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联】被抓来演戏的我们 第252章 钢铁之城（十一）

奥利安的变形齿轮被锁住，毫无反抗地跟着他们走到了威震天面前。明明奥利安来之前已经跟威震天打过招呼，威震天却仍以这样的方式出现，这让人很难不往他是故意的这方面想。威震天故意以这样的方式来威慑奥利安，让他看看自己的权利与地位。

可惜威震天并没有从奥利安的行为模式上找到相应的情绪反馈，也是，要是连奥利安都和别的机一样，那还有什么意思。威震天慢条斯理地擦拭着自己沾满能量液的手，问奥利安：“你有什么事吗？”

威震天刚说出这句话就感觉有些熟悉，他从记忆数据深处找到了熟悉感的来源。他和奥利安第一次见面也是说的这句话。角斗场后台的灯光穿过一百万年，照射在如今站在对立两方的机体身上。可能是因为与当初的差距太大，触动了威震天芯里某种东西，他让其他机都退下。这地方很快就只剩威震天和奥利安，以及那个被分尸了的机体。

威震天拍着他旁边的椅子，示意奥利安坐下。可奥利安竟然后退了一步，钢骨看着威震天那黑的跟锅底一样的脸色，都怕他一炮把奥利安轰死在这。钢骨不是身处现场，都能感觉到威震天给的压迫感，奥利安倒像是笃定对方不会对自己怎么样，一直都表现得很从容。

威震天在接到奥利安的内线通讯时，就知道这小子一定是来劝他的。在威震天的逻辑数据里，奥利安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就算是之前威震天自己给奥利安加上了朋友滤镜，那也是因为威震天知道，如果奥利安认同他的想法，加入他的队伍，威震天攻下整个塞伯坦也只要三百多年而已。奥利安在铁堡里经手的每一份档案，都能变成威震天手里的利剑。

他给自己找好了理由，这次见面，要么把奥利安拉进他的队伍，要么就把奥利安杀死。威震天隐隐约约已经能预见到，奥利安这把利刃如果不能为自己所用，那估计将来会给自己带来很大麻烦。

威震天看到了奥利安被改造的机体，光学镜都缩小了：“奥利安，你接受了改造？？？”不会是因为我上次说，底层工种的改造空间很小，他就去在自己身上试验了一下吧？很快威震天又想到，最高议会明文规定，所有机体不能接受任何改造，这会影响机体安排工作。

奥利安无论是不是自愿改造的，他肯定没法再回去议会了。也就是说，他天然和自己站在了一边。在威震天期待的目光下，奥利安点头说：“虽然是意外，但我确实认同了你之前的观点。如果更多的底层工种能自我改造，他们的生存能力就能直线提升。”

威震天还没高兴两下，奥利安就接着说：“现在是特殊时期，能多一重保障，生命也会多一条出路。然而战争却会扼杀所有人的出路，当你发起了战争，你就要承担战争所带来的后果。威震天，你真的能控制的了吗？”

现在威震天明白了，奥利安不是来给议会做说客的，也不是来投奔他的，而是专程来跟他吵架的。很多人的印象中，威震天就是个战争狂人、是个枭雄、是个暴君，他狡诈又阴险，可是跟着奥利安一路过来的钢骨却看出来，威震天其实有着相当丰富的情感模块。

他能从阳光、风雨等自然元素中感受到抽象的情感，威震天在和奥利安共同行走的这段旅途中，经常会写一些诗或者散文，格式虽然和地球的相去甚远，但其内核的确和这些行文笔法类似。威震天经常会赞美塞伯坦星球的神奇构造，自然雕琢成的美丽画卷，同时也会抨击自己所见所闻的不公。

很难想象机械生命体也能拥有如此细腻的感触，同时又能如此毒辣地点评世俗社会。要是放在地球，威震天起码得是个眼光独到的时政博主，坐拥几亿粉丝的那种。上次威震天和奥利安吵的时候，就很后悔自己跑路了。现如今机会又来到了他这里，被奥利安一激，威震天啥也顾不上，他今天就在这跟奥利安杠上了。

“还是那个问题，如果我们这些已经发现了问题的人不带头行动，难道还有谁会来帮我们吗？你应该知道，我只是个例外，还有更多机都没来得及发声，就被回收了。他们的出路呢？谁能帮这些已经回归火种源的同伴，争取他们本该获得的一切？”

“你说的方法太温和，我们等不了那么久，塞伯坦也等不了那么久！能源危机已经这么严重，从我同胞中榨取的能量都浇在了权利中心的那群机身上。不是我发动的战争，而是战争已经逼近了。底层工种的愤怒在逐渐积累，没有我，也会有下一个机发起战争。”

威震天指着那个被撕碎的政府军机：“就像他。他要暗杀我，我就必须杀他，我们是被压迫到极点的反弹，是反击。难道有人要杀我，我还得束手就擒？你问我的那个问题，我会回答，为了我理想中的那个社会能真正实现，我能承担一切后果！”

“威震天，你好好想想，战争真的能解决能源危机吗？你也看到了政府军的反抗力度，一旦你无法快速解决战斗，又有多少能源会被耗在战争中？你开启的战争会伤害多少无辜的机，现在社会对你的舆论风评已经在转变了。”奥利安放出斯坦城的投影，这座繁华之城已然消失，废墟下整座城市在哀嚎。

“我不在乎别的机体的看法，我只在乎我有没有拿回本就该属于我们的权利。”

“所以为了你们的权利，就又要牺牲另一个群体的利益？”

威震天脑模块开始疼起来：“你是想说，我为什么会同意轰炸斯坦城吧？是政府军先下的命令，这是战争，奥利安·派克斯！我想要生存，就必须斗争，肯定会有一方利益牺牲，为什么不能是这些已经享受了几百万年能量的机体？”

“你以为他们就全然无辜吗？这座城市里的产业每一条都是建立在底层工种的能量管中的，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我和我的军队能进来？”威震天对奥利安说，“是因为这里有人放我们进来，他们宁愿自己的城市变成废墟，也不要再受压榨了。”

奥利安也不知道这里面还有这么多事情，毕竟他听到的时候，威震天就已经和政府军打起来了。他仔细想了想：“可这和我所见到的恰恰相反，在轰炸过后，大部分机都不愿意离开这座城市。他们要的不是破坏本身，而是破坏后的重建。他们想要你来拯救他们，保护他们，但你们的战争让他们无处可去了。”

“我只是想问问你，你要做到什么程度？战争之后要怎么做？在战争之中你没法顾及到城市里的生命，他们会怨怼你吗？战争就会有牺牲，你怎么能确定下一个牺牲不会是你们？”

威震天也察觉到了自己的短板，打仗他很擅长，他也知道自己所需的就是快速取得胜利，所以找来的大部分也是能打胜仗的，但他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关系。他们要能打胜仗，才能讲下一步的战略目标：“这是胜利后我们考虑的问题。我需要把最高处的那群机拉下来，才可以去实现我们所讨论的那些愿望。”

奥利安似乎对威震天的回答并不满意，他反问：“为什么不能同步实现呢？我们的讨论也是建立在机口充足的情况下，太过暴力的方式不仅会让你的信誉下跌，也会使机口锐减。到时候基础建设的任务依然会压在下层工种身上，那样你又和现在的这些上层有什么区别？”

奥利安的话给威震天cpu气冒烟了，威震天觉得奥利安的脑模块指定是有点问题。同步实现，当威震天是普神呢？说实在话，威震天能拉扯起一支足以和政府军对抗的队伍，和政府同台竞技，已经占据威震天所有运行模块了。奥利安说的倒是轻巧，谁能做到啊？

他真的觉得自己确确实实在为底层工种出头，一点也不知道自己的行为，其实让那些不愿意反抗的底层机失去了选择的机会。结果奥利安这样说他，这下威震天感觉到上次奥利安被他骂的感觉了。只不过威震天可没有奥利安那么柔软的芯，愤怒中左臂上的炮筒直指奥利安面甲。与上次不同，奥利安想，炮筒的充能声近在咫尺，就像在他的中央处理器中怒吼。

奥利安不闪不避，扑面而来的热浪也没有挡住他降落在威震天音频处理器里的声音：“但是威震天，你依然是他们的精神支柱。你第一个为他们，发出了他们无法发出的声音。你让更多机体清醒了过来，威震天，你开创了一个新的时代。”

“如果我死了，请你帮我个忙，就当我们还是朋友，”奥利安的光学镜通过炮口，一直看到了背后的威震天，“保护好这座城市里剩余的居民。你所说的红利，有些机没有吃过，但他们却提前受到了战争的摧残。”

炮声响起，钢骨睁大了眼睛，他没想到威震天真的会开炮。奥利安的光学镜被极速冲击的气流刮花，他下意识调整了一下光学镜的大小，试图看清模糊了表情的威震天。奥利安身后是被炮口轰开的基地大门，威震天最后一刻将炮口偏转，没等沉默太久，奥利安身上的变形齿轮锁也断裂。

威震天的声音很奇怪，听起来跟平常的不一样。他的平常能组成优美动听语言的脑模块，此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从发声器中蹦出来一个一个单词：“我们是不同的，对不对？”

奥利安闭上光学镜，肯定地回答：“是的，我们不同。”

奥利安所做的一切只是手段，包括战争，也是一种可以挽救生命的手段，他的目的永远是解决当下的危机。奥利安期望的万众一心，也是因为团结可以更高效率地把所有力量集中。而威震天，他的目的并不明确，他的行为和他宣扬的目的相悖。

但奥利安没有觉得自己的目的比威震天更高尚，威震天的派别划分非常明确，就是这种明确让威震天忽略了所有阶级的机体其实都有分别。奥利安说：“在我看来，每一个机体的离去，都是塞伯坦的损失。我们行为的底层逻辑都是生存，你比我更能体会底层工种的艰辛。”

“威震天，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忘记我们说过的一切，不要忘记你的初心。”

奥利安恐怕已经看出威震天在被战争异化，如果奥利安就在这里死去，也是因为他想保全斯坦城里剩余居民的生命。就算不行，等艾丽塔他们出去后，还是有机会回来抢救的。威震天还愿意和他见面，就说明威震天还能被他影响。

不过奥利安没有把他的计划全盘告诉威震天，他已经没有那么相信威震天了。奥利安相信威震天最开始的确是因为想为底层工种发声，若非如此，这些文字也不会有那么摄人心魄的魅力，可是，一个机能在战争中坚持多久自己的初心呢？

奥利安故意拿话来刺激威震天，他知道威震天一定会反思，如果自己的死能让威震天再坚持一段时间，那他的死就是值得的。奥利安抬头看着浓雾下压的天空，不过，他确实没想到威震天会放他离开，这是不是说明，对方还没有陷得那么深？

没想到经过这一次‘交流’，应该能算作交流吧？奥利安看不清楚路，整辆车都开的摇摇晃晃。这俩的关系没有产生更深的裂缝，而是以一种奇特的方式粘合起来了。钢骨看得出，奥利安和威震天都在创造气氛，一种为后续合作做准备的气氛。

毕竟现在他们的首要敌人还是最高议会，奥利安被算计了，他不可能拿着自己好友的命，再去赌议会里会不会再次害他们。很多奥利安之前想不通的事，现在也想通了。如果现在他真的和威震天彻底反目，对于大多数机来说，结局都只好不坏。

只不过奥利安也没有赞同威震天的做法，他选择走自己的路。奥利安知道，自己这一方的能力有限，就算自己死在威震天手上，他的思想也会跟着他的朋友们一起离开。思想的萌芽最为坚韧，即使发起人不在，奥利安也相信，它们会如同能量晶体一般生长。

同样的，威震天的思想也是。

在浓雾和黑夜的掩盖中，在威震天部队的炮火中，艾丽塔和爵士带人冲出了封锁圈，铁皮和警车小队的突袭任务也异常顺利，他们成功击毁了屏蔽信号的设施，并在军机回旋之前成功撤离。至少现在，他们可以把信息发送出去，让他们的朋友来接应他们。

只有奥利安盯着他推算出的时间点，按照他的演算，政府军会来的更快一些才对。但他的朋友们在叫他，奥利安也只好先跟着他们离开，到安全的地方再说。

钢骨站在奥利安看不见的地方，一只金属的鸟类生物正把被它拦住的尸体光学镜给啄出来，随后抬起翅膀，赶过来支援的政府军瞬间被激光射穿。激光鸟正好挡住了政府军，给奥利安他们撤退争取了时间。钢骨早就看见，这激光鸟跟着奥利安一路过来。

开始钢骨还以为激光鸟要对奥利安不利，威震天这浓眉大眼的要下黑手。可一直到最后，激光鸟都没动手，反而帮了奥利安他们一把。就是不知道这是真的想来帮忙，还是凑巧而已。钢骨感觉自己挺疲惫的，这里的机生可以说是水深火热啊。

钢骨不知道，自己已然站在了裂隙口，就差一步，他就要踏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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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2章 钢铁之城（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