?”孩子刚出生时,秦锐恨不得和湛明熙24小时通话,无一例外都是问怎么奶孩子。
“爸爸!我和沈知寒从木星回来了!我现在可是少将哦!”秦锐头上还缠着绷带,笑嘻嘻地从驾驶舱里跳出来,抱着湛明熙转圈圈。
“爸爸!今晚是我的毕业典礼,啊?你要做手术啊?行吧行吧,你忙你的,那你看不见我的惊喜咯!”湛明熙哪里能猜到,秦锐说的惊喜,是在自己的毕业典礼上宣布他和沈知寒的婚讯。
“爸爸!我捡了个人!他怎么老是不说话啊,他可以叫秦钝吗?......我当然没欺负他!回头带给你看看,他可厉害了!”小秦锐在通讯里眉飞色舞地向他介绍沈知寒,声音里满是开心。
“死老头!放开我爸爸!......他是我父亲?我不管!他都把你欺负哭了!我才不要什么弟弟!你把我爸爸还给我!”这是秦锐记事起,第一次见到从前线回来的秦康铭,试图跳起来打亲生父亲的膝盖,被秦康铭一根手指头轻松制服。
......
“哥哥,那个叫爸爸的叔叔明天还来吗?我好喜欢他!”
“哥哥!有个不认识的叔叔......”
“哥哥,爸爸是什么?”
“哥哥......”
他的小锐,来到这个世界时是那么小,那么软,像只脆弱的小兽,本能地在他怀里寻找温暖。
他记忆里那个小小软软、还带着奶香的孩子,还没在他怀里待够,还没彻底断奶,就因为种种无奈与迫不得已的原因,被迫离开了他的怀抱。
他错过了小锐蹒跚学步的瞬间,错过了他牙牙学语的可爱模样,他错过了太多......
小锐学会的第一个词,是带着依赖的“哥哥”,
第二个是表达最基本需求的“饿”,
然后......很久以后,
才是那个象征着血缘与期盼,却显得如此陌生的词,艰难地从那小小的,渴望关爱的心灵中诞生
“爸爸”
————
新纪元1032年
(27年前,秦锐2岁)
帝国医疗中心的顶层实验室里,恒温系统发出轻微的嗡鸣。
实验室的灯光下,湛明熙隔着防护面罩凝视培养皿,那里有片薄如蝉翼的组织,正在营养液中微微蠕动,像初生舒展的蝶翼。
指尖隔着无菌手套,轻轻触碰那片新生的皮肤组织,他感受着那块样本传来的细微搏动。
这团粉色半透明的物质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殖,边缘处已经有毛细血管网络在缓慢成形。
“第37代干细胞重植样本,活性提升200%。”湛明熙的导师刘教授在光屏上记录数据,连面罩都掩盖不住他兴奋的声音,“明熙,你提出的神经束定向诱导法,让再生速度突破了瓶颈。”
“我们正在创造历史!”
湛明熙的视线无法从培养皿上移开。
那些细小的肉芽像初春的嫩苗般舒展,在特制营养液中轻轻摇曳。这不仅仅是皮肤组织,而是人类对抗虫族最坚硬的护盾,再生医学的曙光。
这是革命性的突破:通过激活人体初始干细胞,使其分化为特定组织,实现无排异反应的自主移植。三周前他们成功让截肢小鼠长出了新的爪尖,现在正尝试复刻人体更复杂的器官结构。
“前线又送来了二十名重伤员。”
助理小声汇报,“都是被虫酸腐蚀的深度创伤,传统治疗只能截肢。最严重的那位少尉,右半边身子只剩骨架......”
全息投影自动展开,显示出一组触目惊心的伤患影像。湛明熙看到一条被虫族黏液腐蚀到露出白骨的手臂,神经末梢像枯萎的藤蔓般垂挂在外。
画面掠过患者的脸部时,他呼吸一滞。
周延,秦康铭大学时的室友,三个月前还来家里吃过饭,夸赞秦秧的机甲模型拼得好。
“准备手术室。”湛明熙脱下实验服,消毒水的味道突然变得刺鼻,“用B-37型培养体。”
手术持续了九个小时。
当湛明熙终于走出手术室,窗外已是繁星满天。他靠在走廊墙壁上缓缓滑坐在地,手术服后背全被汗水浸透。指尖还残留着那些新生组织奇特的触感。
温热、柔软,带着生命特有的韧性。
周延的胳膊保住了,虽然需要至少半年的复健,但那些培养出的神经和肌肉会像原装部件一样完美融合。湛明熙闭上眼睛,脑海中却浮现出秦康铭的身影。
他的Alpha此刻正在天蝎座星系边缘巡逻,那里最近发现了虫族新型亲卫的踪迹。
“博士,您该休息了。”助理递来一杯热茶,“这已经是您这周第四台大手术。”
湛明熙摇摇头,光屏自动在他面前展开。最新战报显示,边境冲突造成的伤亡人数比上月增加了46%。
他的手指划过一个个熟悉的名字:第三机甲团林凡,23岁,左腿膝盖以下截肢;空战指挥部杨舫,48岁,脊椎神经受损;特种作战队......
每一个名字背后都有一张鲜活的面孔,都可能是明天的秦康铭。
那天晚上,湛明熙罕见地失眠了。
他躺在空荡荡的大床上,把脸埋进秦康铭的枕头里深深呼吸。Alpha的信息素已经淡得几乎闻不到,但他还是贪婪地捕捉着那一丝残存的气息。
梦中,他看见秦康铭的机甲被虫酸腐蚀,金属外壳融化着剥落,露出里面alpha满是血污的脸......
“不要!”
湛明熙尖叫着惊醒,冷汗浸透了睡衣。
智能管家立刻调亮灯光,床头全息相框自动激活,那是去年全家在医疗所门口的照片,秦康铭一手抱着襁褓里咯咯笑的秦锐,一手搂着穿着小学校服的秦秧,湛明熙则靠在Alpha肩头,四个人笑得灿烂无比。
相片里的秦锐才几个月大,小脸肉嘟嘟的,笑起来像只偷到鱼的小猫。湛明熙突然意识到,他已经快两个月没见到小儿子了。
“现在几点?”湛明熙接过管家递来的水杯。
“凌晨4点,博士。需要安眠药吗?”
“......不用。麻烦帮我预约8点的保育中心。”
8点整,湛明熙站在了帝**官保育中心的大门外。保育机器人验证了他的身份,大门无声滑开。
“秦锐少爷正在游戏室。”圆头圆脑的育儿机器人报告道,“秦秧少爷去参加学前体检了,应该快回来了。”
游戏室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积木倒塌的声响和孩童清脆的笑声。
湛明熙轻轻推开门,看到一个小小的背影正坐在地毯上专心致志地搭建城堡。阳光从落地窗斜射进来,为那头有些乱糟糟的黑发镀上一层金边。
“小锐。”湛明熙轻声呼唤道。
小男孩闻声回头,湛明熙的心跳漏了一拍。秦锐长高了不少,婴儿肥褪去一些,露出和秦康铭如出一辙的坚毅下巴。但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那微微上翘的睫毛,活脱脱就是缩小版的自己。
然而下一秒,湛明熙呼吸一窒。
秦锐歪着头,澄澈的眼眸里满是困惑。他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小手抓住身旁的玩具机甲。
“哥哥!”秦锐突然朝门口喊道,“有个叔叔......”
湛明熙这才注意到秦秧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门口。
Alpha少年已经初具风范,背挺得笔直,像是一棵骄傲的小白杨。
他快步走进来,轻轻推了推弟弟的后背:“这是爸爸,快叫爸爸。”
湛明熙看到秦锐的小脸皱成一团,似乎在努力回忆什么。最终,孩子怯生生地开口:“可是......我不记得爸爸长什么样了......”
空气凝固了。
这句话像一把钝刀,生生剖开了湛明熙的胸膛。他踉跄着跪倒在地,双臂紧紧搂住那个小小的身体。
秦锐被突如其来的拥抱吓到,僵硬了一瞬,但很快感受到滚烫的液体落在自己颈间。
“叔叔不哭......”小胖手犹豫地拍了拍湛明熙的后背,动作笨拙却温柔,“我让你做我爸爸好不好?你不要哭了......”
湛明熙的眼泪彻底决堤。他闻着儿子身上淡淡的奶香,
想起上次抱秦锐时,这孩子还不会说完整句子;
想起答应要带他去天文台看星星,却因为实验一推再推;
想起秦秧上次通讯时,欲言又止地问“爸爸,你可以来看看弟弟吗?”
......
“对不起......对不起......”湛明熙把脸埋在儿子小小的肩膀上,泣不成声。秦锐似乎被感染了,也开始小声抽噎,却还坚持用短短的手臂环住湛明熙的脖子。
“博士!”助理的紧急通讯突然接入,“虫族新型酸液样本送到了,刘教授说需要您立刻......”
湛明熙抱紧儿子的手微微发抖。怀里的秦锐正用那双和自己一模一样的眼睛望着他,睫毛上还挂着泪珠。
“告诉他们......再给我五分钟。”湛明熙关闭通讯,轻轻擦去秦锐脸上的泪水,“就五分钟。”
阳光渐渐爬满整个游戏室。
湛明熙坐在地毯上,听秦锐结结巴巴地讲保育中心的新朋友,看小家伙炫耀哥哥教他拼的机甲模型。当秦锐终于自然地靠进他怀里时,湛明熙觉得胸口那个黑洞般的疼痛终于减轻了些许。
“爸爸。”临别时,秦锐拽住他的衣角,仰起小脸认真地问,“你明天还会来吗?”
“会的,”湛明熙蹲下身,平视着儿子的眼睛:“我保证。”
但他还是食言了......
食言的原因是什么呢?手术?实验?患者?会议?
原因好像也没那么重要。
这一次的食言,像一根细小的针,时刻刺痛着湛明熙的心。
他缺席了儿子最重要的人生开端,这份亏欠,是他和秦康铭心中一道永恒的伤疤,无论过去多少年,无论他们如何努力补偿,都无法真正抹平。
湛明熙无数次在深夜惊醒,想象着那个小小的倔强的身影,在陌生的环境里,是如何一点点学会独立,如何将那份对父母的渴望深深埋藏,最终长成了如今这副看似强大不羁,实则内心某处依旧敏感缺爱的模样。
他的小锐......
诶哟每次写小锐的虐点的时候都好心疼呜呜,可怜的小朋友,摸摸小锐锐
明天吃肉嘿嘿[让我康康]
感谢陪伴!爱我的读者宝宝们![让我康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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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心跳声中的亏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