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否同人]朱墙深苑晏安宁 第11章 秋意

盛夏的余威在几场秋雨过后，终于偃旗息鼓。积英巷盛府庭院中的梧桐开始零星地飘落黄叶，带着一种疏朗的萧瑟。

皇后娘娘那句轻飘飘的夸赞，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涟漪虽渐渐平复，但湖底却似乎沉淀下了一些东西，改变了水流的质地。

盛紘对明兰的态度，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审视与考量。考校功课时，偶尔会多问一句她的见解，虽仍是围绕着《女诫》、《内训》打转，但那目光里，已不仅仅是父亲对庶女的寻常关注。王氏待明兰也愈发和颜悦色，甚至主动提出让如兰多跟她学学“静心”，虽被如兰撅着嘴驳回，但那态度本身，已是一种微妙的转变。

林栖阁那边，则是彻底的暗流汹涌。墨兰不再轻易在明兰面前显露情绪，甚至偶遇时还能扯出一个堪称温婉的笑容，只是那笑意从未抵达眼底。她愈发刻苦，琴艺精益求精，画作力求意境，连女红都挑剔得厉害，仿佛要将所有才艺都打磨到无懈可击。林噙霜则像是蛰伏起来的毒蛇，面上对谁都笑语盈盈，背地里却将暮苍斋盯得更紧，连小桃去厨房多拿一碟点心，都能被解读出几分别有用心。

明兰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那根弦绷得更紧。她愈发深居简出，除了必要的晨昏定省和书塾课业，几乎足不出暮苍斋。在老太太跟前伺候时，也更加沉默谨慎，只做事，不多言。

这日书塾散学，明兰照例落在最后，慢慢收拾书箧。庄学究今日讲的是《春秋》，微言大义，她听得有些吃力，正默默回味着“郑伯克段于鄢”一句中那隐而不发的机锋。

“六妹妹。”一个清朗的声音在身旁响起。

明兰抬头，见是长柏站在一旁，神色一如既往的端肃。

“二哥哥。”明兰忙站起身。

长柏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巧的锦囊，递给她：“前日殿下赏的松烟墨，我瞧着品质极佳，用着顺手，便多磨了些。这墨锭小巧，你拿去练字或抄录些东西，倒也便宜。”

明兰微微一怔。长柏哥哥性子耿直，从无虚言，他既说是墨好用才分与她，那便定然只是如此。可这举动落在旁人眼里……她下意识地抬眼看了看四周，果然见尚未走远的墨兰脚步顿了顿，侧影显得有些僵硬。

“多谢二哥哥。”明兰垂下眼，双手接过锦囊。墨锭沉甸甸的，带着清冷的松香。

“嗯。”长柏点了点头，并无多话，转身便走了。

明兰握着那锦囊，只觉得掌心微微发烫。二哥哥是好意，她心知肚明。可这份好意，在此刻这般情境下，却像是一滴滚油落入了本就暗潮涌动的水面。

她将锦囊仔细收好，心中暗忖，这墨，怕是只能深藏箱底，轻易不能示人了。

回到暮苍斋，却见房妈妈正在院里等着她，脸上带着些许笑意。

“六姑娘，老太太让您过去一趟，宫里又来人送东西了。”

明兰心头一跳，随着房妈妈来到寿安堂。这次来的并非皇后宫中的女官，而是内府局的一名普通内侍，送来的也不是赏赐，而是几本崭新的字帖并一些上用的澄心堂纸。

“盛大人，”内侍对着盛紘笑道，“殿下前几日见贵府二公子学问扎实，六姑娘字迹清雅，想起库中恰有这几本前朝翰林院修订的《女子闺阁帖》，并些纸墨，特命奴才送来，给公子姑娘们临摹习字之用。殿下说，盛家家学渊源，子弟勤勉，当勉励之。”

话说得滴水不漏，将长柏与明兰一并提及，既全了赏赐的由头，又不显得过分突兀。

盛紘自然是连声道谢，恭敬地接过。

内侍走后，盛紘看着那几本装帧精美的字帖和质地优良的纸张，沉吟片刻，对明兰道：“既是殿下恩典，你便好生临摹，莫要辜负了殿下期望。”

“是，父亲。”明兰低声应下。

老太太坐在上首，神色平静，只淡淡道：“天家恩赏，记在心里便是。字要练，规矩更不能忘。”

明兰垂首：“孙女明白。”

捧着字帖和纸张回到暮苍斋，明兰却无半分喜悦。殿下此举，看似寻常鼓励，可偏偏在她刚得了皇后一句夸赞之后。这接连而来的“青眼”，如同无形的手，将她一步步推至人前，推向那她极力想要避开的漩涡中心。

她翻开那本《女子闺阁帖》，字迹清秀婉丽，确是适合女子临摹的上品。可她却觉得，那一个个工整的字，都像是带着钩子，要将她从安稳的角落里拖拽出来。

小桃倒是很高兴：“姑娘，殿下对您可真好啊！连着送东西呢！”

明兰看了她一眼，目光沉静：“小桃，记住，殿下是君，我们是臣。君恩厚重，更需谨言慎行，克己守礼。这些话，以后莫要再说了。”

小桃见她神色严肃，连忙噤声，不敢再多言。

夜色渐深，竹意轩内灯烛通明。

赵暄处理完最后一封密报，揉了揉眉心。刘永悄无声息地换上热茶。

“东西送过去了？”赵暄端起茶杯，问道。

“是，盛大人和六姑娘都收下了。”刘永回道，“六姑娘……看着很是恭谨。”

赵暄“嗯”了一声，目光落在跳跃的烛火上。他自然知道这番举动会给她带来什么，那些暗地里的窥探，那些无形的压力。可他忽然很想看看，在那般重压之下，那株看似柔弱的幽兰，是会就此折腰，还是能……生出更坚韧的筋骨。

他想起那日暮色中，她远远站着，想避开又不敢动的模样，像一只受惊的幼鹿。可那眼底深处，除了惶恐，似乎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倔强。

“刘永。”

“老奴在。”

“明日……去广济寺的安排，可妥当了？”

“回殿下，都已安排妥当。盛老太太已递了帖子，明日一早便动身。”

赵暄点了点头，不再言语。

窗外，秋风掠过竹梢，带来一阵沙沙的轻响，更显秋夜寂寥。

而此时的暮苍斋内，明兰正对灯临摹着那本新得的字帖。笔尖划过澄心堂纸，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她写得很慢，很认真，仿佛要将所有的纷乱心绪，都倾注在这横平竖直之间。

她知道，明日要随祖母去广济寺上香。或许，在那佛门清净之地，她能暂时抛开这府中的一切，求得片刻心灵的安宁。

只是不知，这短暂的逃离，是否真能如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