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家老宅在京都算不得什么,在荆川却是数得上的勋贵府邸。
除了净瓦琉璃顶,这园中假山流水,小榭亭台,应有尽有。
只不过住的人少,好多地方都是上锁未开放状态。
此时,园中站满了来访的客人,奴婢小厮端着各样吃食美酒走来走去,配着秋日略带萧条的景色,那一刹那,何莉安又感觉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她下意识的抓住宋离月,可偏有个不长眼对奴婢端着酒水撞上来,不偏不倚的撒了她一身。
这一动静惹的四周人围观而来,何莉安傲人的身材在酒水打湿的衣服下若隐若现。
她急忙拿袖子去遮,慌乱和羞赧让她的脑子一片空白,四周仿佛有人对着她在指指点点,更有甚者扒出她的出身,谈笑间尽是贬低和羞辱。
泪水夺眶而出,她声音颤抖,朝宋离月道:“哪里有空的屋子,我去…去收拾一下。”
宋离月急忙道:“让下人带你去,我在着人送一套我的衣裳,咱俩个子差不多,你应该能穿上,若是里衫太瘦,你便只先着外衫。”
何莉安点点头,让自家婢女尽快回府中取衣裳,然后便在宋家奴婢的带领下离开。
可是那婢女左拐右拐,去的地方尤为僻静,一开始,她因着在别人府中做客不敢出声问询,但当走到了宋府后院,她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可为时已晚。
那奴婢朝她脸上撒了什么辛辣的粉末,她便失去意识,软软的倒了下去。
再睁开眼时,她侧身躺在一榻之上,面前是张三尺长的画卷,画卷后面隐约坐着个人,正奋笔疾书,不知在画什么。
下一秒,何莉安注意到了自己身上只盖了一片薄薄的月光缦,那缦在白日下发出莹莹如月光般的光泽,衬得何莉安的身形完美至极。
她挣了挣,胳膊和手脚均被绑着,她动弹不得。
呜呜声引起了画画之人的注意,那人从画后走出来,拿着笔在她的身上凌空勾勒。
“好久不曾见过如此完美的身形了,等我今日画了这副画,我的百女归神图即可完成。”
他退后两步,眼中尽是欣喜,笑道:“它将流芳百世,成为大渝千古未见的旷世奇作!”
说完,李天示拿起面前散落的酒瓶咕咚咕咚灌了两口酒,又埋头在画布上细细勾勒。
谁知画了没几笔,门被从外面一脚踹开,进来一位同何莉安年岁差不多的少女。
只见她眉眼飞快的扫过动弹不得,眼神惊恐的何莉安,上来揪着李天示的衣袖怒喝道:“你说过,我是你画的最后一个的,你为何要食言?”
李天示沉溺于欣赏自己的画作不能自拔,用力推开赵淑怡的纠缠,眼神里是说不出的厌恶反感:“未曾探索过的**才是美景,而你,只不过是狂风暴雨过后的残花败柳,怎能与我的大作相提并论?”
赵淑怡被李天示推到在地,她先是紧张的摸了摸小腹,而后泪眼婆娑道:“你如今说我是残花败柳,当初为了哄我,不惜用金蝉锦替我擦脚,珍珠粉像不要钱一样一箱一箱送给我,所以,当初的誓言都是骗我的是吗?”
李天示嘴里叼着笔,又浓浓的就了一口酒:“美则美矣,始终还差了些什么。”
语毕,他缓缓的走到何莉安的身边双手抬起何莉安的腿,用月光缦捏出此起彼伏的褶皱,而后缓缓放下她的身躯,不停的做细微调整。
赵淑怡羞愤难当,她追上去揪着李天示的脖领,怒吼道:“李天示!我才十七岁就跟了你,你为什么要辜负我!”
眼泪和恨意迸发,赵淑怡仿佛一个为爱战斗的勇士,她把李天示推到墙角,抵着他的腰让他给个说法。
可李天示疯魔中亦透着凉薄,他反手将赵淑怡推到窗户处,将她半个身子都压到了窗外:“不如去问问你那个爹,为了拉拢我,是他默许你的牺牲,允许我的所作所为,也是他,替我搜罗各地的少女供我作画,赵淑怡,你只是被你爹作为礼物送给了我,而我享用过了,不喜欢了,现在只不过丢掉了而已。”
赵淑怡大声反驳:“住口,你给我住口,你骗我,你骗我,你骗我...”
话音未落,只见赵淑怡不知从哪里掏出一直匕首,对着赵天使的心口狠狠的刺了下去。
李天示吃痛,扑通跌倒在地,她手中的匕首滑落,颤抖中,赵淑怡急忙从怀里掏出手帕将血迹擦干净。
下一秒,她握着匕首行至何莉安的身边,刀尖对着她的心脏,却几次三番下不去手。
阁楼外传来了脚步声,她把榻上的被子一抽,盖在了何莉安的身上,而后身形一转,坐在窗户底下颤抖着抽噎起来。
所有人都知道了李天示的所作所为,但只要父亲在,他应该不会有事,但谁知来的竟是父亲三番两次在府中提起,忌惮无比的裴厌城。
她该怎么办?
...
宋舒月望着对面表情甚是歉疚的宋离月,抬手端起茶杯呷了口茶,言谈举止间,似乎也有了当家长姐的威严。
“此事未见得是你所见的那样,不过你既然说了,那我便嘱咐一句,不要掺和进来,也劝劝季同,不要妄自行动,不然出了事,我也保不住你们!”
宋离月点了点头,似乎还想说什么,可看见宋舒月已然不想搭理她,便乖巧的退了出去。
屋里一下就安静了下来。
宋舒月不动声色,派苏喜去厨房拿了些好酒好菜来,等人都出去了,她坐在桌子面前,轻轻道:“出来吧,人都走了!”
“嘿嘿!”身后之人衣袖翩翩,眉眼上还带着伤,一瘸一拐的走到了宋舒月身边,道:“你怎么知道是我?”
宋舒月没回答,只是随着视线上下打量了徵逐扬,而后道:“你受苦了,不过,你应该是吐了什么出来,所以裴厌城才肯放了你吧?”
徵逐扬笑道:“什么都瞒不过你,不错,我是为太子殿下提供了些有意思的线索,怎么,你已经猜出大半了?”
宋舒月随手夹了一口菜,又为身边的朋友添上酒,而后才试探着分析道:“我猜,是那个李天示吧。”
徵逐扬微微颔首,眼中都是说不出的欣赏和喜欢,“不错,这位太子殿下行事凶狠,不见兔子不撒鹰,我没辙了,只好拿这消息来保命了。”
宋舒月还是有些不明白,“可是你们为什么能够确定那个李天示一定会选择今天动手呢?”
又道:“假如,我是说假如,他没有按照你们的预期出现,你们又该如何?”
徵逐扬微微笑了笑,“这便是症结所在,裴厌城也并不能确定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物一定能出现在宴会上,所有的一切都是赌!”
“赌?”宋舒月喃喃道:“裴厌城绝不是那种可以在毫无胜算的情境下下注赌博的人,你们一定还有其他的点没有告诉我。”
徵逐扬歪起下巴,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道:“算了算了,我还是告诉你吧,其实,你应该也认出来了,那个李天示了吧?那你还记得他当初在京都时,是因何上的悬赏令吗?”
宋舒月咬了咬唇,脑海中产生了一个不太想要相信的答案,她的表情变幻莫测,但是当她看到点头附和的徵逐扬时,心中的心气还是不由自主的一泻千里。
裴厌城又一次利用她,不,或者说利用宋家,完成了他的又一次行动。
然则,当时在阁楼上看到李天示的时候,她就应该想到的,这位画痴一样的人物,正是当初在京都令人闻风丧胆的怀瑾书院的院长。
当时他借着自己夫子的身份,在众多学生中挑选姿色上乘的女学生,哄骗她们**身体供她作画,美名其曰:百女归神图。
而在大渝,女子的贞洁如同性命一样重要,这些女子在事发后,不是自尽就是出家,统归没有一个有好的下场,也因如此,玄羽才能在悬赏令的标示下为民除害。
只是没想到,这货竟然没死,还换了个地方继续为祸百姓。
“还有一点我不太明白。”宋舒月道:“李天示臭名昭著,赵元德为何会收留他呢?”
徵逐扬微微嗯了一声:“你对事件的敏锐一如从前,不错,照理来说,像李天示这样的人,当人人得而诛之,只可惜,他除了画画,还有一项绝技,就是算术,你可能不知道,大渝的算法启蒙书,就是他编撰的,有了他,何愁账目不平呢?”
宋舒月点头,“所以,赵元德利用李天示做铜矿的账目,而裴厌城寻了各种机会都找不到他,这才使了这个法子?”
可想了想,宋舒月还是觉得不对:“为什么选何莉安?”
这时,徵逐扬微微顿了顿,似乎不想往下说,可这样的反应无疑就是在告诉宋舒月,这些都是裴厌城精心策划好的。
他算好了时机将李天示收押,为了自己的目的,不惜牺牲掉何莉安的清白?
这时,宋舒月心头一震,“在铜矿事件中的受害者何俊贤呢,他也参与其中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