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制】
那天不是兰堂当班的日子,自然也没有换上那身黑手党标志性的黑色西服,而是披着一件毛呢的大衣,颈间围了一条毛绒绒的素色围巾,耳上戴着耳罩,看起来很暖和的样子。
但即便如此,克莉斯多仍能看见他偶尔停下脚步,站在原地跺跺脚搓搓手,朝苍白的手心呵出一口热气。
“兰堂先生。”
“啊,卡梅伦小姐。”他回过头,黄绿色的眼瞳对上克莉斯多的蓝色眼睛,“恭喜晋升。”
“你已经是我遇见的第四十七个说这些话的人了。”
克莉斯多在港口黑手党内部人缘不错,经常用异能力帮助各个部门做能力只能的事情,比如修修枪械补补仓库什么的。连后勤部长都说她这个科研部部长比他更像后勤部的领导人。
她也因此在港口Mafia内部有不小的威信。
为了服众,新上任的港口Mafia首领森鸥外自然要把她提拔到一个足以捂住所有人嘴巴的位置。
干部就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还没恭喜你呢,兰堂先生,当上干部候补就有不少空闲了吧?”兰堂是前代老首领邀请加入港口Mafia的异能者,不过因为以前作为底层人员没有什么机会发动异能,自然也不会被前代老首领发现并且重用,一直当他的小队长在底层混水摸鱼。直到森鸥外上位,细细查看了一遍成员情报之后才把这颗蒙尘的珠玉擦拭干净,提拔了他做干部候补。
知道他的存在也完全是因为那身总是带着几分冬季气息的服装。
“是。”
在港口黑手党,地位达到一定程度后就变得相对自由,空闲的时间也能够去做些自己想做的事情。
“卡梅伦小姐来擂钵街是为了什么呢?”他看起来像是随口问了一句,“最近听说这里有不少专门盯着女性下手的匪徒。”
克莉斯多从口袋取出一颗血红色的结晶,“嗯……前段时间我得到了一颗成色不错的石榴石,打算委托认识的珠宝匠帮忙加工一下。”
人的灵魂提纯再凝结的晶体,成色必定不会差到哪里去。
可惜贤者之石不会受外力的作用,无法用普通的工具进行切割与打磨,只能顺着它原本的形状加工成首饰。
“兰堂先生呢?你负责的范围和擂钵街可没有一点关系。”准确来说,擂钵街是克莉斯多负责的区域,已经升职干部候补的兰堂没有告知她就自己来到这里,这种行为严格来说已经可以和挑衅画上等号了——即使他并不是以港口Mafia成员的身份来到这里。
长发的男人并没有因为对方突然冷下来的声音而慌张,他神色从容,好像自己真的只是过来闲逛一般:“我来寻找我的记忆。”
兰堂是在失忆的时候被前代老首领邀请加入港口Mafia的,这在港口黑手党的内部不算什么秘密。
他在少女眼中相当可疑,但又有着能够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可疑的理由。
“那么进展如何?”
“我记得当年自己站在异能构成的亚空间里,远处是横滨的海。”
兰堂轻声回答。
“……那我就不打扰你了,先行一步。”兰堂丢失了什么记忆,又找回了什么记忆,克莉斯多并没有放在心上,虽然她也的确察觉到了些东西,但总归是证据不足,做什么事情都会被找到借口。
兰堂的反应在她眼中,和那个被邻国派去布里格斯打听情报结果被阿姆斯特朗少将发现一刀戳出来的人挺像。
就是邻国那个间谍比兰堂的心理素质要差得多。
不过这些是身为首领的森鸥外应该操心的事情。
克莉斯多看着珠宝匠递来的样品细细挑选。
要不是银怀表在自己退位国家炼金术师之后还要上交,就算没退位也随时可能被收走,她肯定会让珠宝匠把贤者之石嵌到怀表上。
怀表是绝对不可能弄丢的。
“就这种了,先生。请记住,不要损坏这颗宝石一丝一毫。”手指点在一种将贵金属缠绕在宝石上起到固定作用的款式上,然后按照惯例放狠话。擂钵街上的商人可比大街上那些要精明得多,趁着金主不注意,在一些地方切割一小块宝石是他们经常干的事情,到时问起也能说是为了美观。
不过贤者之石要是这么轻易就被普通的矿石切割机器切割下来的话,也败坏了它第五物质的名声。
什么模样交给他,自然也能什么模样拿回来。
告别了珠宝匠,克莉斯多装模作样地在擂钵街转了一圈,却没有再看见兰堂的身影。
或许是回去了。
她这样想。
这个地方与伊修瓦尔人居住的贫民窟很像,同样是随意搭建的简陋蓬屋,还有极为落后的卫生条件。
克莉斯多没有参与过伊修瓦尔歼灭战,那个时候她也不过是六七岁的年纪,霍克艾家的女儿和弟子都上了战场,她的父母也是,还有麦克杜格尔先生。她一个人待在家里,整天窝在书房,翻阅父母留下的炼金术笔记,要么就是跑去霍克艾家,跟那边留在家里的人待在一起。
那个时候,她还不知道国家炼金术师作为战力被投入战场是一件多么残忍多么可怕的事情。她说要学炼金术,只有老师强烈反对,到了考取国家炼金术师资格的时候就更是如此,连父母和霍克艾老先生的研究资料都收拾得干干净净不给她留下一点可循的痕迹。
罗伊·马斯坦说焰之炼金术是爆发力以及攻击力都极高的炼金术,不能深入研究,否则那将会带来毁灭性的灾难。
灾难是什么,怎么来,他从来都没有明确回答,但那眼神好像就是在说他亲眼见过灾难降临的模样。
“就算真的被你研究推演出公式也要立刻烧掉。”那是马斯坦上校在克莉斯多入职东方司令部后以上司的名义对她下达的第一个命令。
“是,上校!”在记忆里,她并拢了靴子,抬手行礼,红色的长发随着动作飘荡。
虽然不明白结果,但作为军人,听从命令应当是不会有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