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一阵紧似一阵,卷着地上枯黄的叶子,打着旋儿,也卷起了苏曼柔身上那件早已看不出原本颜色的单衣下的寒意。那冷,是透骨的,从皮肤一直钻到心里去。
曾经的苏家大小姐啊……她恍惚间,似乎还能看到自己穿着精致的洋装,在温暖明亮的客厅里,言笑晏晏。可如今,她就像一株被严霜打过的残草,缩在城市最肮脏的角落里,瑟瑟发抖。
什么都没了。爹爹……爹爹他进了监狱,那么大的家业,说查封就查封,说拍卖就拍卖了。那些以前围着她转,一口一个“曼柔妹妹”、“苏大小姐”的朋友,呵,现在呢?早跟嗅到了危险气息的鸟兽似的,作鸟兽散了,躲她都来不及,生怕沾染上半分晦气。手机通讯录里,那些熟悉的名字还在,可拨过去,要么是冷冰冰的“无人接听”,要么就是冗长的忙音。偶尔,侥幸接通一个,对方也会用最敷衍、最不耐烦的借口,匆匆挂断,仿佛她是什么洪水猛兽。
她住的地方……哪里还能叫“住”呢?不过是城市边缘,一间不见天日的地下室罢了。空气里,永远弥漫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霉味,混杂着廉价泡面和劣质香烟的味道。这一切,跟她过去锦衣玉食、呼奴唤婢的生活比起来,真是天大的讽刺,像一把钝刀子,一下一下割着她的心。
她摸索着,从床底下拖出一面缺了角的小镜子。镜子里映出的那个女人……是谁?面色蜡黄,眼窝深陷,眼下是重重的青黑。曾经引以为傲、精心打理的长发,如今枯黄、分叉,像一蓬乱糟糟的杂草。哪里还有半分昔日那光彩照人的苏家大小姐的模样?连她自己看了,都觉得陌生,甚至……有些害怕。
饿。冷。这两种感觉,像两只小虫子,日夜啃噬着她的身体,更折磨着她的心。她不甘心!凭什么?她苏曼柔怎么会落到这般田地?
在她心里,这一切,固然有林薇薇那个贱人的功劳!若不是她从中作梗,泽渊怎么会对自己冷淡?可……可沈泽渊,沈泽渊他才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啊!只要能回到泽渊身边,凭着她过去那些手段,凭着泽渊以前对她的那点“情谊”,她一定能翻身的!一定能!
抱着这最后一丝微弱却又疯狂的幻想,苏曼柔用尽了身上最后一点力气,四处打听,终于问到了沈泽渊公司的地址。她就那么守在公司楼下,像一株失去了方向,却还固执地等待着阳光的向日葵。只是,她等待的那道光,其实……早已不可能再为她而亮了。
等了多久呢?好像很久,又好像只是一瞬。腿麻了,肚子饿得咕咕叫,风刮在脸上像刀子割。
终于,她看到了他。
沈泽渊。
他依旧那么英俊挺拔,穿着笔挺的西装,只是眉宇间,似乎染上了浓重的疲惫和……烦躁。
苏曼柔的心猛地一跳,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块浮木,所有的力气,仿佛在这一刻都回来了。她疯了一样冲上前去,声音嘶哑地哭喊着:“泽渊!泽渊!是我啊!你看看我!你帮帮我!你看我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都是林薇薇那个贱人!是她害我的!泽渊,你帮帮我啊!求你了!”
她伸出手,想要抓住沈泽渊的胳膊,就像过去无数次,她撒娇、耍赖时那样,他总会无奈又纵容地看着她。
然而,迎接她的,却是沈泽渊如同触电般的猛地一甩!
“滚开!”
那声音,冰冷刺骨,像寒冬腊月里的冰水,兜头浇下。里面,是毫不掩饰的厌恶和嫌恶。
“苏曼柔,你还有脸来找我?”他的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剐着她,“若不是你当初的贪婪和恶毒,我怎么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你害了我还不够,还想去害薇薇!你这种女人,简直让我恶心!”
恶心……
他说她恶心。
那眼神,就像在看一堆令人作呕的垃圾。
苏曼柔被他甩得踉跄后退了好几步,“砰”地一声,重重摔倒在冰冷坚硬的水泥地上。掌心擦破了一大块皮,火辣辣地疼,血丝一点点渗出来。可这点疼,跟心口那瞬间被撕裂的剧痛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呢?万分之一都不及啊!
沈泽渊那声“恶心”,像一把淬了剧毒的匕首,狠狠刺穿了她最后一点可怜的尊严和那可笑的希望。
周围,路过的行人纷纷侧目,那些目光,好奇的,鄙夷的,冷漠的,像无数根细小的针,密密麻麻地扎在她身上。有人指指点点,有人窃窃私语,那些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地传到她耳朵里。
她狼狈地趴在地上,动不了。看着沈泽渊头也不回的背影,甚至,他似乎还带着一丝嫌恶,加快了脚步,仿佛多待一秒都会被她玷污。
心里最后一点光亮,彻底熄灭了。
是了,她为自己的贪婪付出了代价,为自己的恶毒尝尽了苦果。她想爬起来,却发现,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寒风卷过,卷起她散落的、枯黄的头发,也卷起了她喉咙里溢出的、几乎听不见的呜咽。
过往的行人,脚步匆匆。有人多看了两眼,也只是摇摇头,便漠然离去。
真是凄惨啊……
可是,又有谁会同情她呢?
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自食恶果罢了。
无人怜悯,无人问津。
这,便是苏曼柔最终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