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魏 第17章 请客之约

竖日，珍宝楼。

薛霁应黄芩请客之邀，来珍宝楼与她一见。

今日薛霁身边未曾带人，只他一人独自前来。

黄芩特意选了个人少的时候，薛霁来到珍宝楼时这里还较为冷清。

薛霁刚要进门时，门内突然窜出来一个长着娃娃脸的年轻男子，他挡在薛霁身前，摸着下巴上下打量了会儿。

随后一把拉起薛霁的手腕往珍宝楼二楼走，嘴里则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话，语速极快。

“你就是薛少卿吧！我是小五，是我家小姐叫我来接你的，跟我走吧。”

薛霁一时没弄清状况，但也猜到眼前这人是黄芩派来的。

薛霁看向被他紧握的左手腕，心中暗道不愧是她的人，如出一辙的没大没小。

随后，他胳膊一使劲，便从小五手中挣脱开来。

薛霁揉了下被紧握的手腕，又整理了下出现褶皱的衣袖，这才看向前方那略显吃惊的少年，淡淡道，“本官不喜与人接触。”

随后又道，“你在前面带路即可。”

小五见此，瘪了瘪嘴，“哦”了一声，颇为郁闷道，“那你跟我来吧。”

*

黄芩本以为去信后还得等上几日，可昨日下午便收到了薛霁的回信。

今日她本想一人前来，毕竟如今身份特殊，少一人便少一份风险。

可小五再三央求，黄芩被缠得无法，便也随他去了。

“笃笃——”

屋外响起敲门声，随之传来的是小五清脆的嗓音。

“小姐，我回来了，我把薛少卿也一并带来了。”

听此，黄芩收起折扇起身开门，让两人进屋。

房门打开，薛霁瞧见的却是一身男装打扮的黄芩。

她一身浅蓝衣衫、玉带束腰，手持折扇、长身玉立。

好一个风度翩翩的俊俏公子。

薛霁当时便有些惊讶，微微睁大了眸子。

黄芩见此，挥开手中折扇，笑笑说，“东市一别，至今已十余日未见，少卿不认得黄芩了？”

薛霁收起心中讶异，走进屋内，细细看了眼黄芩的这身打扮，随后平淡道，“第一次见你穿男装罢了。”

黄芩心下了然，解释道，“出门在外，小心为上。”

接着她对旁边的小五道，“小五，你去外面守着。”

没等小五抗议，黄芩又敲了下小五的头，无奈道，“走之前我会给你打包一份饭菜的。”

随后，黄芩看向薛霁，淡淡一笑道，“少卿大人，请入座吧。”

薛霁坐下后往前一瞟，桌上早已摆满了丰盛的菜品，几乎都快要把饭桌给占满。

适时，黄芩满脸笑容地问薛霁，“薛大人，这些菜色你可满意？”

没等薛霁回答，接着又道，“若是不满意也没关系，我去叫人换一桌。”

“无妨，这些菜即可。”

薛霁话音淡淡，语气平静，黄芩也猜不准他是否满意。

不过没关系，反正这些都是她爱吃的。

“薛大人，那你跟我说说你平时都吃些什么吧！若是我们下次一起用饭，我也好知道你的忌口呀！”

黄芩再接再厉，继续打探薛霁的膳食喜好。

薛霁: ……

“黄掌柜，这次请客你应当不只是为了还那日的马车钱。”

“说吧，还有什么事？”

为避免黄芩继续偏离正题，薛霁只好出言结束了这个话题。

听此，黄芩尴尬一笑，若无其事道，“也没别的事，我跟薛大人这不是很旧没见了嘛！刚好欠你的车钱未还，便请你吃一顿喽！”

“……顺便再找你聊聊案子，交流交流。”

说完后，黄芩以扇遮脸，只露出一双如黑葡萄般晶莹透亮的大眼，低声道，“咳咳……毕竟内应这种事，我也是第一次干。”

薛霁听此，看了黄芩一眼，似笑似嘲。

“哦?”

“当然了，我以前可没干过！”

黄芩见薛霁如此看她，不禁为自己辩驳，随后又赶紧换了个话题。

“说起来，薛大人你这次的计谋使得真不错，自官府放出假消息后，城中大部分药铺都开始正常经营。”

“特别是行会里的胡氏和钱氏都已放松了警惕，准备重新与西域药商接洽了。”

薛霁听黄芩如此说，不禁疑惑开口，“哦？钱氏和胡氏准备重新接洽西域药商……那崔氏呢？”

“据我所知，崔氏族长是行会会长，他们可有什么行动？”

黄芩听他发问，细细思索了一番，谨慎道，“呃……他们倒是没什么大动作。”

随后，她把收拢的折扇往手心一搭，奇怪说道，“你不说我还不曾留意，他们最近确实没什么动作，这就有点奇怪了。”

黄芩为避免惹人生疑，倒是不曾天天去那药商行会，只叫了阿大几个轮流注意着。

她想了想，怀疑道，“会不会是他们太过谨慎，还想再等上一段时间，先静观其变。”

薛霁听此，眼眸微垂，淡淡道，“或许吧。”

黄芩见他不欲多说，也不着急，她拿起碗筷夹了几道菜准备开吃。

边吃边说道，“薛大人，饭菜快凉了，咱们还是快用饭吧！”

薛霁听言，只好拿起碗筷随意用一点。他看了眼桌上的菜肴，随后只夹了一道时蔬放进碗中吃了一口。

黄芩瞥了一眼，暗道，「真是个挑剔的公子哥，这么多美食都入不了你的法眼！」

黄芩酒足饭饱放下碗筷之后，瞧见薛霁早已享用完毕，只静静坐在宽椅上饮茶等待。

便知他是有事要说。

黄芩见此眼睛一转，她先是擦净嘴角，又慢悠悠地擦着十根手指，接着整理了下衣衫与头冠。

最后又唤来小二收拾干净桌子，临关门前还看见了小五幽怨的眼神。

黄芩偷偷一笑，这才慢慢朝薛霁走去。

“黄掌柜终于忙完了？”

刚坐下来，就听见耳旁传来薛霁的声音。

黄芩伸展筋骨，乐呵呵说道，“对呀，忙完了，薛大人有话就说吧。”

薛霁岂会看不穿她的小把戏，不过他却没把这点捉弄放在心上。

薛霁放下茶盏，静默了片刻，看向窗外远方的湛蓝天空，随后缓缓说道，“阿魏一案发生至今，已两月有余，朝中各方皆是按捺不住。”

“为防止事态继续蔓延扩大，我已禀明陛下，会在月底了结此案。”

听此，黄芩略感惊讶，稍稍抬高音量讶异道，“我没听错吧，就这个月底？”

随后，她朝薛霁竖起一个大拇指，以表敬佩。

“薛少卿，不愧是你啊！”

薛霁见她如此模样，微微勾唇露出一丝笑意，不理会她的言语，只继续说着。

“我放出的消息虽有一定功效，却还不至于见效这么快，这其中定有背后之人推波助澜。想来，他定也希望早日结案。”

“因此，我便在朝堂之上当着众大臣的面，向陛下承诺会在月底结案。一来让这背后之人放松警惕，二来引他露出破绽。”

随后，薛霁递与黄芩一张信笺，待黄芩接过后，薛霁说道，“这上面的名字是我安插在药商行会的几名暗探，你可找个时机与他们接头。”

黄芩仔细看了会儿上面的人名，心中则暗暗记下。看完后，她看向薛霁，把信笺在他面前扬了扬疑惑道，“嗯？”

薛霁解释道，“周吴两家已彻底排除嫌疑，这罪魁祸首便就在药商行会中，你自己小心接触，必要时可与他们联系来与我传递消息。”

黄芩听到这便明白了，这是要她查到关键线索后便通知暗探给他传递消息。

他可真是个大尾巴狼。

哎！谁叫她当初为了获取案子的消息，答应了薛霁帮他做事的，真是自作孽。

不过，这还是薛霁第一次在她面前如此健谈，虽然其中有些话语他语焉不详，但黄芩还是听懂了这番话背后隐含的深意。

阿魏一案不能再拖下去了，需得尽快结案。

“这个没问题。不过，薛大人，我该从哪处入手找到他们的破绽呢？”

黄芩对于向薛霁传递消息倒是没意见，不过她有点好奇应该从哪里入手，找到那几家的漏洞。

毕竟，她还是个刚加入的会员，肯定接触不到药商行会的核心信息。

不如问问薛霁，他掌握的信息一定比她多。

薛霁听此，用食指点了点桌面，思索了片刻回道，“我一月前曾捉到一名潜逃的药徒，可惜后来毒发身亡。不过我查到了他的身份，生前在药商行会里做事，并不隶属于三大药商之一。”

“你可以去查一下这个人，看他平时在行会中与谁交流较多。或者，你注意看看是否还有别的知情人。”

“运气好的话，你能找到交易账本或是假药残渣也说不定。”

薛霁点到即止，说完后便不再说了。

黄芩倒也明白了他的意思，至于最后一句，她听着怎么觉得他像是在开玩笑。

若真能找到，那她的运气简直逆天了。

待事情谈完，薛霁便欲回大理寺办公。

黄芩提出要同他一道出去，美其名曰送送少卿大人。

俩人正准备走下楼梯，黄芩眼尖瞧见对面过道走来几人，其中一人她刚好认识。

正是许久未见的李青。

两拨人正正对上，都欲走下楼梯。

黄芩看向前方的李青，开口笑着唤道，“李叔？多日不见，你可还好？”

李青突然看见黄芩，稍显一愣。随后听见黄芩唤自己，便走上前拍着她肩膀笑着回道，“贤侄？你怎在此？”

黄芩微微一笑，看向身旁的薛霁，淡淡道，“我今日与薛大人在此一聚。”

李青这才注意到黄芩身边的薛霁，他微微惊讶，心下暗道「这俩人竟认识？」。

随后便向薛霁问好，“薛大人。”他身后的几个同僚也适时走上前，纷纷问好。

薛霁亦点头示意，“李大人，诸位大人。”

随后便站在原地不再作声。

黄芩适时走到李青身边，悄悄问他，“李叔，你也在珍宝楼用饭嘛？这里的饭食是不是特别美味！”

李青听后，笑笑道，“珍宝楼的菜色的确是别具一格，今日我与几个同僚在此一聚。”

随后李青停顿一瞬，迟疑道，“你……怎与薛大人相识？还同他一处用饭？”

李青着实好奇，毕竟同在官场，薛霁是个什么性子的人他还是听过的。

不好相与、性子冷淡、生人勿近等等，皆是加诸在他身上的标签。

“李叔别担心，我心中有数的。”

黄芩见李青眼中暗含担忧，便拍了拍他的手，小心说道。

李青思及黄芩来中原的原因，再想到薛霁的身份，便也明白了黄芩的用意。

他不再多说，只低声道，“你小心些，他不是个好相与的。”

“嗯，我晓得的，李叔。”

“多谢李叔，李叔慢走。”

*

走出酒楼大门，黄芩薛霁俩人并排走在道路上。

黄芩用肩膀撞了下薛霁，揶揄道，“原来你跟李叔认识啊！我怎么突然有种世界很小的感觉？”

薛霁突然被撞了一下，身形有些不稳，他立马稳住，随后拍了几下手臂，走得离黄芩远了些。

薛霁淡淡回答，“我跟李青认为不足为奇，毕竟我们同在朝为官……倒是你，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黄芩听此，心中一惊，她差点忘了这茬。

李青自四十年前回到中原，便没再去过西域，又是如何与她相识的呢？

黄芩啊黄芩，你大意了！

“呵呵，这你都不知吗！我家可是西域的药商大户呢，自然是我父母做生意时与李叔认识的，我恰巧见过他几面。”

李青是西市市令，与西域商人往来最广。

黄芩心下稍松，庆幸自己脑子转的快，立马就想到了自己办的假身份与李青的联系。

“哦。是吗？”

“那倒也是。”

黄芩本想反驳薛霁“当然是了”。谁知薛霁又自己自问自答。

她长长嘘了一口气，也不管他是否信了。

后面一段路俩人便静默了片刻，谁也不曾开口。

待走到岔路口，黄芩转身看向薛霁，认真说道，“薛大人，你刚才交代的我都记住了。接下来的日子我一定努力完成任务，争取找到有关案子的关键线索、关键人证。”

说完后，不待薛霁回答，黄芩便把手中折扇一挥，“唰”的一声迎着微风转身就走了，只留给薛霁一个潇洒无比的背影。

“呵！”

看着有些落荒而逃意味的某人，薛霁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真当他薛霁好蒙骗吗？

黄芩的父母再怎么做生意，又怎会与李青关系深厚至此。薛霁瞧着方才李青对黄芩的态度，他们两家必定有不小的渊源。

看来，黄芩的身份有些问题了。

不过，没关系，日子还长，她总有露出马脚的时候。

而他，有耐心等待。

黄芩是吗？

咱们，来日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