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赛诺第一次听到提纳里这个名字,是在五年级开学第三周的魔药课教室外。
两个赫奇帕奇的低年级生挤在坩埚旁,声音因为兴奋而略显尖锐:“——他真的只用两天就完全掌握了活地狱汤剂的配制方法!连斯内普教授都挑不出毛病!”
“这算什么?弗立维教授说他的漂浮咒施展得比七年级还标准!”
“嘘——”里面的声音弱了下去,“小心被提纳里听到!他最讨厌别人在背后议论他了。”
赛诺皱了皱眉,抱着《标准咒语》从教室外走过,长袍掀起一阵微弱的气流。他很少听到如此密集的赞誉——至少在赫奇帕奇学院里不曾有过。
毕竟在学业上,谁也比不过拉文克劳那个四年级的艾尔海森。赛诺上周才在算术占卜课上见识过对方的水准,不得不承认那确实令人印象深刻。
至于赫奇帕奇……一个三年级学生,能优秀到哪里去?
这个念头在他脑海中盘旋了一整日,直到第二天清晨被礼堂里的骚动打破。
“跳级?”赛诺放下南瓜汁,看向坐在对面的卡维。这位六年级的学长正眉飞色舞地讲述今早的爆炸新闻,手中的叉子随之摆动。
“没错,那个赫奇帕奇的提纳里,从三年级直接跳到五年级。听说麦格教授和斯普劳特教授为此争论了整整一个星期,最后还是邓布利多亲自批准的。”卡维用手撑住脑袋,“他可真是天才啊——”
“而我,此刻还在为即将到来的N.E.W.T.掉头发。”
“你的担忧不免为时过早。”赛诺面无表情地切开煎蛋,“真到那个时候,相信你连治疗疥疮的药水都能熬成生发剂。”
卡维:“……我谢谢你啊。”
猫头鹰在这时涌进礼堂,一只灰林鸮精准地将《预言家日报》扔到赛诺面前。头版头条赫然写着:《魔法部突袭食死徒疑似据点,缴获黑魔法物品若干》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报纸边缘泛起褶皱。
(2)
作为级长,赛诺的工作之一就是夜间巡逻,并监督违反校规学生的禁闭劳动。
今夜的星星格外闪亮,他在八楼的挂毯前巡视,突然听到走廊尽头传来窸窣声响。
“荧光闪烁。”魔杖尖端亮起,照出一个蹲在盔甲旁的身影。
那是个身量不高的少年,尖耳朵在光线下格外醒目。他正小心翼翼地用绷带包扎一只猫头鹰的翅膀,听到动静时警觉地回头,露出一双翡翠般的眼睛。
“宵禁时间。”赛诺的声音比预想中更冷。
少年站起身,手上动作依旧轻柔:“它受伤了,从猫头鹰棚屋逃出来的。”他展示了下血迹斑斑的绷带,“我需要带它去庞弗雷夫人那儿。”
“名字,学院。”赛诺的声音不为所动。
“好吧。”少年微不可察地撇了下嘴角,“提纳里,赫奇帕奇。”
赛诺的魔杖轻微晃动了一下。
原来是他。
“我先送这只猫头鹰和……你去医务室。”赛诺不知道为什么要说这个,“但之后,你需要为违反校规接受惩罚。”
提纳里微微蹙眉,这个表情让他看起来比传言中稚嫩许多:“我以为救助生命比遵守宵禁更重要。”
“你可以这么理解。”赛诺停顿了一下,“但规则就是规则。”
他们沉默地走在走廊上,只有脚步声在石壁间回响。在转过第三个弯时,提纳里突然开口:
“你们格兰芬多总是这样吗?把规矩挂在嘴边?”
赛诺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少年。月光从高窗洒落,在提纳里脸上投下斑驳的阴影。
“什么意思?”他听见自己的声音里的冷意。
“我听说上周你扣了自家学院五十分,因为他们在休息室里玩噼啪爆炸牌。”提纳里的语气里带着某种探究,“现在又对一个救助受伤动物的人穷追不舍。”
赛诺感到一阵莫名的烦躁。他向前逼近一步,提纳里下意识地后退,脊背轻轻撞上冰冷的石墙。
“正因为我见过不守规则的代价,”赛诺的声音压得很低,“才知道它有多可怕。”
“况且,我的行为仅代表我个人,无法代表格兰芬多。”他扯出一抹轻笑,“你难道不知道格兰芬多里有多少人暗暗咒骂我吗?”
墙上的火把噼啪作响,在提纳里眼中跃动出细碎的光。太近了,赛诺能看清他睫毛投下的阴影,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草药气息。
“那么,我为我的以偏概全道歉。”提纳里突然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与他年龄不符的犀利和笃定,“所以,这次你要冒着被整个赫奇帕奇咒骂的风险扣分吗?为我违反宵禁的事。”
赛诺猛地收回手。
提纳里趁机抱着猫头鹰从空隙中钻出,向医务室方向快步走去。
“明天晚上八点,奖杯室见。”赛诺对着他的背影说,“算你的禁闭。”
提纳里没有回头,只是摆了摆手表示听见。
(3)
禁闭的内容是擦拭奖杯室的所有银器。
提纳里干得很认真,他用柔软的绒布仔细拂去奖杯上的灰尘,动作娴熟得像做过千百遍,连最细微的纹路都不放过。
赛诺靠在门边,注视着对方被月光镀上银边的侧影。
“昨天那只猫头鹰?”
“庞弗雷夫人治好了它。”提纳里头也不抬,“你很关心这个?”
“只是履行级长的职责。”
“级长可没有关人禁闭的权利。”提纳里手上动作不停,毫不留情地拆穿赛诺的‘以权谋私’。
“难道你更想被扣分?”赛诺故作沉思状,“我没记错的话,去年赫奇帕奇的学生们立誓这次一定拿到学院杯——”
银器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昭示提纳里的欲言又止。
赛诺不作理睬,走到他身边,拿起另一块绒布。
“尽管食死徒如今看似销声匿迹,但老鼠们不过是暂时转入更深的地下。”他擦拭着一座魁地奇奖杯,“任何疏忽都可能致命。”
提纳里终于停下动作,转身正视他:“你认为我不知道危险,就因为我是赫奇帕奇?”
“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父亲死在第一次巫师战争。”提纳里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砸在赛诺心上,“因为他试图保护一个麻瓜家庭。”
奖杯室突然安静得可怕。月光流淌在地面上,像一条银色的河。
“……抱歉。”
“不必。”提纳里闭上眼睛,调整好差点失控的情绪,重新拿起绒布,“如果你真觉得抱歉,不如回答我一个问题。”
“什么?”
“你不惜违反校规也要亲自监督我的禁闭,到底是因为级长的责任感,”他抬起眼,绿色的眸子在黑暗中发亮,“还是因为你想见我?”
赛诺的手指僵在奖杯冰凉的表面。
远处传来钟声,响了十下。
宵禁时间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