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病房里,到处都是那股子消毒水的味道,冷冷的,带着一股化学药剂的刺鼻感,闻得人心里头也跟着发凉。窗外头的日头倒是挺好,明晃晃的,鸟儿还在枝头叫着,可这一切,都跟病房里头的气氛格格不入,显得那么刺眼。
林薇薇躺在那张洁白的病床上,脸色白得像一张纸,一点血色都没有。嘴唇干裂着,起了一层白皮。她就那么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上那块白白的、毫无生气的地方,眼神空洞洞的,像是两口干涸的井,里头啥也没有,连一丝波澜都欠奉。魂儿,好像早就不在这具受尽了折腾的身体里了。
这几天,那些事儿——泽渊的背叛,像一把钝刀子,割得她心口疼;苏曼柔的挑衅,尖酸刻薄,往她心上扎;雅芬的羞辱,更是让她无地自容;还有被赶出家门时的那种绝望……一桩桩,一件件,像是一张无形的大网,把她紧紧地裹住,勒得她喘不过气来。就在昨天,肚子一阵剧烈的绞痛之后,那个她才刚刚感受到一点心跳、满心欢喜盼着的小生命,就那么悄无声息地走了……
“孩子……我的孩子……” 薇薇的嘴唇无声地动了动,几不可闻地呢喃着。两行清泪,终于忍不住,从眼角滑落,顺着苍白消瘦的脸颊,滴在枕头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那水渍,像极了她心上裂开的口子,汩汩地淌着血。那疼,是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比身上的伤口要痛上一千倍、一万倍。那是她和泽渊之间,最后一点牵连,一丝温情,如今,也随着那个小小的生命,彻底断了。
心,好像也跟着死了。
沈奶奶听说薇薇小产的消息,气得浑身发抖,当即就下了命令,逼着沈泽渊来医院。
病房门被轻轻推开,沈泽渊走了进来。他看起来憔悴了不少,眼下有着浓浓的青黑,眼白里布满了血丝,脸上的表情复杂得很,有愧疚,有不安,还有一丝他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慌乱。公司被撤资的打击,加上奶奶那雷霆万钧的怒火,这两天,他活得像个游魂,浑浑噩噩的。
他走到病床边,看着床上那个虚弱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的林薇薇,心里头像是堵了一团湿棉花,闷得发慌。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声音艰涩得厉害:“薇薇……我……”
然而,薇薇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他只是一阵风,一缕烟,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她依旧维持着原来的姿势,空洞的目光没有丝毫移动。他的存在,对她而言,已经激不起任何情绪的涟漪,只剩下无尽的厌恶和深入骨髓的冰冷恨意。
曾几何时,她也是爱过这个男人的啊。爱他穿着白衬衫时的温文尔雅,爱他谈论理想时的意气风发,甚至为了他,她甘愿收敛自己的性子,忍受雅芬的刁难,以为只要真心换真心,总能捂热这块石头。可现在看来,那一切,都像个天大的笑话。是他,亲手把她推入了地狱,是他,扼杀了他们的孩子,也是他,彻底埋葬了她心中最后那一点微弱的火苗。
沈泽渊看着她这副样子,视若无睹,心如死灰,心里头猛地窜起一股强烈的恐慌。他宁愿她像以前那样,哭也好,闹也好,哪怕是骂他、打他,他心里都能好受些。可她现在这样,平静得像一潭死水,彻底的漠视,这比任何打骂都让他难受,让他害怕。
“薇薇,对不起……我知道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我们……” 他伸出手,想去碰碰她的手,像是想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她的瞬间,薇薇却猛地把手往回一缩。动作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像是碰到了什么脏东西。她终于缓缓地转过头,那双空洞的眼睛,第一次,落在了沈泽渊的脸上。那眼神里,没有爱,也没有了歇斯底里的恨,只剩下一片死寂的冰冷,像是在看一件沾满了污秽的垃圾。
“沈泽渊,” 她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像是被砂纸磨过一样,却异常的平静,平静得让人心头发寒,“我们之间,完了。”
就这么轻飘飘的五个字,却像一把锋利的剪刀,“咔嚓”一声,彻底剪断了他们之间最后那一丝若有若无、早已腐朽不堪的情丝。
沈泽渊僵在原地,脸上“唰”地一下就没了血色,变得惨白。他知道,他是真的,永远地失去她了。病房里再次陷入了死寂,只剩下两人沉重而压抑的呼吸声,还有窗外偶尔传来的、清脆的鸟鸣声。那鸟鸣,一声声,都像是在嘲笑这屋子里的绝望和悲凉,显得那么的格格不入。
薇薇缓缓闭上了眼睛,将那张让她无比恶心的脸隔绝在外。眼泪,已经流干了。心里头,只剩下冰冷的恨意,和斩断一切的决绝。从今往后,她林薇薇,只为自己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