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统帅府书房。
诺克萨斯之手,德莱厄斯,又、在、带、孩、子。
德莱文一大早就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把还在刚睡醒还在揉眼睛的爱丽斯往他哥书房里的软榻上一放,理由冠冕堂皇:“哥!今天要去狼灵殿现场勘察,敲定婚礼当天的布置细节,还得派人去发请帖!爱丽斯就交给你了啊!”
话音没落,人就没影了。
德莱厄斯看着沙发上裹着毯子的爱丽斯,连火都懒得发了。认命地叹了口气。
他沉默地起身,走到一旁,开始卸下自己那身标志性的沉重黑色铠甲。金属部件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平时几乎铠甲不离身,这玩意儿又冷又硬,爱丽斯贴上来嫌硌得慌,不贴她又闹腾,只能他迁就。
脱了铠甲,只穿件深色单衣,他刚坐回椅子,爱丽斯就自动靠了过来,挨着他,抓起本图画书翻得哗哗响。
书房里总算暂时消停了。
没过多久,塔玛拉端着一个亮闪闪的银盘子进来,上面堆着个淋满巧克力酱和糖针的冰淇淋香蕉船,看着就凉飕飕的。她刚把盘子放下,爱丽斯的眼睛就直了,小手蠢蠢欲动。
“等等。”德莱厄斯抬头看了一眼,他皱起了眉头,对塔玛拉说,“端走。她怀孕了,以后别给她上冰的。”
塔玛拉没有动,她站在原地,语气依旧平板:
“统帅。虽然我没有怀孕生子的经验,但根据基本生理常识,德莱文大人与爱丽斯小姐从重逢至今,满打满算不超过十天。在这个时间点上,无论如何也不可能通过任何可靠手段检测出怀孕迹象——除非,不是他的。”
德莱厄斯他缓缓地转过头,那双眼睛仿佛穿透了墙壁,直射向远在狼灵殿忙活的某个人。他的指关节捏得咔吧作响,额角那道旧伤疤似乎都因为充血而微微泛红。
“……德、莱、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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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
德莱文难得地提早忙完了“公务”,哼着小调,手里挥舞着一张制作极其精美、镶了金边的请帖。他迈着轻快的步伐进到了统帅府书房,准备接他的宝贝儿回家。
他推开门,脸上还挂着计划通的笑容,却发现书房里的气氛比他想象的要低沉得多。他哥德莱厄斯没有像往常一样埋在文件堆里,而是背对着门口,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望着外面灰蒙蒙的天空。
“哥!事儿办利索了,我带爱丽斯回家了啊!”他脸上堆着笑,伸手准备去捞爱丽斯。
“站住。”德莱厄斯缓缓转过身,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你,没什么想跟我说的?”
德莱文伸出的手一顿:“想说的?啊?喔!哥你辛苦了!”说完他冲着哥哥行了个吊儿郎当的诺克萨斯军礼。
德莱厄斯向前迈了一步,庞大的阴影笼罩了德莱文:“爱丽斯怀孕了?嗯?”
德莱文脸上的笑容僵住,冷汗“唰”地就下来了。“!!!...嘿...嘿嘿...”他干笑着,大脑飞速运转。
德莱厄斯又逼近一步,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质问:“她怀了谁的?刚回来十天,怀了谁的?克、烈、的?!”
“那不可能!”德莱文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起来,情急之下也顾不得了:“她回来第一天就跟了我!她还是个雏儿!”
他越说声音越小,明显底气不足,“…再说了现在只是查不出来,说不定已经怀上了,过个十天半个月就能查出来了!”
这番漏洞百出、强词夺理的狡辩,连他自己都觉得心虚。眼看德莱厄斯的眼神越来越冷,拳头已经捏紧,德莱文深知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
“请帖给你!哥!婚礼七天后!狼灵殿!记得穿好看点啊!”
他飞快地将那张华丽的请帖塞进德莱厄斯手里,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抄起旁边还在玩娃娃的爱丽斯,像扛麻袋一样把她往肩上一甩,头也不回地冲出了书房,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阵风。
“德莱文!!!”身后传来德莱厄斯的怒吼,估计桌子又遭殃了。
德莱厄斯胸膛剧烈起伏,好一会儿才勉强压下把那混蛋弟弟揪回来捶死的冲动。他低头,看向手中那张花里胡哨的请帖,烫金的字迹扎眼:
“诚邀诺克萨斯最高统帅,德莱厄斯将军
于七日后,莅临狼灵殿
见证荣耀行刑官德莱文与爱丽斯女士的神圣婚礼。
并恳请您担任——【引路人】。”
【引路人】:在诺克萨斯一些传统或特别安排的婚礼中,代替新娘已故或无法出席的父亲,引领新娘走过长廊,将其交托给新郎的角色。这是一个象征着庇护、祝福与责任转移的重要角色。
看着“引路人”这三个字,德莱厄斯沉默了。
他眼前跟走马灯似的闪过好多画面:贝西利科破街巷里两个抢面包的小屁孩;战场上那个杀红眼、不要命寻找的愣头青;现在这个在竞技场出尽风头、却还是一身混账脾气的弟弟…还有身边这个,傻乎乎、粘人精、却让他硬不起心肠的爱丽斯。
火气还在,但更多是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头疼,无奈,或许还有那么一丝丝…极其微弱的,觉得这混球弟弟总算要有个家的…算是安慰吧。
他摩挲着请帖烫金的边角,最终,所有情绪化成一句低骂:
“这臭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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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朽堡垒的权力中心,斯维因的书房。
一只乌鸦衔着那份过于花哨的请帖,落在斯维因的办公桌上。杰里柯·斯维因展开请帖,目光扫过上面浮夸的字体和交叉斧头的纹饰,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只是在阅读一份寻常的战报。
“德莱文……和爱丽斯。”他低沉地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名字,指尖在桌面上有节奏地敲击着。他肩头的乌鸦歪着头,发出“嘎”的一声。
他吩咐属下,声音平稳如常:“准备一份礼物。不必过于张扬,但要符合我的身份,并且……实用,昂贵。”他顿了顿,补充道,“另外,回复德莱文,我会准时出席,担任证婚人。”
对他来说,这不仅仅是一场婚礼。这是一次对德莱文忠诚的进一步绑定,一个向外界展示新诺克萨斯内部团结的机会,也是对他当年那句“让她听到你的名字”策略的最终验证。
至于爱情?那不过是驱动棋子最有效的催化剂之一。
……
华丽的请柬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不朽堡垒的某些圈子里激起了层层涟漪。
法莱尔夫人纤细的手指捏着那烫金的请柬,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那张曾对她吐出“睡觉打呼”这种粗鄙言辞的嘴,如今竟要对着另一个女人宣誓永恒的忠诚?
她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近乎扭曲的笑容,然后,慢条斯理地,将请柬连同信封一起,撕成了碎片,扔进了燃烧的壁炉里。火焰跳跃着,映照着她眼中屈辱和愤怒的火焰。
“德莱文……你以为这样就能摆脱过去?你带给我的羞辱,我记下了。”
……
米娅小姐将自己锁在房间里,哭肿了眼睛。那声当众的“愚蠢”指控,至今仍是她社交圈里的笑柄。她抓起一个昂贵的花瓶想砸碎,最终却无力地放下。
她看着请柬上“爱丽斯”那个陌生的名字,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攫住了她。
原来,他不是不懂爱,只是不爱她们。所有的羞辱,或许只是因为……她们都不是“她”。
她将请柬塞进抽屉最底层,仿佛这样就能埋葬那段不堪的回忆。
……
“哟——!”一声戏剧性的惊叹在排练厅回荡。塞拉菲娜用两根手指拈着请柬,仿佛那是什么不洁之物。
她绕着它走了一圈,脸上是毫不掩饰的讥诮。
“我们的行刑官大人,终于决定把他的‘旋转飞斧’永久性地挂在某个……嗯,特别的展示架上了?”
她故意拉长了语调,引来周围乐团成员的低笑。“让我看看,‘爱丽斯’……多么纯洁无暇的名字啊。”
她红唇勾起一抹恶意的笑,“正适合他那种……返璞归真的审美情趣。毕竟,和聪明人玩累了,总需要点简单的‘消遣’,不是吗?”
她随手将请柬丢给她的追求者之一,“拿去,裱起来,挂在剧院门口,就当是为我们即将上演的新剧《美人与野兽(智力障碍版)》做预热宣传了。”
她用最刻薄的语言,武装自己那微不足道的挫败感。
……
索菲亚在银狐商会的办公室里快速浏览着请柬,她锐利的目光扫过“德莱文”和“爱丽斯”的名字,嘴角勾起一抹精明的弧度。
她和德莱文有过一段各取所需的关系,他帮她“解决”了一些商业上的竞争对手,她则为他提供了金钱和某些场合下的“体面”。
“这个疯子,居然要结婚了?”她轻笑摇头,但没有丝毫恼怒。
她按了一下呼叫铃,对进来的秘书利落吩咐:“以商会的名义,准备一份厚礼。要实用又显贵的,比如一套高级水晶酒具。再帮我查查这位爱丽斯小姐的喜好,单独准备一份符合她品味的礼物。”
秘书有些惊讶:“您……?”
索菲亚端起茶杯,神色从容:“多个朋友多条路,尤其是德莱文这种‘朋友’。他现在权势正盛,他的婚礼,是巩固关系的最佳时机。怨恨?那是最不划算的情绪投资。祝福,并且让这份祝福带来未来的利益,才是明智之举。”
在她看来,感情是短暂的,利益是永恒的。德莱文结婚,只是改变了他们的合作模式而已。
……
年过四十但依旧挺拔的伊莉娜,在自家宁静的庭院里收到了请柬。她曾是德莱文在某个短暂驻地的负责人,当时年轻气盛的德莱文曾被她成熟的风韵和强悍的身手吸引,有过一段不算恋情的暧昧。
她仔细读完请柬,脸上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
“那个像野狗一样不安分的小子……也终于找到家了吗?”她喃喃自语。
她比大多数人都更早看出德莱文内心的迷茫和寻找。如今,听说他找到了那个传闻中让他安定下来的女孩,她感到一种由衷的欣慰。
“愿狼灵保佑他们。”她轻声祝福道。
她没有准备昂贵的礼物,而是亲手写了一封简短却真诚的贺信,随信附上了一对朴实无华但质地极佳的护身符——那是她当年在战场上用过的东西,象征着平安。
对她而言,那段过往早已随风而逝,现在只是一个长辈对迷途晚辈终于找到归途的牵挂与释然。
这场婚礼,对她们而言,是一场单方面的、粗暴的“清算”。
德莱文用最公开的方式,宣告了与过去的彻底割席,无论她们是恨、是释然、还是漠然,都不得不接受一个事实——她们在他的人生剧本里,已经彻底杀青。
……
“妈的!妈的!妈的!”克烈暴躁的咆哮声几乎能掀翻屋顶。他正被两个战战兢兢的裁缝围着,量体裁剪一件对他来说过于紧绷、束手束脚的“伴郎礼服”。
“凭什么?!凭什么老子要穿这身娘们唧唧的破布条子去给那个小兔崽子当什么狗屁伴郎?!”他挥舞着□□,吓得裁缝连连后退。“老子是战场上的杀神!不是马戏团里穿着花裙子跳舞的狗熊!”
斯嘎尔在一旁发出不安的咕噜声,似乎也对主人身上那光溜溜的布料感到不适。
发泄了一通之后,克烈喘着粗气,独眼瞪着那件半成品的礼服,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
他骂骂咧咧地走到一个巨大的、沾满血污和尘土的箱子前,开始在里面胡乱翻找。
“操!算你小子走运!”他一边翻一边咒骂,最终从一堆锈蚀的武器、不知名生物的牙齿和几枚哑火炮弹底下,掏出一个用油布包裹、依旧掩盖不住其华贵光芒的宝石胸针。那显然是从某个倒霉贵族或是富商那里抢来的战利品。
他拿着胸针,对着光看了看,又嫌弃地看了看那件礼服,最终不情不愿地啐了一口:
“妈的,便宜你这小兔崽子了!结了婚赶紧给老子滚远点,别再来烦我和斯嘎尔!”
[化了]好耶~下一章完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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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第36章 请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