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探夏洛克】东方来客 第9章 Chapter9 冬日村庄

“迈克罗夫特，看来政府的工作清闲不少，你竟然有空请我喝咖啡。”

大英政府放下手中的茶杯，笔挺的西装熨烫的整洁利落，只有弯曲的腿侧折叠出些许褶皱，这身装扮跟他的整个人一样，精明又不近人情。

“我可没法和你比，想见你这个大忙人可是难上加难，我还得多谢你的赏光呢。”

迈克罗夫特好心情的跟她打趣，装作不经意的问道:“我那位好弟弟又怎么惹到你了，听说你对他的小游戏已经不怎么感兴趣了？”

他的话里丝毫不见担忧，反而充满了浓浓的恶趣味。

塞勒涅看着迈克罗夫特那张狐狸般狡诈的笑脸，撇了撇嘴:“你消息可真灵通，贝克街恐怕已经被军情六处钻空了。”

“夏洛克本身就是一个定时炸弹，如果我没办法掌握他的行踪，说不定哪一天他会把整个伦敦炸掉。”迈克罗夫特摊开手，表情显得很无辜。

塞勒涅抿了一口咖啡，茶杯在放回碟子碰撞出清脆的响声。

咖啡馆的人很少，不排除迈克罗夫特的人清理了现场，不过一大清早请人出来喝咖啡的行为非常不符合一位英国绅士的习惯。

塞勒涅两手交叉的放在膝上，淡定的注视着迈克罗夫特:“你应该相信他，夏洛克不是小孩子了，他的头脑和能力我们有目共睹，只要他想，凭借他一个人定然可以将伦敦的黑暗势力扫除一空。”

“Wow，”迈克罗夫特拖长了音调，用一种夸张震惊的神情说道:“塞勒涅，没想到你才是最信任夏洛克的人，你能一直在他身边我很放心。”

塞勒涅控制住想翻白眼的冲动，狐狸露出了尾巴，她不过是离开了贝克街一个多月，他就已经迫不及待的跑来兴师问罪。

“迈克罗夫特，夏洛克身上可没有那么问题，不过我建议你抽空去做一下心理咨询，你的控制欲简直令人发指。”塞勒涅毫不犹豫的刺了回去:“如果你需要，这就有一位专业的心理医生。”

“哦，我每年都会定时体检，上个月刚出的体检报告告诉我我很正常，无论是心理还是身体。”

他们坐在桌子的两边，像是维护领地的猛兽，谁也不甘心后退一步。

“我自认为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按福尔摩斯所认为的感情无用论，我以一个朋友的身份自然也干涉不了什么。”塞勒涅选择了退让，她真是受够了和这只老狐狸斗智斗勇。

“我不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我也无意探究，但我相信夏洛克能够完美的解决好一切，远不需要别人去规劝监视。”

塞勒涅从座位上站起，她垂眸俯视着迈克罗夫特语气平淡:“夏洛克是我的朋友，就算我没有按照你希望的继续看顾他的生活，但我依然会帮助他。”

她转身朝门外走去，迈克罗夫特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听不出什么意味:“塞勒涅，我想说的是如果你有什么需要我也可以帮你。”

塞勒涅回头对上迈克罗夫特那双洞悉一切的双眼，他是那样平和从容，永远运筹帷幄的姿态让他从无狼狈的稳坐高位。

“谢谢你，迈克罗夫特。”

她没有说什么，干脆利落的转身离开。

迈克罗夫特抬眼看向窗外，万物附着银白的寒意，热烈摧残的红色，金色的彩缎绕建筑上，有的门店外已经搬运来几颗冷杉，孩子们正嬉笑着往上面挂着那些讨喜的饰品。

新的一年马上就来了。

店里冷冷清清的，咖啡已经变得冰凉，塞勒涅坐过的地方随着她的离开散去暖意，迈克罗夫特坐在落地窗旁，就像无数次他孤身一人的模样。

他享受着这样的孤独，然后拿起一旁的黑伞缓缓走出咖啡馆。

列车发出刺耳的鸣响，塞勒涅抓住头顶的扶杆在剧烈的碰撞下站稳身形。

英国的交通并不便捷，大小错落的村庄没有地铁火车通行，塞勒涅只能在谢菲尔德打车去往斯泰兹。

隐士的小渔村恬静美丽，鹅卵石小道蜿蜒在红瓦白墙的小屋间，河流衔接着辽阔的海岸，灰色的岸线绵延百里，海天一色坠入空洞的虚无。

塞勒涅走在斯泰滋的小路上，雪花落在她羊绒布料的灰色大衣上，洇湿成灰黑的颜色。

临近圣诞节，学校早早放了假，几个孩子欢笑的跑过，笑声震碎屋檐的积雪，飘飘然的落在沥青的石板缝里。

“叮铃铃，”手机铃声从口袋响起，塞勒涅将它拿出放在耳边。

“你去哪了？”夏洛克质问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

“参加一个交流会。”

塞勒涅的有些急促的喘息声从手机另一侧传来，声音听不真切，隐隐夹杂着风雪的呼啸声。

夏洛克有些气闷，他们今天要去找姚素林，他以为塞勒涅会因为昨天的危险对他十分担心，这样他就可以顺理成章的让她重新加入探案。

然而这个狠心的人一声不吭的将他抛下，他甚至连她的一片衣角都没碰到。

“这回你倒是放心我和约翰了。”

夏洛克闷闷的声音让塞勒涅的眉眼弯起，她好像看见卷毛侦探蜷缩在沙发上嘴硬着叫嚣，又皱眉抱胸闷闷不乐的模样。

塞勒涅轻声安抚他:“夏洛克，我相信你每次都能化险为夷。”

夏洛克的话头哽在喉咙里，昨天他自信的宣言变成今天的回旋镖。

“我很快就回去了，希望等我回去大侦探已经揭开黑莲案的迷题哦。”

夏洛克围着那张委托人的座椅打转，他盯着莫尔菲斯先生空洞的眼睛，毕竟他只是一个骷髅，他烦躁的理了理头发，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问道:“塞勒涅，你知道范孔和维特莱是情人关系吗？”

塞勒涅没有很快的回答，电话那端响起了一阵嘈杂声，过了一会儿她的声音再度响起:“我不知道，卡玛和我是同学但我们并不相熟，她是哈金森教授的学生，除了学术交流会我们没有其他的联系了。”

夏洛克没再多问，他们随便说了几句便挂断了电话。

海岸线已经清晰的出现在塞勒涅的眼前，一桩灰白的石砌小屋孤零零的立在那里。

塞勒涅敲响了房门，瓶子的掉落声和玻璃的碎裂声乒乒乓乓的从屋里传来，夹杂男人叫嚷的咒骂声。

门被打开了，男孩通红着眼眶，他的身量比同岁的孩子矮的多，他眼眶微微凹陷，青色的血管从他苍白的皮肤凸起，破旧的校服罩在身上空荡荡的，羸弱不堪。

里奥·维特莱看到塞勒涅后，那双黯淡的灰色眼睛闪烁着水光，他局促的喊着她的名字，声音悲伤激动:“塞勒涅姐姐，你终于来了。”

“对于你姐姐的事情我很抱歉。”塞勒涅从前台端着餐盘坐回板凳，里奥拿着塞勒涅买回的药膏涂在青紫的伤疤处。

他向塞勒涅道谢，清秀的眉眼间带着散不尽的阴沉郁气:“谢菲尔德的警官告诉我了，这件事不怪你，我早就知道范孔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伤了我姐姐的心现在还让她送了命。”

他善良的姐姐，即便自己害怕也会在那个男人打他们的时候紧紧护住他，会为了他哪怕早早逃出这个吃人的魔窟还要被铁链拴住，是会在寒冷的冬天坐几个小时的火车赶回谢菲尔德的学校看他，是将所有积蓄奉献，只身走向黑暗，痛苦半生，他那样好的姐姐怎么就沦落到这样的结局。

“里奥，范孔死了。”

他的拳紧紧捏着，眼角通红颤抖嘶哑的说:“死的好，倒是便宜他。”

塞勒涅的安慰的拍拍他的手臂，将水推到他面前:“放心，我的朋友夏洛克正在调查这个案子，相信不久后就能水落石出，只是你姐姐…”

里奥反手抓住塞勒涅，他近乎哀求道:“那个男人不让我去接姐姐回家，甚至连墓地都不愿意出钱，塞勒涅帮帮我吧。”

那个可怖贪婪的赌鬼，拿着他姐姐的钱挥霍无度，爬伏她身上吸食她的血肉，如今却让她不得安息。

里奥眼中的恨意越来越浓厚，只怕下一刻把面前的餐刀捅入那个那个名为父亲的人的心脏。

“这没问题，卡玛也是我的朋友，当初我刚到大学她也帮了我很多。”

塞勒涅欣然应允，看着少年身上青紫的疤痕忧心的问道:“可你留在斯泰兹真的没问题吗？我可以帮你办住校，也可以帮你转学。”

里奥不自然的拢了拢衣襟，将袖子拉下盖住青紫的伤疤。他习惯了疼痛，从小到大那个男人会用各种办法对他们施加痛苦发泄不满，于是当伤疤无法在岁月中褪去，他也就变得麻木淡漠。

他摇摇头，声音很轻:“不用了，塞勒涅你已经帮了我很多，再多的恩情我也偿还不起，我一个人能应付的。”

他不敢说出真相，他曾尝试逃离，躲到学校里，可是那个男人跑到学校门口发疯叫嚷，让所有都知道他的难堪困窘，他永远忘不掉那些可怕的眼神，那是他永远逃不出的噩梦。

空气很寂静，隔壁的餐桌传来细碎的交谈声，塞勒涅面前的少年低着头默不作声的吞咽着午餐，贪婪的汲取这份仅仅留存一时的宁静。

里奥知道姐姐在做不好的事，在一年前卡玛带回了大笔的资金，她填补了那个男人的欠款，帮他缴清了学费，他们的生活好过了许多。他曾问过姐姐这些钱的来历，除了那个名为范孔的男人，其他的都被卡玛模糊的一笔带过。

然而这只是一时的，那个男人的贪婪永无止境，他不断的向姐姐索取更多的金钱。卡玛向自己提过带他离开的事，但他深知那个男人的狠毒，他绝对不能让他破坏卡玛好不容易迎来的新生活。

于是为了让他好活下去，免受那个男人的骚扰，卡玛只能不断将钱送回斯泰兹。

里奥很聪明，他知道卡玛的死和这些钱脱不开关系，范孔必然也参与其中，可惜他自身难保，没办法亲自报仇。

他抽出纸巾擦嘴，朝塞勒涅露出温和的笑容:“谢谢你，塞勒涅，我的事你不用再忧心，我会努力让自己过得很好的。”他起身向塞勒涅道别，竭力装作轻松的样子:“我还要麻烦你最后一件事，你的朋友找到杀死我姐姐的凶手后一定要告诉我。”

塞勒涅点头，看着少年频频回首没入风雪中。

里奥小时候总是在想，只要他学会忍耐，总有一天他能带着姐姐一起走向光明的未来，可现在支撑他一切幻想的人匆匆离去，留他一个人匍匐在深渊里，他太累了。

既然卡玛已经不在，他何必再去忍耐那本该不应他承受的痛苦呢？

大雪会埋葬一切的。

塞勒涅捧着暖热的咖啡，她想起去年的春天，卡玛坐在她身旁脸上带着对幸福的期盼:“塞勒涅，我的生活马上要好起来了！哦不，是我们的，很快我就能把里奥接到伦敦来，我们就能永远在一块了。”

那个可怜的人啊，还以为她能走出斯泰兹的冬天。

塞勒涅的指尖敲打在木桌上，细细的响声连接起一串轻盈的乐符，她神色坦然的望着窗边的雪景。

她想或许她还是愧疚的，她没有阻止卡玛和范孔的相识，也没能拦住卡玛加入黑莲会。

她不是夏洛克，没有多余的正义感，能浅显的提醒卡玛已是仁至义尽，至于她的选择，祸福因果本就命运早就标好的价格。

教堂的尖顶耸立在一众矮房间，哥特式的建筑风格诡异庄严。

上帝让人们毫无指望却又从不反抗，他将解药放在生病的人身旁，将金条放在盲人的脚下，于是人们认可命运的不公绝望，还要歌颂他的伟大辉煌。

“大雪会埋葬一切的。”她喃喃的念着，系好围巾走进雪里，里奥离去的脚印已经看不见了。

水汽散去，黑莲花的图案印在玻璃的下角，在冰冷的冬日舒展着绮丽的花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