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没能等到花京院来陪我去警局做笔录,他给我发短信说送去化验的虫壳获得了意料之外的结果,SPW财团的人连夜请他包机去纽约商讨对策,于是我的佛美之行就这么顺理成章地泡汤了。
我盯着手机屏幕,花京院最后很抱歉地说没能陪我坐一次旋转木马,如果我能等他三天的话,他一定会带我好好逛逛,老实话我确实很想这样做,但是我的签证时间和旅费都不允许,只能失落地回信说下次有机会的话再请他履行诺言。
而另外的担忧也促使我尽快收拾行装离开佛罗伦萨——如果偶然被人发现我拿着斯潘兰扎议员的戒指,那真的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紧张地时不时摸摸胸口,我用链子将那枚戒指穿起来挂在了脖子上,现在正被高高的衣领遮得严严实实,体温将黄金珠宝的棱角暖得柔和了些,没有最初那么冷硬,像送来它的那个人一样。
两颗殷红的星子在我的脑海里闪烁着,我不明白他为什么救我,也不明白他为什么会送给我戒指,我是说,戒指这种东西不应该随便送,即便是顺手也一样,男人不能就这样送一个女人戒指,甚至连面都不露,不能。
莫名的羞恼冲上脑门,我用凉鞋的小方跟碾着那不勒斯火车站台上破旧地砖翘起的一个尖角,那昂贵的礼物硌得我心口微微发烫,像堆满尸体的吧台后男人的手指触在我的肩头。
里苏特,我将这个名字含在舌尖,细细咀嚼又咽下。
老式火车站里通达的风从四面八方来,炽热湿润,我的长发被卷起,白色遮阳草帽像只有自己想法的海鸥,拍打着翅膀一瞬便飞得很高,我慌乱伸手去接,却看见斜里伸出一只修长有力的手轻松把那鸟儿捉了下来。
我的视线顺着他突出的瘦削指节向上,突兀地陷进两丛野鸢尾中。
这样深沉的蓝紫色眼睛,我认识的人里只有一个拥有,于是我恍惚扯出讨好的笑脸,说:“Grazie,普罗修特先生。”
俊丽得混淆了性别的面庞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美人儿唇间叼着烟,随手将帽子扣在我头顶直直盖住半张脸去,我眼前一黑,一时找不到方向,半片昏乱中一只手勾住我的腰,不容拒绝地把我向车站外带。
等等,他要把我带哪去?
我睁大了眼睛,忍着肩膀传来的尖锐刺痛胡乱抓下帽子,一脸不可置信地瞪着普罗修特:\"你要干什么?我已经定好旅游行程了!!\"
\"你别想了。\"男人一手钳着我的腰,一手拎着我的行李箱,径直往车站外停着的一辆银灰色阿尔法罗密欧156走去,它的后车门没关,因此普罗修特很轻松地一把就将我塞进了那辆小轿车后座。里面居然已经坐着个熟人,纤细美人梅洛尼,看到我进来笑眯眯地打了个招呼,并在我扑过去试图开车门的时候开口补刀:\"没用的,锁了。\"
靠!
\"你们这是非法限制公民人身自由知道吗,我要求见我的律师——\"
\"你哪来的律师?驳回。\"普罗修特钻进驾驶席,副驾驶的加丘闷笑一声,又憋住了。
笑,笑死你最好。我恨恨打量车里坐着的三个□□分子,试图用眼睛杀死他们,梅洛尼注意到我在瞪他,嫣然一笑,右手在脖颈上随意比划一下,传达一个意大利式的“I don’t care”给我。
“好吧,好吧。”我泄气,瘫在座位上自暴自弃地问道,“你们找我有什么事?”
“你知道前天冻在冰箱里的那‘坨’家伙是我们的情报人员吧?”普罗修特一脚油门下去,我整个后脑勺直接怼在靠背上,眼睁睁看他猛打方向盘,直接撞断了火车站停车场出口的起落杆。
上帝呀。我表情麻木,依稀听到发动机轰鸣中掺杂进些保安人员的叫骂声,但也很快被抛在了后面。
没听到我回答,普罗修特从后视镜里瞥了我一眼,被我惊恐的脸色取悦似的发出声嗤笑,自顾自接着说下去:“因为那家伙被人给做掉了,我们以后就只能亲自去和上面汇报任务情况——这活儿谁都不想干。”
所以?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红色信号灯悬在空中发亮,阿尔法罗密欧156在越过地上白线大半个车位后终于施恩般急刹停住。金发男人一手把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捏住滤嘴向车窗外掸掉积得长长的烟灰,露出的半截手腕线条流利优美,强烈的阳光下那些金色的细细绒毛像一层朦胧金沙,让人发狂的性感。
“毕竟也算是认识,对你的能力和性格有一定了解,所以我向队长推荐你来补这位置。”
我望着面前座位上方露出来的半个扎着整齐小发髻的脑袋,认真思考现在给他开个瓢的可能性。
“他同意了。”
又是一个急转弯,我的脸猝不及防撞上窗玻璃,不由得开始怀疑普罗修特是不是有读心术一类的能力没有告诉我。
“明天你去见见干部贝里可罗先生,他会告诉你该怎么做。”
深吸一口气,我对着那半个金灿灿的脑袋语气严肃地回答:“我做不来□□,你知道的。”
“不,你做得来。”氤氲蓝紫的眸在后视镜里注视我,“只是你自己不知道这一点而已。”
“喂,有些臭蟑螂跟在后面呢。”加丘把盖在脸上遮阳的鸭舌帽摘下来,下巴冲后方偏了偏,额前的蓝色卷发被压得凌乱翘起,多了几分少年稚气。
“我知道。既然你都说出来了,就去清理干净吧。”普罗修特不甚在意,眼见着骂骂咧咧的加丘下了车摔上车门,直接一脚离合踩到底扬长而去,我趴在后座上透过后窗玻璃看见蓝发青年对着我们离去的方向左手伸直出拳右手扶着左臂窝,吐了吐舌头*。
我觉得自己可能脑子出了问题,居然觉得这人怪可爱的。
“你喜欢加丘?”梅洛尼也学我的样子趴在靠背上,盯着那个飞快远去的影子。
“不,您怎么会这么想。”我心头一跳,移开目光,避过梅洛尼过分尖锐的视线,故作平静地恢复原来的坐姿——普罗修特当司机的时候最好老老实实让屁股呆在它该在的位置。
(删节部分)
他把手抽了出去,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用另一只手打开自己那侧的车门,那双眼尾上扬得妖艳的蓝绿眸子看着我,语气稀松平常:“到了哦。”随即自顾自钻出门,留我一个人和前面驾驶座上皱起眉的普罗修特对视。
“你……”普罗修特鼻尖抽动,像是闻到了什么,但他刚开口,我就立马推开门落荒而逃。
开什么玩笑,难道要我亲口承认被梅洛尼【——】了,还很享受吗?我一边小跑进眼前建筑的大门,一边在心里抽自己耳刮子,随着跑动在胸口小幅度摆动的戒指坠子更让我莫名心虚,对轻易沉沦的身体感到羞耻和沮丧。
但是他为什么这么做呢?我迟疑地望着提前进来的梅洛尼,他正和坐在沙发上的陌生寸头男人交谈,电视屏幕里上演着一场足球赛,里听到推门的动静两个人一起把视线投向我。
之前在佛罗伦萨时我和梅洛尼基本没有多少交流,毕竟我记得他杀死我时那种可怕的感受,一直都在尽量躲着他,而且我总觉得他杀掉我也不仅仅因为安东尼奥……他本身也对我能够产出什么样的孩子很是好奇。
“啊哦,小姐你的肩膀在渗血。”大大咧咧整个瘫在沙发里的寸头男人抓起遥控器把电视音量调小,里面主持人点评维埃罗最近状态的句子变得模糊起来。
我偏过头看了看,肩膀上包着的纱布中心位置已经染成了浅粉色,看来是妥妥的伤口裂开了。
都怪梅洛尼,我怨念地盯着戴眼罩的纤瘦青年,他耸肩,用口型说我以为你很喜欢,举起那只万恶的手做了个下流的手势。
Psicopaticoa*。我面无表情,用口型回敬道。
他不笑了,原本斜倚在沙发背上的身体站直,看我的眼神变得发凉。
沙发上的男人目光在我们两个人之间转来转去,最后噗嗤笑出来,开口道:“什么意思,幼儿园来了转学生?梅洛尼你还能再掉价点儿吗?”
梅洛尼没说话,轻蔑地从鼻子里往外哼了一声,转身大步上楼去了。
“他是不是这里……有什么问题?”我委婉地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寸头青年笑得前仰后合,把刚进门的普罗修特吓了一跳。
“你们还挺聊得来?”普罗修特把车钥匙往门口鞋柜上的玻璃盘子里一丢,眉毛挑得老高,另一手里还提溜着我的行李箱。
“她可真漂亮,还有趣儿。”寸头男人懒洋洋地拖拖拉拉站起身,我注意到他橘红短袖外套上布满铆钉,袖口却是荷叶边,内衬深灰色网格拉链背心,空隙处大方袒露着精壮的肌肉线条,下身穿着一条松垮的竖条纹黑色西裤,仔细看还粘着些蓝灰色的不明动物毛发,“话说回来加丘哪儿去了?”
一时我竟无法形容这是什么时尚品味,为了不闯祸只能老老实实闭嘴。
“半路被Romano的尾巴黏上了,加丘去‘扫大街’,你愿意的话回家时顺便帮他收拾一下。”普罗修特动作自然地环住我的腰,带我往楼上走,“看在里兹的份儿上,别再把猫毛带回来了。”
“Lucia正在换毛季,你懂的。”男人笑着回答,见我在偷偷看他,对我戏谑地眨了眨眼睛,拎起茶几上开了罐的听装啤酒向外走去。
“那是霍尔马吉欧,咱们的暗杀专家。”楼梯很窄,木质有些老旧,铺着暗红色脏兮兮的粗呢地毯,料子廉价厚实,踩上去有种踩进青苔群落的潮湿恶心感。普罗修特将我带到二楼右手第三间房门前,一边简单介绍刚刚的寸头男人一边从兜里掏出钥匙开锁。
“他看起来人不错。”我从牙缝里挤出这句客套话,湿透的内裤和疼痛的肩头都让我情绪低落,没有心情再去应付他。
普罗修特上扬的眉尾意味着他现在同样不悦,瞥了眼我的肩膀,钳住我的胳膊就把我拽进了盥洗室。
凭什么这么对我?我胸中怒火大盛,倔强地站在镜子前瞪他,希望这个男人能意识到自己的野蛮和不讲道理,但他仅仅是不含任何情绪地越过我打开镜子旁的吊柜,从里面掏出剪刀绷带纱布和医用酒精,在洗手台边上胡乱摆了一圈。
“你最好忍着点,伊鲁索盯了三天三夜的梢,现在正在补眠,把他吵醒了有你好看的。”经过一番折腾,那排小发髻现在已经有些散乱,一缕柔顺的金发垂在青年俊丽的脸旁,鸢紫色瞳孔专注地映出我肩头伤口的形状。
不出所料,普罗修特下手真的很重,我痛得整个人一直在往后躲,但被洗手台边卡着终归是没法逃离魔掌,又怕喊出声吵醒那个叫伊鲁索的人,只能忍着嘶嘶倒吸凉气。
包扎过程没有持续很久,很快血肉模糊的伤口就被雪白的纱布层层包裹住,并没有继续向外渗血,看样子普罗修特精通此道。
“听着。”男人随意抽了两张面纸擦净手上残余的血迹,俯下身正对我的眼睛,两手撑在我身侧的洗手台上,把我禁锢在原地,一字一句缓缓说道,“我不管你和梅洛尼是不是互相讨厌,或者他对你做了什么——你认为‘不好’的事情,你得学着自己在这里活下去,明白吗?”
不明白的是你,普罗修特。我张了张嘴,终归是赌气没能说出口。
浓郁的黑暗中我的子宫感到疼,但不是现在,是从前……冰冷的刺痛,**——或者荆棘蔓延撕裂吞噬了女人本身,花朵变成血块凋零,入侵者有着无可置疑的伤害和侵略性,像被刃刺穿,然后内脏破碎,一切柔软的都被杀死,凶杀者活下来,身体越来越冷,血浸透床单,滴答地断续落在地上。
孕育生命而死的痛楚,我面前的这个男人永远都不会明白。
轻微的叹息,普罗修特垂下长长的金灿灿的睫毛,掩住眼里的晦暗神色,他冰凉的手指摩挲着我的下巴,我几乎以为他要吻我,但最终只是他形态优雅的鼻尖擦过我的脸颊,温热的气息在耳边萦绕片刻随即远离。
“别让我失望。”
*注1:意大利通用的国骂手势。
*注2:意大利语“神经病”(骂人用)的意思。
这大概不是招新而是绑架【。】
我流梅又尖锐又漂亮又有很强的领地意识,欺负人这种事当然也得心应手。
至于里苏特的丁点儿小心思别的成员知不知道?那当然是……不知道的。毕竟队长并不是那种什么都喜欢表达出来的人,他会答应让塞菈来“实习”更多也出于专业方面的考虑。
大哥是怎么想的呢?在我眼里他是那种传统的意大利黑手党男人,大男子主义自不必说,对于家族(或者组织)中的女性成员的态度很难说是多么尊重,举手之劳的些许照顾是没问题,但可能觉得女人做好自己本分里的工作就足够,不要在内部引起什么混乱,无论如何大家都该一致对外才符合他的理念。
至于发不了的部分请自行脑补呜呜(流泪猫猫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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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chapter14 porpor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