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魏 第25章 各方变动

林勉恭敬领旨、退回原位，此事告一段落。

随后，崇宁帝仿若无意般地瞥了礼部尚书陈珩一眼，暗示意味十足。

陈珩接收到崇宁帝的眼神示意，当即便走出队列禀告道：“启禀陛下，边关来报，西域使团已至边城，不出半月便可抵达建安。”

“哦，西域使团将至？”

崇宁帝缓缓复述一遍，而后看向大殿下方，询问道：“诸卿有何见解？”

百官听此，纷纷低语，大殿之中人声顿时此起彼伏。

这还是崇宁帝登基以来，西域首次出使中原。诸位大臣心中各有想法，可却是不敢当着崇宁帝的面在大殿上发言。

不知西域此举有何目的，众人心中疑惑万分。

崇宁帝静静凝视着下方窃窃私语的官员，脸色无波无澜，瞧不出丝毫情绪。

半晌，他看向薛霁的方向，点名道：“薛爱卿，你来说说。”

薛霁听此，面色未变，他走出队列躬身回道：“回禀陛下，微臣以为西域此次派人出使，乃是为了与中原加固盟约、互通有无。”

“昔西域三十六国，皆是中原王朝的藩属小国。而此朝新立、时日较短，其疆土虽阔，却物资匮乏。因此第一代西域王曾派人出使中原，与中原王朝建立盟约、互通来往。”

“如今这第二任西域王定是想效仿先父，此次派人出使中原，想来是为了加固两国之间的邦交盟约，共享太平。”

薛霁说完之后便不再言语，手持芴板躬身站立。

此番言语让大殿上不少朝臣纷纷点头，想来是认可薛霁的说法。

崇宁帝逐一扫视，诸大臣见此都默默低下头颅，不再讨论。

崇宁帝见此便道：“诸卿可还有不同见解？都可奏明朕知晓。”

话音落下，便有一身材圆润的官员走上前恭敬道：“启禀陛下，微臣有不同看法。”

“准奏。”

“陛下，微臣猜测此次西域出使中原一事……或许与前段时日发生的阿魏一案颇有关联。”

“哦？说来听听。”崇宁帝兴意盎然道。

“陛下，西域乃边陲小国、异域之邦。自第一任西域王与中原缔结两国盟约、互通有无后，便一直受中原恩惠。”

“可……古语有云：‘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而阿魏一案、牵涉甚广，臣听闻……那阿魏便是来自西域之地。此案至今未曾了结，恰巧西域此时派遣使团出使中原，岂非巧合？”

“因此，微臣以为，此两者之间必有关联。西域来人，亦不得不防。”

崇宁帝听此微微点头，似是颇为认同，而后道：“诸卿之意，朕已知晓。西域出使，兹事体大、事关国体，不可敷衍待之，务必慎之又慎。”

“谨遵陛下旨意。”

随后，崇宁帝点了下方两人，让他二人快马加鞭前往边关，沿途护送西域使团、直至建安。

接着又指派鸿胪寺卿在西域使团抵达之际出城迎接。

说完后，崇宁帝看了薛霁一眼，眼中意味不明，说道：“薛爱卿，你随同前往。”

“臣，遵旨。”薛霁垂首道。

-

紫宸殿外，御阶之下，薛霁与云卿并肩、缓步行走于御道之上。

“明彰。”

疏朗清霁的男声响起，如珠玉散落玉盘。

薛霁闻言转头看向身旁之人，面容平和、眼神平静。

见他如此，谢云卿不禁心中一叹，想要问出口的话语也止于心间。

——你的手笔？

——何必如此？

谢云卿心中百转千回，最后说出口的却是：“阿魏一案，你可有把握？”

薛霁听此，缄默片刻，回道：“无碍，此案已至最后关头，月底便可了结。”

说完后，薛霁停顿了一瞬，接着道：“不过，我有一事还需你相助。”

谢云卿听此挑了挑眉，心中有些好奇，便笑着问道：“哦？是何事？”

薛霁：“阿魏一案历经数月，背后牵涉甚广，实非我一人之力能够妥善解决。到时还需云卿相助，上书面劾……”

薛霁寥寥数语，谢云卿便知晓了他背后之意。待话音落下，谢云卿犹豫片刻，终是问道：“陛下他……”

薛霁听此眼眸微眯、神情严肃，瞧着云卿微微摇头，压低嗓音缓缓说道：“说来你我二人许久未聚，不如明日去茶楼共饮一杯。”

谢云卿见此心中了然，微微一笑应了邀约。

*

戌时末，外间的天色早已浓黑厚重，唯有三三两两的宫人提着羊角灯行走在宫廷之内。

坤仪宫中，昏黄的烛影照映之下隐隐有两个人影不时闪过。

正是帝后二人。

待用完晚膳之后，崇宁帝便挥退了侍奉在侧的宫人，只余他与皇后薛柔两人在内。

此时，二人皆已洗漱完毕，正欲就寝。

精美的床榻之上，宋岳闭目正入睡，怀中则揽着薛柔，二人就如同世间在普通不过的夫妻一般相拥而眠。

“柔儿。”

一道低沉的嗓音自宋岳喉间发出，薛柔闻声缓缓睁眼抬头望去，只见宋岳面容平和眼神清明，哪有半分将欲入睡的惫懒模样。

“怎么了，阿岳？”

薛柔抬手抚上宋岳的胸口，眼含担忧轻声询问道。

宋岳回握住她的手，低低道：“朕有些难以入睡，想跟你说说话。”

薛柔听此唇角微弯，眼中盛满笑意，温柔说道：“好，你说，我听着。”

随后，宋岳便缓缓说起了白日在朝堂上发生的桩桩件件。薛柔则静静聆听，不时回应、反问宋岳一句。

二人一说一听，时间便慢慢流淌而去。

待说到林家父子一事时，宋岳好笑的向薛柔道：“不知羽轩是怎么惹到他了？薛霁那小子真是给朕找事做呢！”

薛柔听此心中一紧，随即又放松了下来朝崇宁帝嗔怒道：“霁儿年纪还小、不过弱冠之龄，出手难免不知轻重。阿岳、你难不成还要和侄儿一般见识？”

宋岳眼角微弯显出几道纹路，拍着薛柔的背安抚道：“我岂会同他计较。柔儿且宽心，朕不过是想与你闲聊一番罢了。”

薛柔闻言低低“嗯”了一声，她敛下眸中神色，随后向崇宁帝怀中凑近了几分。

宋岳搂住靠过来的薛柔，拍了拍她的背柔声道：“天色不早了，睡吧。”

-

竖日。

薛霁一边赶去茶楼与谢云卿商谈谋划，另一边则派方安送信给黄芩，告知她计划不日便可执行，让她做好准备。

黄芩听后便知晓了薛霁的意思，她笑着跟方安道了声“好”，随后便细细查阅信笺内容。

时间定在三日后的傍晚。

届时，薛霁会提前带人隐在暗处，黄芩则需将崔氏、胡氏和钱氏的人引至“作案现场”。

以及，需在此之前将假阿魏混入运送来的药材之中，以便官府“人赃并获”。

而在大理寺捉拿之际，黄芩还需让自己“隐身”，避免牵扯其中。

至于之后的事情，便与黄芩无关，薛霁信中言明他自会处理。

信件之上不过寥寥数语，黄芩看完之后便将之烧毁，可信件之外的凶险却无法估量。

耀眼夺目的火光瞬间将信纸吞没，眨眼间照映出黄芩那张灿若春华的明艳脸庞。

依稀可见，那张脸上没有丝毫的担忧与害怕，唯有胜券在握的自信光芒。

时间转眼便至三日后。

对于牢牢把控药商行会数十年的三大家族而言，今日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天。

经过这段时间的细细商谈、磨合，黄芩早已与崔云、胡全，钱咏三人达成了私下约定。

只待傍晚降临，她便可将那三人带至约定地点，与薛霁“汇合”。

想到此处，黄芩可谓是兴致满满，说来她与薛霁俩人亦是许久未见。

不知他近来可好？

经过这段时间的分别，黄芩倒是不减对薛霁的兴趣，反而隐隐有几分增长之势。

既如此，黄芩索性也不想再掩饰自己的意图。只待此次案件了结，她便要撩上薛霁一撩。

就当是她回西域前的一次美妙邂逅。

*

时光缓缓流淌，不知不觉中已到了酉时正刻。

黄芩独自前往与崔云碰头之处，青莲和小五则赶去与胡全、钱咏接头之处。

三人兵分两路，各自牵头。

待两拨人马同时抵达“作案现场”，场面不可不谓剑拔弩张，药商行会的三人皆是对着黄芩怒目而视。

崔云厉声问道：“黄掌柜！这是何意？”

崔云知晓黄芩胆子不小，可却不知晓她如此胆大，既妄想两头通吃。

她难道就不怕在这建安城呆不下去吗？

对面的胡全、钱咏二人亦是面露不悦、神情凌厉。可倒是收敛着脾气，没有立马冲过来质问黄芩。

黄芩见此抿唇浅笑了一声，随后缓缓走到两方人马中间，并未马上回答。

站定之后，她左右各瞧了一眼，然后伸出手大声拍了几下。

——啪——啪——啪

随后，只听不远处传来“咕隆”“咕隆”几声，原是阿大带人运来的几车药材到了。

崔云三人见此立即睁大了双眼，互相对视几眼便纷纷走上前去，身后的药徒见此亦纷纷跟了上去。

倒是把黄芩几人留在原地、抛之脑后了。

青莲、小五适时走到黄芩身旁，阿大亦带人走了过来，恰巧与崔云一行擦肩而过。

黄芩四人站在原地瞧着药商行会的人一拥而上，纷纷查看起车上的药材。

见此，黄芩让青莲三人先行离去，她自己则留在原地静静地欣赏了一会儿。

突然之间，一道极其嘹亮的口哨声响彻这方天地。

崔云三人寻声望去，却只看见黄芩转身后极速远去的背影。

三人见此大惊，不明白发生了何事。

此时又听见身后的药徒纷纷叫唤起来，回首只见一群身穿黑衣、腰佩长刀的精壮男子正围着他们。

然后，他们眼睁睁地瞧着一位身穿绯红官袍、容貌俊美凌厉的男子从人群后方走了出来。

这男子站在最前方，眼神凌厉至极，说出口的话语亦是冷冽至极。

“把这群贪赃枉法、枉顾人命的奸诈之商，捉拿归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