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否同人]朱墙深苑晏安宁 第20章 微恙

秋意愈深，连着几场秋雨，天气骤然转凉。暮苍斋院中的几株菊花被风雨打得有些零落，残瓣混着泥水，透出几分凄清。

明兰终究是病倒了。

或许是那日秋宴上惊悸交加，又或许是连日来心绪不宁、抄书劳累，寒气侵体，她先是觉得喉间干痒，继而头重脚轻，当夜便发起了低热。

小桃吓得不行，连夜去禀了老太太。老太太立刻请了相熟的老大夫来诊脉，说是染了风寒，需静养些时日，开了疏散风邪、调理中气的方子。

消息传开，各房反应不一。

王氏听闻，派人送了些上好的燕窝和药材过来，嘱咐明兰好生养病，又敲打了下人一番，莫要怠慢。态度虽不算十分亲热，但该有的嫡母关怀倒也周全。

林栖阁那边，林噙霜只淡淡说了句“六姑娘身子骨弱，合该仔细将养”，便再无表示。墨兰倒是亲自去库房挑了两支品相普通的山参让丫鬟送去，面子上过得去即可。

如兰跟着王氏派的人一起来探视过一次，见明兰病恹恹地靠在床上，脸色苍白，说了几句“好生吃药”之类的客气话，便觉无趣，坐了片刻就走了。

长柏下学后特意过来了一趟，站在外间问了问病情，叮嘱小桃好生伺候，又让随从送来了两卷新得的游记杂书，说是给明兰解闷。

最让明兰心暖的，是祖母。老太太每日都让房妈妈过来瞧两三遍，亲自看过药方，饮食上也吩咐厨房单独做了清淡可口的病号饭送来。虽未亲自过来，但那份牵挂，明兰感受得到。

她躺在病榻上，听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喝着苦涩的汤药，心里反倒奇异地平静下来。这场病，像是将她从那些纷繁复杂的目光和算计中暂时剥离了出来，得以喘息。

不必再去书塾面对墨兰隐含机锋的言语，不必再去正院应对王氏审视的目光，也不必……再时时刻刻提防着，不知何时会降临的、来自那位殿下的“关注”。

她像一只受了惊的蜗牛，终于得以缩回自己小小的壳里，舔舐伤口。

只是，这安宁并未持续太久。

这日午后，雨势稍歇，明兰刚喝了药睡下，迷迷糊糊间，听得外间似乎有压低的说话声。她睡眠浅，挣扎着醒了过来，唤了声：“小桃？”

小桃忙从外间进来，脸上带着一丝尚未褪去的惊疑：“姑娘，您醒了？可是吵着您了？”

“外头是谁？”明兰声音有些沙哑。

小桃凑近了些，低声道：“是……是刘内官。他方才来了，也没进屋，只在院门外问了问姑娘的病况，留下一个小瓷瓶，说是殿下赏的宫中常用的清心丸，若姑娘觉得心中烦闷郁结时，可服用一丸，有宁神静气之效。”她说着，从袖中取出一个素白瓷瓶，小心翼翼地放在床头小几上。

明兰看着那瓷瓶，目光一凝，刚刚平复下去的心绪再次翻涌起来。他又来了！在她病中，在她以为可以暂时逃离的时候！

清心丸？宁神静气？

他是在暗示她，他知道她因何而病？还是觉得她小题大做，需要靠药物来平复心绪？

一种屈辱感夹杂着无力感，瞬间席卷了她。他就像一张无形的大网，无论她躲到哪里，都能轻易地将她笼罩。

“拿走。”她闭上眼，声音带着一丝疲惫的冷意。

小桃一愣：“姑娘？”

“我说拿走！”明兰猛地睁开眼，眼中带着罕有的厉色，“或者，直接扔了！”

小桃从未见过姑娘如此神色，吓了一跳，不敢多问，连忙拿起瓷瓶，手足无措地看着明兰。

明兰看着她惊慌的样子，心头一软，知道自己迁怒了。她重新闭上眼，挥了挥手，语气缓和下来：“……找个不起眼的地方收起来吧，别让我看见。”

“是，姑娘。”小桃如蒙大赦，连忙将瓷瓶揣进怀里，退了出去。

明兰独自躺在床榻上，只觉得胸口堵得厉害，方才喝下的药汁在胃里翻腾。她以为病了就能清净，却原来不过是自欺欺人。

他连她病中都不肯放过。

那“清心丸”三个字，如同针一样扎在她心上。他什么都知道，知道她的惶恐，知道她的挣扎，知道她夜不能寐。可他依然我行我素，用他的方式，一次次地闯入她的世界，搅乱她的平静。

这病，怕是更难好了。

竹意轩内，刘永低声回禀了暮苍斋的情况。

“……六姑娘病着，收了清心丸，只是……似乎情绪不甚安稳。”

赵暄站在书案前，正在临摹那日被退回的、盖着“暄”字印的字帖，闻言笔尖未停，只淡淡“嗯”了一声。

刘永迟疑了一下，又道：“老奴瞧着，六姑娘身边的丫鬟，神色有些惊慌，怕是……”

“怕是什么？”赵暄语气平淡，“怕孤赐的是毒药？”

“老奴不敢！”刘永连忙躬身。

赵暄写完最后一个字，放下笔，拿起一旁的湿布巾擦手，目光落在自己临摹的字迹上，似乎不甚满意。

“她若是连这点风雨都经不住，病了也好。”他语气听不出喜怒，仿佛在评论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病中静思，或能想明白些事情。”

刘永垂首不语。殿下这话，听着冷漠，可他跟随殿下多年，却隐约觉得，殿下对那位六姑娘的关注，早已超出了最初的“有趣”与试探。只是这份关注，表达的方式，着实……异于常人。

“盛家二公子，近日似乎常去暮苍斋送书？”赵暄忽然问道。

“是。二公子关怀妹妹，送了些游记杂书，给六姑娘解闷。”

赵暄沉默片刻，道：“长柏为人端方，兄妹友爱，是好事。”

他走到窗边，看着窗外被雨水洗刷得干干净净的庭院，忽然觉得这秋日的雨，下得有些过久了，让人心生烦闷。

“告诉庄学究，六姑娘病着，书塾的课业暂且停两日。”他吩咐道，“让她……好生静养。”

“是。”刘永应下，心中却是一叹。殿下这到底是希望六姑娘静养，还是不希望旁人，尤其是盛二公子，过多打扰她的“静养”？

这其中的微妙，连他都有些琢磨不透了。

暮苍斋内，明兰倚在床头，看着窗外依旧阴沉的天空，心中一片冰凉。

这场病，似乎将她与外界隔开了，却又仿佛将她与某些无形的牵扯，拉得更近。

她不知道病愈之后，等待她的将会是什么。

只觉得前路茫茫，雾霭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