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月当空,夜凉如水,月辉洒照着院子,一切亮得宛如白昼。
上杉夏乡立在井边,身影被月光拉得纤长。他双臂环在胸前,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衣袖,视线沉沉盯着井里。
井水泛着细碎的银辉,像揉皱的银箔,映出的面容蒙着一层薄雾,眉峰、眼尾都浸在朦胧里,任他怎么凝眸,也看不分明。
很奇怪,他就这样仿佛发了呆,怔了神一般看着。
直到狂风刮过,把院门吹的乱晃,这才把他惊醒过来。
一个踉跄的身影闯了进来,直朝后厢房奔去。
月光下,一切都无所遁形,那人身穿蓝色羽织,满头白发,嘴里喃喃自语的念叨着什么。
这种情况已经不是第一次见了,上杉夏乡当即拔刀追了过去。
后厢房是新队员的住所,那些队员们都是刚招募没多久的,若是让他们瞧见了喝下变若水的队员,只怕是要惹出事情来。所以一旦在壬生寺里遇到了罗刹化的队员,他都会第一时间斩杀,解决掉潜在麻烦。
上杉夏乡使了查克拉,脚步飞快,不出几个呼吸,便拦在了那人身前。
定睛一看,却是让他直直愣住了。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冲田总司。
月光下,那满头的白发无比刺眼,白日里温柔明媚的眼眸,笑起来会弯成月牙的眼眸,此时此刻通红异常,眼尾更是充满了暴戾与杀意。
上杉夏乡难以置信,一双桃花眼眸不由自主的睁圆了,嘴角带了几分微颤:“总司,你喝了变若水?”
冲田总司仿佛在隐忍着什么,平日里那样话痨的一个人,此时此刻竟是一句话也没有。
“为什么要喝变若水?你明明知道喝了变若水会是什么下场,队里那么多的前车之鉴,难道你还看不清吗?明知道是死路……为什么还是非要走上去?你要相信我,我一定会努力想办法治好你的,我一定会的……”上杉夏乡难受的厉害,心头快要窒息,好似一双大手捏紧了心脏,让他痛的厉害。
上杉的话语絮叨而啰嗦,将这些天里积攒的压抑情绪,一整个释放了出来。
他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队员们来了来走了走,每一张面孔都是那么的鲜活,可是他们命如草芥,随随便便的就搞丢了性命。
他也只能试图麻痹自己,只要不关心不在意,就好像这些都与他无关。
可是面对冲田总司,这又怎么能与他无关呢?他努力说服自己,试图麻木自己,可还是忍不住为他担忧。
絮叨的话语未完,一双大手揽住了腰,将他深深拥进怀里,上杉夏乡吓了一跳,整个人懵在了原地。
怀抱算不上温暖,闻起来却有一股冷冽的香气。
上杉心跳如鼓,整个人僵硬的像个木头一样被他抱着。这种感觉不算差,有种说不出来的氛围。
可是他们之间根本不可能。
再说了,现在这个身份是男性,在这个时代是不会接受同性恋的。
上杉夏乡从短暂的震撼过后,慢慢的回过了神来,正准备推开他。
却见他眉头紧锁,残存的理智仿佛正努力压抑着痛苦与渴望:“对不起,喝下变若水不是我的本愿,但是,我有我必须要做的事情……希望你能理解我……千鹤酱。”
“???”
纳尼?雪村千鹤?
上杉夏乡着实被惊到了,怎么喊的是雪村千鹤?
他下意识抬头,猛然对上了冲田总司的眸子,看着他眸子里倒映的人影,那分明是个眨巴着人畜无害大眼睛的萌妹。
他这才意识到,他明明比冲田总司还要高半头,此时身高却只到他的胸膛。
月辉如雪一般,落满了整个庭院,白的寂静,白的曼妙。月色真美,此时此刻应该是非常罗曼蒂克的,英俊帅气的白发青年拥抱着美丽娇小的女孩,真是一对月下佳人。
上杉夏乡见他越凑越近,仿佛快要吻将过来,不知怎么的,脑海里浮现出了另一个人的背影,不禁心烦意乱起来,竟是连忙推开了他。
脸颊火辣辣的烧着,脑海里的背影也越来越清晰,上杉夏乡连忙甩了甩头,仿佛这样就可以把那个背影甩出脑海。
离谱,太离谱了,这样罗曼蒂克的场面,怎么会想到他呢?
“怎么了?千鹤酱……”
“没事,就是突然觉得这样可能不太好。”
“对不起,千鹤酱,我一直有话想对你说,可是我却……”冲田总司的话还未说完,下一秒,竟是表情痛苦的跪倒在地。
变若水的副作用越来越严重了,他的双眸越发的猩红,残存的的理智也越来越虚无。
他好渴,渴的仿佛五脏六腑都要变得枯萎皲裂,干的一片片的裂开,碎成齑粉。
他想要得到灌溉,想要鲜血灌溉。
他渴望血,无比的渴望。
总司颤抖着身子,豆大的汗滴自额头滑落,因渴血而灼心的痛苦令他难受非常,他深深吸了几口气,试图减轻疼痛,可肺部的痛却是随着空气的进入更猛烈了几分,他不由自主的咳嗽了起来,剧烈的咳着,连血也大口大口地咳出来了。
这样猛烈的咳血,着实把上杉夏乡惊住了,愣看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现在是雪村千鹤,解决的办法就摆在眼前。
雪村千鹤是东方鬼族,是连风间千景也垂涎的纯血鬼族,她的血可以安抚减轻变若水的副作用。
没有半分犹豫,他当即拔出太刀,朝自己掌心划了道口子,鲜血在夜色下红的耀眼。
“总司,喝我的血,喝下去就好了。”
“……”
看着他迷茫的眸子,上杉夏乡当即将手掌伸向了他的眼前。
本就极度渴血的人,再也压抑不住,当即捧住了这只手,脸颊靠近,虔诚而真挚,小心翼翼的舔着,一个站着一个跪着,像极了中世纪的骑士吻手礼。
明明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大义场面,可此时此刻,看着他低头垂眸的样子,却又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掌心明明破了道口子,上杉一点也不觉得疼痛,他只觉得痒,那舌头舔舐的感觉让他头皮发紧,仿佛连月光都变得暧昧了起来。
总司舔了几口,便不再舔了,满头的霜雪也很快褪去,变成了黑发。
可掌心的痒意却半点没消,反倒愈发灼烈。那湿热的触感黏腻又真切,像有柔软的舌尖仍在反复舔舐,带着细碎的温热,缠得人心里发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上杉夏乡着实吓了一跳,两眼猛的睁开,朦胧的庭院月色,顷刻间碎成泡影,顿时变成了灯光摇曳的榻榻米。
他翻了个身,捏紧了被角,不禁觉得有些恍惚。
这样的梦实在太过真切,真切到掌心还残留着几分湿热的感觉,耳畔还回响着那一声声千鹤酱,回想起那赤红的眸子,不禁让她瞬间警醒起来。
有人说梦是潜意识的反应,可这个在他看来似乎更像是预警梦。
世事如棋局局新。如今这个世界的发展轨迹已经同动漫里的那个世界略有些不同了。
也不知道如今,是不是已经到了南云熏给冲田总司送变若水的时候。
上杉夏乡眉头微蹙,推开了房门,屋外月光如霜,落满了整个庭院,漫过青石板,爬上房檐,很美,很安静。只是天空的月亮缺了个角,像是被谁咬了一口,比不过梦里的那样圆。
走了几步,不知不觉的,竟是走到了冲田总司的院落,远远见他房门半开着。
上杉夏乡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找他的时候,却忽然瞧见一个漆黑的身影,从一旁掠过,像豹子一般敏捷。
他回眸望去,只见那个身影很快便消失在了后面的建筑群里,想追也追不上。
刺客?上杉夏乡吓了一跳,当即三步并作两步,跑向了总司的房间。
屋内独点了一盏豆灯,灯光昏暗,总司坐起了身,肩上披着一件外套,垂着眸子,仿佛正在沉思着什么?
“总司?”上杉夏乡低低喊了一声,“总司你没事吧?”
冲田总司这才抬头看了他一眼,嘴角扯出一抹淡淡的笑容来:“我很好,这么晚了还没睡吗?”
“我……有点睡不着,出来散步,无意间路过这里,话说,总司有没有看到什么可疑人?”
总司仍是笑着,摇了摇头,只是这个笑容不似往常那样爽朗,多了几分心事重重的感觉。
“不管怎样,没事就好。”上杉夏乡说着,顺势坐在了总司的对面,视线瞥向了屋外的月亮,从这个角度看月亮,还真是格外的清净幽美。
真是好美的月亮,可如果世事也如同这月亮一般皎洁美好,该有多好。
想起刚刚那场噩梦,上杉夏乡不由得心头一紧,收回了视线,看向了屋内的油灯,语气微沉:“不知道山南敬助的实验什么时候结束?”
上杉夏乡对他向来是直呼其名,因为她很讨厌这个人,平日里是有多远躲多远,能不接触就不接触,而此时此刻不得不谈起他的时候,脸色也变得严肃了几分。
山南敬助一直在试图改良变若水,隔三差五的就会做几次人体实验,而那些来自外地的,又不爱说话的,外貌普通位处边缘的队员自然而然的就成为了最佳实验品。
因为边缘化,又身处新选组,哪怕无缘无故的死了也不会有人去追究。
总司的声音很轻,轻的像月下的薄雾:“山南桑啊……他向来是追求完美……”
“可是,变若水的副作用是没办法去除的,因为它遵循着等价交换的法则。想要获得那样强大的不属于人类的力量,就得用命来交换。”
总司沉默片刻,声音里添了丝不易察觉的坚韧:“的确,想要获得强大的力量,就得拿些东西去交换。或许……付出些许牺牲,也算是值得的吧。”
豆灯的火苗轻轻摇曳,将他的影子投在墙上,单薄得仿佛要被月光消融。
上杉夏乡的嘴角不禁扯出几分苦笑:“真的值得吗?”
“我认为值得……”
“总司,生命只有一次,命是多么宝贵,死了可就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感知不到了,怎么可以随随便便的就去死呢……”
总司:“只要有价值,就不算随随便便去死。”
“总司……”
“上杉君……因为我也有想要保护的人啊……”
“……”,上杉夏乡有些词穷,她很不理解,不理解为什么他们一个个都是这样,不把自己的生命当回事。旧幕府终究是要失败的,终究是要被历史的车轮狠狠碾碎的,为什么就要这么轻易的,义无反顾的去赴死呢?就是为了旧幕府,为了近藤局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