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否同人]朱墙深苑晏安宁 第10章 余波

皇后娘娘收到盛家回礼后的反应，比预想中来得更快些。

隔日，便有坤宁殿的内侍前来传话，并非正式旨意，只是皇后娘娘随口对身边女官的一句夸赞，经由内侍的口，轻飘飘地落到了盛家：“……盛家六姑娘字迹清雅，心性沉静，颇有盛老太太年轻时的风范，可见家教。”

此言一出，如同在原本渐趋平静的湖面又投下一颗石子。

盛紘下朝回府，闻得此言，捻着胡须，在书房里独自坐了片刻。皇后娘娘接连两次提及明兰，虽都是借着老太太的名头，但这份关注本身，已是非同寻常。他想起那日赵暄问及明兰“谨言慎行”是家规还是本性，心中不由得更深了几分思量。这个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六女儿，倒真是入了贵人的眼？

王氏听得消息，先是愣了一愣，随即又释然。反正明兰是养在老太太跟前，得了夸赞也是老太太教导有方，连带她这个嫡母脸上也有光。只要不越过如兰去，她便乐见其成。转头又催促如兰也多练练字，莫要整日只知玩耍。

而林栖阁内，气氛却陡然降至冰点。

“啪”的一声脆响，是茶盏搁在桌上过重的声音。墨兰眼圈微红，贝齿紧咬着下唇，手中的帕子几乎要绞碎。

“字迹清雅？心性沉静？她不过是会装模作样罢了！凭什么……凭什么连皇后娘娘都……”后面的话，她哽在喉咙里，带着不甘的哭音。

林噙霜脸色亦是阴沉，她挥挥手让丫鬟们都退下，这才压低声音道：“我的儿，如今你可看清了？这丫头平日里不声不响，心思却深得很！抄个经书也能抄出这般花样来！皇后娘娘接连两次提及她，这绝非偶然！”

她站起身，在屋内踱了两步，眼神闪烁：“莫非……是老太太在背后使了力？想借着殿下来府上的机会，抬举她？”这个念头一生出，便如野草般疯长。是了，定是如此！老太太一向偏心那个庶出的，如今有了这般机缘，怎会不替她谋划？

墨兰听得此言，更是心如刀绞，泪珠儿滚落下来：“那女儿该怎么办？难道就眼睁睁看着她……”

“急什么！”林噙霜打断她，眼神重新变得锐利，“皇后娘娘夸的是她的字和性子，可没说明别的！天家择媳，看的可是门第、品貌、才德，缺一不可！她一个庶女，便是字写得再好，性子再沉静，还能翻了天去？你且稳住，莫要自乱阵脚，反而落了痕迹。”

她走到墨兰身边，握住女儿的手，语气带着狠劲：“往后，你更需在‘才德’二字上下功夫，琴棋书画，女红中馈，都要做得比她出色百倍！更要让殿下看到你的大方得体，看到你嫡女的气度！至于她……”林噙霜冷哼一声，“爬得越高，摔得越重。咱们且看着！”

暮苍斋里，却是一如既往的宁静，只是这份宁静下，也藏着几分不安。

小桃倒是喜形于色，一边给明兰斟茶，一边雀跃道：“姑娘！连皇后娘娘都夸您呢！这下看谁还敢小瞧了您去！”

明兰手中正绣着一个香囊，闻言针尖微微一滞，随即又恢复如常，只淡淡道：“娘娘不过是看在祖母的面子上，随口夸赞一句罢了，当不得真。你莫要到处嚷嚷，没得惹人笑话。”

“哦……”小桃见她神色平静，并无多少喜色，也只得讪讪地收了声。

明兰放下针线，走到窗边，看着庭院中那几株渐渐开始凋零的芍药。皇后娘娘的夸赞，如同夏日里突如其来的骤雨，虽带来片刻清凉，却也让她心头更添了几分沉重。

她很清楚，这份荣耀并非源于她自身有多么出色，更多的是源于祖母的余荫，以及……那位殿下在府中带来的连锁反应。她就像是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看似风光，实则步步惊心。

林栖阁那边会如何想？墨兰姐姐又会如何看她？还有府中其他下人……明兰轻轻叹了口气。她只想安安稳稳地过日子，为何这般难？

“姑娘，”房妈妈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老太太请您过去一趟。”

明兰收敛心神，整理了一下衣裙，跟着房妈妈去了寿安堂。

老太太正靠在榻上闭目养神，听得她进来，缓缓睁开眼，目光清明而平和。

“祖母。”明兰上前行礼。

“坐吧。”老太太指了指榻前的绣墩，“宫里娘娘的夸赞，你听到了？”

“是。”明兰依言坐下，垂眸应道。

“心里可还安稳？”老太太问道，语气听不出喜怒。

明兰沉默片刻，老实答道：“孙女……有些不安。”

老太太点了点头，似乎对她的回答颇为满意：“知道不安，便是好的。天恩浩荡，亦是雷霆雨露。受了夸赞，是脸面，也是负累。往后，你更需谨言慎行，一举一动都落在旁人眼里，半分错处都可能被放大百倍。”

“孙女明白。”明兰恭声应道。

“明白就好。”老太太看着她，语重心长，“记住，无论外界如何，守住本心最为紧要。不因赞誉而骄狂，不因贬损而气馁。盛家是你的根基，却也可能成为你的束缚。如何在其中寻得一方自在，需得你自己慢慢体悟。”

“是，祖母教诲，孙女铭记于心。”明兰心中那股躁动的不安，在祖母平和的话语中渐渐沉淀下来。

从寿安堂出来，明兰觉得心思清明了许多。无论如何，有祖母在，她总能找到方向。

然而，她这份刚刚平复的心境，在傍晚时分，又被一个小小的插曲搅动了。

她带着小桃去厨房取晚膳，回来的路上，远远瞧见赵暄与长柏一同从前院书房出来，两人似乎在讨论着什么，长柏神色恭敬，偶尔点头。

明兰下意识地想避开，正要转身绕路，却见赵暄目光一转，恰好朝她这边看来。

隔着一段距离，暮色四合，他的面容有些模糊，但明兰却能感觉到那道目光，平静，深邃，仿佛早已看到了她。

她脚步一顿，进退维谷。

赵暄却并未停留，也没有任何表示，只是自然地收回目光，继续与长柏说着话，并肩朝着竹意轩的方向走去。

仿佛刚才那一眼，只是无意间的扫视。

明兰站在原地，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甬道尽头，才缓缓松了口气，手心却微微有些发凉。

他看见她了。

他什么也没说。

可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他那平静的一瞥里，包含了太多她无法解读的东西。

这位殿下，他就像一个技艺高超的弈者，看似随意地落子，却总能搅动整个棋局的走向。而她，不过是这棋盘上一枚微不足道的小卒，被动地随着他的布局而移动。

她抬头望了望渐渐暗下来的天空，心中涌起一股无力感。

这盛家的日子，因他的到来，仿佛被按下了一个无形的加速键，所有的暗流与纠葛，都变得愈发清晰而急促。

而她，只能更加小心地，在这越来越汹涌的暗流中，努力维持着自身的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