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逢其时 第3章 第 3 章

律珩按照李盈满的吩咐把自行车停在楼下锁住，一转眼却看到她背着书包直直地往前面走，疑惑地叫住她：

“你往哪走啊，你家不就在这楼上吗？”

李盈满回头，表情比他还疑惑，“干嘛？我家里没人啊，我一个人回去做什么。”

律珩愣了愣。

李盈满往回走，仰着头看他，“你今天怎么了？我们以前都是放学后就一起去你家啊？还是说，你今天有别的事情。”

你家我家的，都快大学了，这么大了还要背着书包去别人家写作业。

他在内心吐槽，说出的话却是：“我就是突然没想起来这回事，我没有别的事情，咱们走吧。”

“走吧，回我家写作业。”他又重重的重复了一句。

李盈满没注意到他那奇怪的语气，低着头走路。他刚才说的那句“没想起来”让她觉得心里怪怪的，也让她想到今天因为生气一直没来得及问他的那件事。

“早上的时候，你说受了很严重的伤，伤在哪了，能跟我说说吗？”李盈满忐忑的问他，她一边害怕再次勾起他不好的回忆，一边又很想知道没有她陪在他身边的日子里，都经历过什么。

律珩沉默了。

李盈满连忙摆手道：“算了。我不问了，快走吧，我还想赶紧写完作业跟你玩游戏呢，上次我们一起玩那个游戏还没通关，我跟你说，我看了……”

他和李盈满并肩走着，听着她嘴里的碎碎念，讲述着那些与跟他完全无关的过往，思绪却不知飘到哪里去了。

她的话语仿佛带着魔力，自动为他勾画出了一幅生动的画面，在这里面他能看到两个人从稚童到少年的过程。

小豆丁与跟屁虫，奥特曼与芭比娃娃，篮球与发夹。

他觉得与自己无关，但又忍不住好奇地听着。

走到门口时，律珩下意识的想掏钥匙，却想起自己根本没有这家的钥匙，只好按门铃。

刚响一声，门从里面被打开了。

邓兰心一开门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少女手搭在书包带上笑盈盈的，少年则是垂着手面无表情。

“邓阿姨好。”

“欸，满满来了。”邓兰心的脸上挤出一点笑容，“快进来吧。”

李盈满换上那双粉色的兔子拖鞋，因为她经常来这里，所以邓阿姨特意为她准备了一双。

“先喝点水。”邓兰心给他们一人倒了一杯。

“阿姨，我能问你个事吗？”李盈满端着水杯喝了一口，看了一眼身旁的律珩，“为什么你和律伯伯之前要瞒着律珩的消息啊？”

邓兰心脸上的笑容挂不住了。

场面有些冷，三个人各怀心事。

律珩没有喝邓兰心递过来的水，从进门开始，他一句话也没说，此刻就这样漠然的看着那个人局促的脸色，一点也没有解围的意思。

邓兰心看了眼仿佛事不关己的儿子，垂下眼，心里一阵难过。

而李盈满似乎也察觉到了邓兰心的为难，她立刻改口：“没关系邓阿姨，我也不是一定要知道原因的。”

李盈满：“不管怎么说，他现在没事就好了，你说是吧？”

“谢谢你满满。”邓兰心眼里闪着泪花，也不知是赞同还是悔恨。

律珩站起身，他懒得在这看人做戏，有这时间还不如好好去佛堂跪着，真是无聊。

“走啊李盈满，不是吵着要写作业吗！”

“哦哦好。”李盈满提着书包跟上他，跟邓兰心招呼了一声。

“我发现你这人气性越来越大了。”

“本来就这么大。”

“乱说，才没有。”

两人上楼去了。

李盈满习惯在学校时空闲时写一部分作业，通常老师还没布置她就会将习册往后写，所以这会不到半小时就做完了。

抬头看到律珩蹙眉握着笔。

嗯？什么题居然能把他难住？可是她记得今天的作业里没什么有难度的地方啊。

这样想着李盈满好奇的凑过去。

看到题目后她又观察了一会他的脸色，发现他确实在思考。李盈满的神色顿时有些复杂，又等了一会，最后认命的接过他手里的笔。

她带着暖意的指尖触到他时，他瞬间回神。

只见李盈满往那道几何题上画了一道辅助线，题目仿佛一下变得简单起来，他顺着她给出的思路往下演算了一遍。

“别被骗了，如果建立空间直角坐标系，计算量就太大了。只要连接CD，随后BA、BC、BD三线两两垂直，现在它就是长方体模型了。”

李盈满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的传到他的耳朵里，她垂着头时，他看见有较短的一缕头发脱离了发圈的掌控，飘到耳鬓。

“最后，答案是。”李盈满说完，在习册上写下28π。

“谢谢。”律珩笑着对上她的视线。

实际上，他的学习成绩并不差，在全校都排得上名次。但他从前所在的那个学校跟现在这样的市重点高中相比，教育水平难免落后。

“跟我道什么谢，再说了，我也是难得在数学上指点你呢。”李盈满有些得意洋洋，显然，这让她特别有成就感。

“是吗？”律珩漫不经心的说，又开始继续往下写。

“那当然了！以前都是你敲着我的头说我笨，现在也轮到我当老师了。不过，我可不会像你一样毫无师德，教育重在循循善诱，哪有像你这样说别人笨的。”

他失笑，“那我以前可真是太坏了。”

最后一题做完，律珩才开始慢悠悠收拾习册，李盈满早就等不及了，一把抢过他手里的东西替他装在包里，指挥他去拿游戏碟。

律珩拉开椅子，弓着身在一旁的矮柜里搜寻。

可他既不知道游戏碟放在了哪里，也不知道李盈满口中那待续的游戏碟具体是哪一盘。事实上从他昨天住进来开始，他就从未查阅过房间里的任何东西。

不过，房间就这么大，他一一翻看总能找到。

但有人的急性子可耗不起，李盈满急吼吼的推走他，“怎么这么慢呀，我知道你的游戏碟放在哪。上次玩的是那盘……啊！找到了！”

她举着那本《幻影突击》给他看，把它取出来放进ODD内，递给他一个手柄，两人退后盘腿坐在地毯上。

这是一个双人射击游戏，律珩没玩过，但他在游戏上天赋极佳，死了几次后就掌握要领，开始大杀四方。

李盈满嘴里的话也从“律珩你怎么又死了”“律珩你怎么回事”逐渐变成了“律珩你也太厉害了”

他被她的惊声吵的有些头疼，但习惯之后又觉得颇有趣味，在她彩虹屁的连环夸赞中，他的嘴角也越来越上扬。

窗帘被拉上，房间内的光线很暗，只有显示屏上泛着碎片的冷光。

酣战了一个小时后，外面传来邓兰心的声音：

“满满，小珩。出来吃饭了。”

“来啦来啦！”

李盈满率先放下手柄，留下摊子，跑的比兔子还快。

律珩无奈的摇头，一个人默默取出游戏碟放回柜子里，又把手柄归置好，这才走出房间。

才走到楼梯拐角，就听见李盈满对菜品夸张的夸赞声，把邓兰心哄得找不到北。

他的脚步声引得在场三人的侧目，从律珩坐下吃饭开始，邓兰心和律舒才的神色都变得有些不自然，但好在有一旁李盈满的调和，这场饭也算吃得顺畅。

晚饭过后，律珩将李盈满送回了家，插着兜重新回到屋内时，邓兰心正坐在沙发上。

他依旧当作没看见，掠过她就要往二楼走。

“元亨，我们能淡淡吗？”

他停住脚步，“您还是叫我现在的名字吧，不然哪天在大家面前叫漏嘴就不好了。”

像是觉得有些好笑，他转过身，如墨的眼瞳注视着她，“况且，我们之间有什么可谈的？”

邓兰心嚅嗫了半晌，才开口：“我们家是对不起你，你恨我跟你爸也是应该的，我无话可说。但是满满是个好孩子，我是希望你能跟她好好相处……”

律珩打断她。

“我想您搞错了，我之所以现在会站在您面前，不过是看您当初实在可怜，才发发善心，可不是来跟谁好好相处做朋友的。”

他回过身，邓兰心看着他的背影，听到他冷硬的声音传来：

“答应您的事我会做到，其他的就没必要再提了。”

过了一会，楼上的关门声响起。

邓兰心垮下肩膀，捂住脸偷偷啜泣。

楼道的声控灯随着脚步被踩亮，李盈满一步步踏过楼梯，往上走着。

漆黑的楼道曾带给过她不小的阴影，小的时候，妈妈也向现在一样，总是回家很晚，她一个人待在家里难免害怕，但打开门，深不见底的楼道更是令人恐惧滋长。

最后被夜色逼退至沙发，蜷缩起来。

那时候总觉得黑夜太长，白昼太短。

钥匙转动锁芯，门被推开，想象中暖色倾泻的场景并没有出现，当然也不是黑的伸手不见五指。

但屋内每一样物品的黑影都扭曲成怪异的形状，你会觉得，它们在你眨眼的一瞬间，刚刚移动过。

看来她回来的还是太早了。“你们俩这是和好了吧？”

司琦站在李盈满的桌边，笑着看向教室角落里正拿着粉色杯子在接水律珩，那个杯子是李盈满的。

“本来就没吵架。”李盈满也看向那里。

“还说没有，昨天我可都看到你不开心的样子了。”司琦凑近了些，“怎么样，他有没有跟你解释？”

李盈满闻言神色黯淡下来。

昨天不管是邓阿姨还是律珩，两人都对此避而不谈，虽然还不清楚原因，可她心里总有种不安的感觉。

“不重要了。”李盈满看到那人端着水杯正在往她的方向走来。

“也是呢。”

李盈满接过律珩递过来的水杯道了声谢谢，看到他坐回座位，像是想起什么来，拉过司琦附在她耳边细声问：

“你上次说的那个地方，咱们这个周末去吧？”

“什么地方？”司琦茫然。

李盈满又看了眼律珩，这次说话的声音更小了。

司琦听后恍然大悟，看着她狭促地笑起来。

暑假时司琦在网络上刷到一个寺庙，发帖人说这是个很灵验的地方，那时她心疼李盈满整日伤心难过，曾提议去到这里散散心。但李盈满表示没什么心情，最后作罢。

“当然可以啊。”司琦满口答应。

而律珩正自顾自的做题，他对两个女孩神神秘秘商议的事情没多大兴趣。

由于教育水平的差异，他知道自己需要付出更多的努力，才能追赶上别人的脚步，而他所扮演的这个人，在学习上向来优异，如果他落后太多，会引起怀疑。

不过不管是自愿还是非自愿，这对他而言是个机会，一个向上的机会。

“你到底在写什么啊律珩？除了上厕所和给满满接水你就没停过，我来看看——不是吧！”司琦站到他身后，看清内容又开始哀嚎。

同桌段钟毓也撑着脸附和：“看到了吧！该自惭形秽了，这就是我们老珩那无与伦比的克己美德。”

“都已经是咱们班第一了还想怎样？”司琦黯淡无光的眼里全是对卷王的谴责。

“班级第一算什么！我们老珩要冲击年级第一，要让彭卡让位！”段钟毓兀地站起身，仿佛身披红袍，义勇兵起义。

他的声音超大，不仅让前排学习的人侧目，也把后排睡觉的吵醒了。

律珩一脚踩上他的鞋，还使劲碾了碾，警告地叫着他的名字：“段钟毓。”

段钟毓顿时痛了龇牙咧嘴，连连讨饶，等律珩松脚后他才委屈道：“你以前都叫人钟钟的。”

好恶心的称呼，但他不知道该不该反驳，毕竟他无法判断曾经的律珩是否真的这样叫过。

就在他怔愣之际，面前的三人忽然都笑了起来，他有些不明所以。

“哈哈哈，我每次都特喜欢这样逗老珩，因为他的反应真的很好笑。我随便胡诌事，他也要在记忆里搜寻一番，顺便露出这种布鲁特斯的经典表情。”

律珩也蓦地笑了。

从到了这里以来，周围所有人的反应都是在告诉他和那个人的差别，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说他和律珩很像。

或许是吧，毕竟他们是亲兄弟，又怎么可能不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