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锐抱着崽子,凭着自家爸爸湛明熙“内部预留”的特权,总算避开了漫长的线上预约队伍,直接拿到了实体号条。可当他真正踏入这位知名幼儿医学专家的候诊区时,眼前的景象还是让他这个见惯了大场面的少将都暗自咋舌。
这位专家不愧是帝国幼儿医学界泰斗级的人物,候诊区早已被乌泱泱的“娃山娃海”所淹没。长椅上坐满了抱着孩子的家长,走廊空地也被婴儿车和焦急踱步的父母们占据,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奶粉以及各种儿童护肤品混合的复杂气味。
但最具有统治力的,还是那此起彼伏的哭声。
声嘶力竭的啼哭、带着委屈的抽噎、因为害怕或不适发出的哼唧,各种音调、不同分贝的哭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股极具穿透力的声浪,冲击着耳膜。
秦锐怀里的小家伙显然不太适应这种嘈杂的环境,皱着小眉头,两只带着小熊爪爪手套的小手努力地抬起来,想要捂住自己的耳朵,小脸上写满了嫌弃,嘴里还发出“嗯嗯”的不满声。
秦锐被崽子这副嫌弃模样给气笑了,伸出食指,戳了戳他的小屁股,低声训斥道:“你还嫌弃别人吵?你小时候哭起来,那嗓门可比这厉害多了,只高不低!十里八乡都能听见!还好意思嫌别人?”
这话倒不是纯粹的玩笑,崽子是真能哭。置身于这片哭声的海洋中,秦锐恍惚间仿佛被拉回到了一年前,崽子刚出生的时候。
那时候的小家伙,身体只有他巴掌那么大,脆弱得仿佛一碰就碎。
因为早产缺乏母体信息素的缘故,崽子根本离不了人,一旦离开了熟悉的怀抱和气息就哭,尤其是离了秦锐那带着安抚力量的龙舌兰酒信息素,更是哭得撕心裂肺,小脸憋得通红,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夜间更甚,非得秦锐或者沈知寒把他紧紧抱在怀里,贴着胸口,听着熟悉的心跳,嗅着安心的气息,小家伙才能抽噎着渐渐平息,沉入睡眠,还不能放手,上一秒放进婴儿床,下一秒小嘴一张就开始哇哇哭。
那时候,真是极度考验人的体力与耐心。
也幸亏秦锐和沈知寒身为顶级Alpha,身体素质强悍耐造,精力远超常人。饶是如此,两人也是轮流值守,他扛上半夜,沈知寒负责下半夜,硬是咬着牙,用无限的耐心和爱意,才将那一段最手忙脚乱,睡眠支离破碎的艰难时期给生生挨了过来。
现在回想起来,那些被哭声支配的深夜,竟也蒙上了一层名为成长的光晕。
秦锐环视四周,目光缓缓扫过候诊区那一张张写满焦虑与疲惫的家长面孔,以及他们怀中因不适而哭闹的孩子,心中那点因排队和哭声而产生的烦躁渐渐平息了下去。
他知道,不能怪这些孩子们哭闹。帝国如今的医疗资源分配已经相当完善,星网问诊和社区医疗中心覆盖极广,绝大多数常见病在社区医疗所,甚至家中就能得到妥善处理。
一般而言,需要父母不辞辛劳,从其他星球赶来帝都星医疗中心,挂这种顶尖专家号的,孩子的情况多半不那么简单,很可能是一些棘手的疑难杂症,或是缠绵日久的慢性疾病。
这些小小的身躯,被病痛折磨了许久,却无法用语言清晰表达自己的痛苦与恐惧,身体的不适、仪器的冰冷、环境的陌生,所有负面情绪堆积起来,哭泣,几乎成了他们唯一能够表达痛苦和宣泄情绪的途径。
那一声声啼哭,背后是一个个家庭的忧心忡忡,是孩子们无法言说的难受。
秦锐下意识地将怀里的崽子抱得更紧了些。小家伙似乎感受到了妈妈情绪的变化,也不再试图捂耳朵了,而是乖乖地把带着熊爪爪的小手搭在秦锐的胸口,小脑袋依赖地靠着他。
圆溜溜的蓝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周围哭泣的小伙伴们,似乎也在默默观察着这个充满了各种声音和情绪的世界。
秦锐低头,用下巴蹭了蹭崽子帽子上毛茸茸的熊耳朵,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庆幸与责任感。庆幸他的孩子此刻只是因为长牙这点烦恼而来这里,同时也更深切地意识到,为人父母,守护这份健康,是多么沉重的负担。
见自己的号前面还排着长龙,嘈杂的环境也让崽子有些不安,秦锐索性抱着崽子离开了最喧闹的核心区域,转而到走廊尽头一间相对僻静的候诊室等待。
他身体好,站上几个小时也无妨,便主动将有限的座位让给了一位抱着沉睡孩子,面露疲惫的母亲。自己则倚靠在墙边,一手稳稳托着怀里东张西望的崽子,另一只手划开终端,给沈知寒发去了讯息。
【秦锐:检查结果出来没?】
几乎是立刻,那边就有了回复。
【沈知寒:检查结果.jpg,爸爸说没什么大问题,可能就是最近累着了,让我多休息。】
附上的图片是一张常规体检报告的概览页,各项指标确实都在正常范围内浮动。
秦锐盯着那行字和图片,眉头蹙了一下。
真的只是累着了?
他想起昨夜沈知寒梦中无意识的呻吟,直觉告诉他,事情并非那么简单。沈知寒又对他隐瞒了些什么,可能他爸爸湛明熙也知道些什么,也在帮着沈知寒瞒他。
但他此刻不在沈知寒身边,追问也无济于事,只能暂时压下心头的疑虑。
啧,烦!!!
【秦锐:行,那你乖乖听爸爸的话,好好休息。我带着崽子在这里排队,估计还要一阵子。】
关了终端,秦锐收敛心神,低头把脸埋进崽子毛茸茸的衣服里,呼吸衣服里带着的淡淡雪松味,动作带着点安抚的意味,也不知是在安抚崽子,还是在安抚自己那丝不安。
“秃噜秃噜,我们小熊熊乖不乖啊?”他模仿着吹风机的声音逗弄崽子。
然而,他却发现崽子并没有像往常一样享受他的爱抚,而是歪着小脑袋,眼睛一眨不眨地望向不远处,眼神里充满了好奇。
“看啥呢,这么认真。”秦锐顺着崽子的目光看过去,发现候诊室角落的椅子上,坐着一位气质温和的Omega男性,他怀里抱着一个约莫两三岁的孩子。
那孩子不哭不闹,异常安静地依偎在爸爸怀里,小手里捏着一个软胶玩具,与周围哭闹不休的其他孩子形成了鲜明对比。
“怎么,想和人家小朋友交朋友?”秦锐低声问道。
崽子像是找到了分享秘密的对象,一只小胖手紧紧攥住自己胸前那枚平安锁,另一只小手指着那个安静的孩子,奶声奶气地,带着发现新大陆般的兴奋说道:“锁锁!一样!他也有!”
秦锐赶紧握住崽子那根不礼貌的小手指,轻轻按了下来,低声教育道:“嘘!别用手指着别人,不礼貌,记住了吗?”
或许是这边的小小动静引起了对方的注意,那位Omega抬起头,朝秦锐这边望来。他的目光先是落在被秦锐握住的小手,然后是眼巴巴望着自己孩子胸前锁的崽子身上,随即与秦锐的视线对上,露出了一个友善的微笑,仿佛在说“孩子的好奇心,没关系”。
秦锐立刻点头致意,带着些许歉意。
也正是在对方转身的瞬间,他清楚地看到,那个安静孩子纤细的脖颈上,果然也挂着一枚平安锁。样式、大小,甚至那根编织精巧的红绳,都与崽子胸前的那一枚一模一样。
护国寺确实有许多不同款式的平安锁,各有寓意,求平安、求智慧、求康健的都有,花纹上会有细微差别。
他和沈知寒当时为崽子求的,和自己身上这枚,都是“平安无忧”纹样。想来,对方家长为孩子选择同样的锁,也是寄托了一份最朴素真挚的祈愿。
这小小的巧合,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在秦锐心底漾开了一圈微妙的涟漪。
在这满是病痛与焦灼的医疗中心,两枚相似的平安锁,仿佛成了某种无声的链接,连接着两个家庭对孩子最本真的祝愿。他将崽子的小手包进自己掌心,感受着那枚被崽子捂得温热的平安锁。
很快,轮到了那个孩子的号。那位Omega抱着孩子离开后,秦锐看着两人离开的身影,心中那份因沈知寒的“没事”而悬起的担忧,似乎也被这偶然的温暖冲淡了些许。
等候的时间实在漫长,秦锐心不在焉地用单手在终端上划拉着一个小游戏,试图打发这漫长的排队时间,崽子也安分地靠在他怀里,小脑袋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
这得排到啥时候啊,也不知道沈知寒那边咋样了。秦锐看着怀里眯眼打瞌睡的崽子,无奈地叹了口气。
就在这时,一个刻意压低的,带着几分惊喜与谄媚的声音在他身旁响起:
“秦......秦少将?” 那声音顿了顿,似乎是在确认,随即更加热情,“哎呀,秦少将,真的是您?这可太巧了!”
————
沈知寒躺在人体工学椅上,看着湛明熙操作着自己的终端。
湛明熙在虚拟光屏上轻点几下,调出那份真实的,布满异常标记和警示符号的体检报告,然后面不改色地将其拖入加密文件夹深处,转而从模板库里调取了一份所有数据都在标准范围内的“健康报告”。
整个过程中,湛明熙面色平静如水,手指在光屏上快速操作,勾选、替换、生成......整个过程行云流水,那熟练的程度,仿佛只是在进行一次日常的医嘱录入,而非在伪造报告结果。
他将这份精心伪造的报告通过沈知寒的终端发送给秦锐,看着发送成功的提示跳出,这才松了口气。
沈知寒安静地看着,直到湛明熙关闭终端,将设备轻轻放回他手边,他才轻声开口:“湛爸爸,您似乎......”
他斟酌了一下用词:“对这套流程,很是熟练?”他没有明说“伪造报告”,但彼此都心知肚明。
湛明熙闻言,转过头来,对上沈知寒那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清冷眼眸。
他没有丝毫被戳破的窘迫,反而像是被勾起了某种久远的回忆。那张总是带着温柔笑意的脸上,浮现出一种混合着无奈,却又暗藏甜蜜的复杂神色。
“唉,别提了。”他压低了些声音,仿佛怕被什么远在星际彼端的人听见似的,带着点抱怨的口吻说,“都是当年被康铭关在德尔塔星系那会儿,硬生生给练出来的。”
他走到沈知寒身边,重新为他掖了掖盖在身上的薄毯,动作一如既往的温柔。
“你又不是不知道他那个人,操心得要命,明明自己在帝都星忙得脚不沾地,还非要远程监控我所有的身体指标数据,一旦有哪项不合格,超出他设定的安全范围了,那通讯立刻就追过来了,能从营养搭配说到作息规律,再上升到战略储备和意志力问题,能絮絮叨叨说上半天,烦死他了。”
湛明熙嘴上说着“烦”,但那微微上扬的嘴角和眼中流转的柔和光彩,却分明诉说着截然不同的情感。
那是一种被强势保护着的,无奈又甘之如饴的感情。
他抱怨着Alpha伴侣过度的保护欲和控制欲,可那份“过度保护”背后,是秦康铭在那段众叛亲离,自身难保的年月里,所能做到的,最极致的牵挂与守护。
沈知寒知道,当年秦元帅之所以将身为顶级医疗官,同样也是他最重要软肋的湛明熙,秘密安置在偏远的德尔塔星系,实在是迫不得已。
帝国局势波谲云诡,林氏医疗的叛国案,议会与皇室的压制,守旧派的倒戈......
将湛明熙隔绝在帝都星的腥风血雨之外,是当时形势下的不得不行,也是秦康铭能为心爱之人争取到的最好安排。
这种近乎“囚禁”的保护,背后是无法时刻陪伴的歉意与担忧,而频繁检查身体数据,或许就是那位不善言辞的元帅,在时空阻隔下,所能做出的最直接的关心表达。
湛明熙何其聪明,他当然懂得这份沉默背后的深情。
为了不让远方的爱人过度担忧,也为了能让自己在有限的条件下更自由地投入工作,他不得不钻研起了如何让那些实时传输的身体数据看起来更“漂亮”一些。巧妙地修饰一下数据,只为了换取通讯那头短暂的安心。这份技能,便在那样特殊的环境下,带着爱与无奈,被磨炼了出来。
如今,他将这份经验用在了自己另一个孩子身上,用以暂时安抚那个同样敏锐的秦锐。
这仿佛是一种命运的循环,一种温柔的共谋,跨越了两代人,核心却依旧是那份不愿让挚爱之人承受担忧的爱意。
湛明熙看着沈知寒,眼神重新变得担忧:“你的真实情况,绝对不能让他知道。小锐那孩子,看着大大咧咧,其实心思重得很。要是让他知道你......”
他的话没有说完,但沈知寒已经完全明白。秦锐如果知道他海马体映射的后遗症如此严重,估计又要心疼不已,说不定又要跑去和秦元帅掀桌子。
沈知寒想起秦锐和他父亲吵得要炸掉帝都星的模样,笑着“嗯”了一声。
仅仅是神经负荷过重,凭借湛明熙的能力,不出一周就会完全恢复。然后,就能当一切没有发生过,真的只是疲劳过度的而已。
只能说一句,秦元帅辛苦了,当年的事情你我都有难处,诶哟终于好像把湛明熙被送走的事情讲清楚了,感觉我还是没法很完美地使用插叙,每次都叭叭叭讲半天,不过也没事,咱们不水剧情,后面再吃几章小甜饼(放下刀子立地成佛.jpg)
其实这一本真的有在慢慢调整和磨练我自己的节奏和写法,在努力了在努力了!
再次感谢读者宝宝们的陪伴!爱您们!!!
顺便一些营养液好像后台不显示,在这里感谢一下宝宝们的营养液![爆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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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你也有小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