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想好啦!”
一束光就如舞台聚光灯般,瞬间照亮了Author。
与此同时,无形的力量将我们定格在原地。
“我已经想好用什么方式考验你们谁留下来了,”它高兴地转来转去,声音一如既往地欢快,“你们两个一个是空白页书的衍生物,一个是克苏鲁羽毛笔的合作伙伴……所以,考验方式就是——”
掌声、礼炮声在此刻响起。
“谁先救出——Ta!”
灯光从一束分裂为两束,快准狠地打在Author的两侧。左边,空白页书翻动纸张,右边,克苏鲁羽毛笔抖动笔尖。
两个实验室产物像被推远的小舟,在光柱中分别向黑暗两端漂走。
“比赛规则:赢的那一方可以带着Ta一起离开哦……当然,输的那方就只能留下来陪我啦……”它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铃铃铃,比赛第一,生命第二,祝你们一切顺利~”
光亮消失,熟悉的黑暗像沥青一样,再次涌了进来。
————
死寂只是假象。
在被黑暗吞噬的那一瞬间,我们两个倒霉蛋便被无形的力量抛入各自的轨道。我开始向着书的方向狂奔。周围的黑暗也不再是虚无,它开始扭曲,滋生幻境。
我途径的走廊上化作了记忆的回廊。无数的“我”在两侧的墙布上演绎着失败与死亡。而另一边,根据书传来的微弱感应,费奥多尔似乎也陷入了困境,而困境来于——那些被他的异能所害的亡魂。
正如我所料。Author不会将比赛乐趣都压在我和费奥多尔身上。笔与书,这两个实验室产物为了成为被救出的唯一存在,正不惜一切代价将自己的竞争者以及竞争者的伙伴彻底抹杀。
*****
幻境开始变化。
墙壁化作雨林,地面沦为泥潭。
我艰难地将腿从一团污秽中拔出来,继续向前跋涉。
不知道走了多久,一个东西突然从树上坠落,直挺挺悬在我面前。
我将他的脸摆正,发现是刑警先生。
他的眼珠已被挖出,我没能再看见记忆中那双深邃的双眸。
我将他的尸体甩到身后,继续前行。
前面起了雾。
我走进去,一个人影拦在起点。
是魏尔伦。
我面无表情地躲过他凌冽的一拳,头也不回地竖起中指,踏入迷雾深处。
果不其然,没走多远,我就看见了N。
他站在培养舱旁边,虔诚地凝视着浸满溶液的实验体。
我一拳击碎培养舱,又重重砸在他的腹部。他蜷缩在地上,像只干瘪的小虾米。
我踹了他一脚。
身后传来沉重的撞击声。
我没有回头。
前方传来滋滋啦啦的电流声,我猛地抬头,是亚当·弗兰肯斯坦。
这个全自动型计算机器人拍了拍我的头顶,取出一颗小小的光球。
微光流动。
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
亚当捏碎克苏鲁羽毛笔残留的能量体,身形渐渐消散在空气中。
我缓了一会,继续迈开脚步。
幻境再次变化。
我走进了一片海域。
我实在不想回忆这段记忆,于是在光晕在眼角膜上渲染开的那一瞬间,我抽离了精神窗格。
光线骤然变暗。
我看见了地下室的中岛敦。
他抱着膝盖,将头埋在腿间。
我捏碎了面前的栏杆。
光影流转,金色书页在空中漂浮。
在这片混乱的虚无之地,西格玛朝着我缓缓走来。
我给了他一个拥抱。
周围的事物再次扭曲。
无数声呼唤从身后传来,我置若罔闻。
终于,在漫长到失去时间概念的跋涉后。
一扇门在混沌的尽头浮现。
*****
幻境破碎。
与此同时,通过书与笔的微妙连接,我清晰地感知到了费奥多尔那边的剧变。
荆棘丛生。
这片由他本身异能所化作的荆棘海正不断汲取着他的生命。
“就是现在——”书冰冷的意念传入我的脑海,“让他发现那个方法,那个我们精心准备的生路。”
我弹出一颗光球。
深处的荆棘微光乍变,我转头,自然而然没看见费奥多尔那双带着惊愕与疑惑的双眼 。
“你确定他会照做?”
我继续奔跑在这条没有尽头的路上,边跑边问,“你是怎么发现的?”
“并不确定,但我认为费奥多尔不会放弃这次难得的机会。”书回复,“感谢那位魔法师小姐吧。”
“果然啊,你的书页真的有监视的效果,”我顿了顿,“还有小光球。”
“怎么?你怕被蝙蝠侠他们问责吗?”
“我没有。”
“你迟疑了。”
“你听错了。”我坚定道,“好了,不要打断我的注意力,我还要去救你呢。”
“行吧,衍生物小姐。”书翻翻纸张,留下一圈淡淡的金黄色印记。
印记如同溪流,沿着弯弯曲曲的河漫入一片荆棘丛。
费奥多尔拨开那层荆棘,身体剧烈一震。
“他发现了。”
“废话,”我吐槽,“小光球那么明显,他要是没发现才怪呢。”
“你说克苏鲁羽毛笔会是什么反应?”
“愤怒大喊,亦或是拉着我们一起同归于尽。”我斩断拦路的巨树,漫不经心地说道,“我真的……有点期待了。”
期待并不孤单。
费奥多尔小心翼翼地将光球举起来,在他身下,一个古老且禁忌的剥离仪式已准备就绪。而这个仪式的开关——就掌握在他手里。
仪式的天平很公平。如果费奥多尔愿意将自己身上那团污秽的异能,同时也是滋养这片荆棘的根源放上天平,那么他那给自己带来无数痛苦的核心概念就会被剥离,他就能从永恒的痛苦里解脱。
当然,天平的另一端也需要平衡。费奥多尔会失去能量,变为一个普通人——同时,这也意味着他要放弃这场需要能量才能完成的比赛。
毕竟我们不能要求一个普通人去撬动地球。
没有丝毫犹豫。
我看见费奥多尔吸收了小光球里的能量,仪式启动,他亲手将自己的异能从精神窗格中撕裂下来,像扔掉一件肮脏的血衣。
“看着都很疼。”
“很显然,他是个聪明人。”
与此同时,羽毛笔愤怒的尖啸贯穿了这里。
如果说书的意念像冰山一样冰冷,那么此刻笔的怒吼像火山一样炙热。
“你不能这样对待我,”它大喊道,“你难道忘了吗?!你的本体还在我这里!”
异能如同墨水一般流淌在空中,朝着费奥多尔袭去。
“啊……这倒是计划之外……”书悄悄地对我说,“他真有勇气。”
“要救吗?”
“就算我说不,”书淡淡地回答道,“你也不会同意的。”
“多谢,”我轻声说,“母亲。”
“真是难得,我还是头一次在你口中听到这样的称呼。”
纯净的光芒在此刻瞬间介入。它如同水幕一般缓缓打开,挡在了费奥多尔面前。同时,无数张空白书页被张开,如同温柔的茧,将费奥多尔即将溃散的精神窗格紧紧包裹。
“啊……”我看见费奥多尔艰难地抬头,“我就知道你们会来救我。”
“谢谢你的信任,你确实不应该死在这里。”我开口说道,“你的精神窗格一旦被吸收,我们的对手只会更强大。”
书页传来赞同的波动。
下一刻,我感到一股冰冷而沉重的意识被强行塞入我的意念海——是费奥多尔残存的精神窗格。
我的躯壳将成为他暂时的囚笼,我们被迫共用一具身体。
“……喂!”我冲着光亮大喊,“混账东西!你怎么把他的精神窗格移到我身上来了?!”
“哎呀,你将就一下啦~”书抽空回复道,“我哪有时间把他的本体从笔那里拽回来?这要耗费多大的精力,你不懂吗?稍后给他找个别的躯壳什么的……”书话锋一转,“羽毛笔被气疯了——哇,它燃烧了本源,要和我们同归于尽啊。”
“吞了它。”
我命令道,“就现在,吞了它,你永远都是胜利者。”
“如你所愿。”
书页再次展开。
不再是温柔的茧,而是无底深渊。强大的吸力攫住了羽毛笔,任它如何尖啸、挣扎,都无法逃脱被同类吞噬的命运。
“真狠心啊。”意念海里,费奥多尔毫无波澜的声音传来,“你们下一步的计划是什么?处理我吗?”
“老天……如果我有罪,请让法律惩罚我,而不是让我的身体里住进第二个意念……”我喃喃自语,“我的躯壳不干净了……”
“……?”
一股无语的情绪通过连接清晰地传来。沉默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费奥多尔才再度开口。
“你要是不喜欢这副躯壳,可以给我。”
“你若真想成为女孩,”我冷淡地回应道,“大可去做变.性.手术。”
意念海里的波动戛然而止。费奥多尔彻底沉寂,躲进了最深处。
**
我坐在地上,看着书的页面上流淌着来自羽毛笔尚未被完全驯服的狂乱墨迹,像是回应似的说道,“平衡一定会被打破,我在等待——等待特异点的出现。”
果不其然。此刻的书吸收了全部的力量,它的存在已经超过了这个实验室能容纳的极限。就在我们正前方的空虚处,光线先是扭曲,再坍塌,一个不断搏动的、散发着毁灭气息的特异点出现在我们面前。
“就是现在!”我大喊,“书!”
与此同时,我调动起全部的精神窗格,对着特异点发动了异能。
“异能力——[时纪残章]!”
“轰——!”
没有声音,却仿佛有惊雷在灵魂中炸响。我们——我,我体内的囚徒,还有空白页书——三位一体,在此刻,将所有的能量凝聚成无形的长矛,狠狠刺向跳动的核心。
特异点猛地收缩,随后向内崩塌。光线、空气、声音,乃至时间本身,一切的一切都在此刻开始消散。
我最后看到的是Author那模糊的身影。它带着一丝惊愕四处乱窜,随即如同被橡皮擦掉的铅笔画,随着实验室的瓦解,彻底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