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鹃和雪雁进去找黛玉的时候,黛玉正抱着繁星在给他顺毛。见她两来了,忙招手示意她们到跟前来,这才拉着她们的手,道:“雪雁是从扬州一路跟着我到京城的,紫鹃是我来这里之后一直服侍我的,这么多年相伴,我们也算一起长大,这情分原不比旁人,只是往后,我也没办法护着你们了。”
“雪雁的身契一直在我这里,你看你是想留在这里,还是想出去,我都尽量替你安排好,只是紫鹃,你不一样,你原是府里的家生子,以前又是在老太太跟前伺候的,我没办法放你出去,但是你想去别处伺候,我也可以求了二嫂子,让她安排着···”
黛玉话还没说完,紫鹃和雪雁便都哭了起来。
雪雁一边哭一边说:“是我们有什么做的不好吗?所以姑娘不要我们了?”
紫鹃也哭诉:“我是老太太指了来服侍姑娘的,往后姑娘在哪儿我就在哪儿,便是说句不好听的,往后姑娘嫁人,我也是要跟着去的,姑娘也不必费心替我操持了,左右我是不会离开的。”
雪雁听见紫鹃说的,忙也跟着表忠心,“我也是,我从小就是跟着姑娘的,往后也要跟着姑娘,姑娘不要赶我走,我不想走。”
黛玉看着她们都哭了,也忍不住红了眼眶,叹息道:“你们不走,可是往后又该如何呢?我连繁星都尚且护不住,何况是你们?”
雪雁和紫鹃两人抱头痛哭,就是不愿意松口,黛玉无奈,只能额外请李纨和探春多多照顾她两一点,李纨和探春虽然表面上都答应了,但是私底下却聚一起说了起来。
李纨问探春:“你可知林姑娘最近是怎么了?怎么感觉像跟我们交代后事一般?”
探春想起之前宝玉和黛玉两人几乎形影不离的关系,又想想最近这几日他们却看着形同陌路的样子,忍不住说道:“林姐姐向来身子弱,咱们多注意着点吧。”
李纨却又低声问:“我之前仿佛听说,林姑娘快要不行了,就是前儿宝玉丢了玉,发热的那一晚。”
“我本来想跟着老太太一起去看看她的,刚巧丫鬟来说,兰儿起来找我,我就又急急忙忙的回去了,本来心里还想着,她若是当真不好了,我也没去瞧瞧,总归心里过意不去。”
“如今看来,竟像是大好了的样子,也不知道是哪个刁奴传出的消息,竟这么编排她。”
探春摇头,其实她们三姐妹前一天去看过黛玉了,那时候黛玉身子就不好了,紫鹃还拜托她给黛玉找个大夫来瞧瞧。
探春也让人找了,偏生那守门的婆子不许进,她跟着人家争了几句的功夫,那大夫竟然先跑了,也不知道是外面的人从哪儿找的冒牌的东西。
探春气的不行,偏偏她又出不去,吩咐外面的人做个事还要找人传话,人家听不听还不好说,鞭长莫及。
后来还是薛宝钗知道了这事,说可以找他哥哥帮忙。
哪知道过了一天了,大夫也没来,然后又发生了宝玉丢玉的事,她也是忙的脚不沾地的。
只是她心里多少对黛玉有点愧疚,第二日便邀了姐妹们去看望黛玉,见她虽然还是孱弱,但是精神却像是好了稍许,便也稍稍放心下来。
如今见黛玉大好了,心里也替她高兴。
李纨倒是没察觉到探春的内心活动,又感叹道:“如今是多事之秋,宝玉的玉还没找到,三天两头的梦魇发热,偏生太太和姨奶奶又说要定亲给宝玉冲喜,林姑娘看着像是大好了,但是我瞧着她心里怕是有事,咱们还是多注意着点,别出了什么乱子才好。”
探春也点点头。
话说宝玉那边,自从看了天幕之后,人又变得有些呆呆傻傻的,袭人和王夫人着急上火,就说要不还是提前给宝玉和宝钗定亲,冲喜看看有没有效果。
她们两人说话也没避着宝玉,宝玉听了,却大哭大闹了起来,“我不要和宝姐姐定亲,我不要宝姐姐,我只要林妹妹···”
他说着,又从床上起来,也不管没穿外衫,径直就往外走。
袭人忙冲过去拦着他,问道:“你做什么去?”
贾宝玉很认真的说:“我去找林妹妹去,我要跟她说清楚,我不要跟宝姐姐成亲,我只要林妹妹。”
王夫人忙把贾宝玉拉回来,道:“你林妹妹要嫁人了,你不能去找她了。”
贾宝玉愣愣的问:“林妹妹要嫁人了?林妹妹不跟我一起了?”
王夫人点头道:“是啊,姑娘家嫁人之前,是不能见外男的。”
贾宝玉愣怔在原地,随即两行清泪落下,嘴唇微动,正欲说些什么,却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来,紧接着双目紧闭的撅了过去,很快就不省人事了。
王夫人和袭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吓的怔了一下,随即连忙扑过去,两人都一边哭一边喊着宝玉,可是贾宝玉就是没什么动静。
很快,园子里又闹了起来,老太太和邢夫人来了,大夫也请来了,三春来到了黛玉这里,跟黛玉说了这件事,邀请黛玉一起去怡红院。
黛玉虽然心里不自在,但到底不愿意宝玉有性命之忧,便也跟着一起去了。
怡红院围满了人,大夫看过之后,只是摇摇头,扯了两句什么五脏郁结也没开药就走了。
贾母忙叫人去请太医,丫鬟婆子也都着急忙慌的端茶倒水。
“到底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就这样了?不是前儿还好好的吗?”贾母感觉很心累,怎么就突然闹出这么多事来。
袭人一边哭一边解释道:“宝玉自从玉丢了之后就一直心慌梦魇,太太也找了和尚来看过了,也做了法事,但是都没什么好转,所以就说着要提前定亲给宝玉冲喜,宝玉大约是太高兴了,所以就突然厥过去了。”
袭人说着,还飞快的抬头看了眼王夫人。
王夫人立刻接过话头,哭诉道:“都是我,这些年管的他太紧了,原是怕他不好好念书,被丫鬟勾引学坏了,没成想,竟然让他憋出病来,宝玉,是我对不住你啊。”
贾母直觉不是这样的原因,但是贾宝玉厥过去了,又没醒来,也问不出来,便也没问了,只让人去催了太医。
太医来了,看了看贾宝玉,也说是五内郁结,开了个方子,又给贾宝玉扎了几针。
等了差不多半个时辰,贾宝玉终于醒了,他睁开眼看着围着他的众人,眼神却扫到了在外围等着的黛玉。
当即便笑了起来,眼睛亮晶晶的,只看着黛玉,直把旁人都忽略了,“林妹妹,你来了。”
贾母看到宝玉醒来了,忙把他搂在怀里,问道:“好孩子,可醒来了,你是怎么突然又晕过去了,太医说你五内郁结,你有什么不高兴的事情跟祖母说,祖母给你出气,底下的丫鬟婆子不听话了赶出去便是,可别自己气坏了身子。”
贾宝玉道:“太太和袭人骗我呢,说林妹妹要嫁人了,不能来见我,可是她这不是来了吗?可见她们是跟我闹着玩呢。”
贾母瞪了一眼袭人和王夫人,搂着贾宝玉宽慰:“对,你林妹妹年岁还小,祖母舍不得她出嫁呢,还要多留她几年,你别听她们瞎说。”
贾宝玉听到这话高兴了,忙自己坐了起来,就来到黛玉的面前,道:“我知道妹妹定然是恼我了,所以总不愿见我,但是这是她们哄我们玩的呢,我没有要和宝姐姐定亲,你也没有要嫁人,我们还是和以前一样的。”
这下众人也不敢再跟贾宝玉说实话了,贾母哄道:“是是,她们哄你呢,祖母待会就罚她们,你赶紧喝了药再睡一会罢,最近总是梦魇,我们都担心你,你要赶紧好起来才能跟姐妹们出去玩。”
贾宝玉被哄好了,乖乖的吃了药睡了。
贾母见贾宝玉确实睡着了,这才从内室出来,一出来就说王夫人和袭人:“你们又不是不知道这孩子心痴,还当着他的面说些那样的话,要是真把他吓病了你们就高兴了。”
王夫人低声道:“这一时是瞒过去了,可是往后怎么说,他这梦魇一直没好,也总归是要跟宝丫头成亲的。”
话音刚落,里面又传来了哭声,贾母跟王夫人赶紧进去,却见贾宝玉紧闭着双眼,挥舞着双手,大声喊道:“什么金玉姻缘,我不要,我偏要木石姻缘。”
众人见贾宝玉额头都出了汗,袭人正用帕子给他擦汗,可是他却没有醒。
众人都喊宝玉,宝玉却又歪着头沉沉睡去。
贾母叹了口气,复又出来,跟贾政商议道:“我瞧着宝玉这样子,跟宝丫头怕是成不了。”
王夫人一边用帕子抹眼泪一边说:“我找高僧给他和宝丫头合过八字了,都说好,是天作之合,我瞧着他这是舍不得姐妹呢,要不还是先把他从园子里挪出来,让他适应适应,总归定亲之后,他再跟姐妹们住在园子里也不合适。”
贾政也道:“往后可不要再这样惯着他了,婚姻大事向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他自己做主的,还好今天都是自家人在,往后要是再这么口无遮拦的,岂不是坏了姐妹们的名誉?”
王夫人忙道:“我会叮嘱他的。”
几人又守了一会,贾宝玉中途没有再梦魇惊醒了,大家都放下心来。
到了晚上,三春和黛玉李纨她们早就回去了,只有王夫人和贾母还守着,王夫人便对贾母说:“老太太也守了一天了,宝玉估计还要再睡一会,还是先回去歇息吧,这边让袭人她们守着便是。”
贾母想要叮嘱袭人几句,却见贾宝玉忽然从内室出来了,穿着中衣,连外衫都没有穿。
后头袭人拿着衣服慌忙跟着出来,嘴里还喊道:“宝玉,先穿衣服。”
贾宝玉却没理会身后的袭人,急急忙忙的往外走,贾母和王夫人忙问道:“这外头天都黑了,你干什么去?”
贾宝玉头也没回,“林妹妹要走了,我要去找她。”
贾母和王夫人听的一脸茫然,王夫人严厉的质问袭人:“你又跟他说什么了?”
袭人委屈的说:“我们在里面什么都没有说,宝玉突然起来就自己出来了,我们也不知道啊。”
贾母却拦着宝玉,道:“你先穿衣服,待会冻坏了,现在都晚上了,你林妹妹能去哪儿。”
贾宝玉却很执着,“不,林妹妹来跟我道别了,我知道她要走了,我要赶紧去,不然我就看不到她了。”
贾母也拦不住贾宝玉,只得跟在身后,丫鬟婆子们都打着灯跟着,贾母一边走一边道:“宝玉,这都晚上了,你林妹妹都睡了,你这是做梦呢,快回来吧,她不会走的,林家人都死绝了,她能走到哪里去呢?”
贾宝玉走的很快,声音跟着风飘了过来,“不,她要走了,她真的要走了。”
贾母跟不上贾宝玉的脚步,只得催促丫鬟婆子:“你们快跟上,到了潇湘馆就劝他回来。”
好在今天月光极好,虽然不是满月,却洒落一地清辉,把地面照的一片银白,便是不打灯也看的清,不至于摔倒。
一行人很快分作两队,贾宝玉在最前面,后面的丫鬟婆子打着灯跟着,贾母远远的坠在后面,身旁也围着丫鬟婆子打灯,远远看着像两条火龙,蜿蜒往潇湘馆去。
贾宝玉身后,袭人一路小跑才跟上,嘴里还不停地劝他回去,但是贾宝玉却不管不顾,只蒙头往前冲。
一行人很快来到潇湘馆门外,婆子们正要去敲门,贾宝玉却站在门口喃喃道:“她要走了。”
黛玉从怡红院回来之后,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地收拾着东西,雪雁和紫鹃不知道黛玉为什么忽然收拾书房,把平日里常用的笔墨纸砚都收起来。
但是两人也猜到她心情不好,便也不敢多说什么。
只有虞繁星,一直跟在黛玉身后,寸步不离。
到了晚上的时候,黛玉忽然把潇湘馆的丫鬟婆子都叫到了一起,交代道:“我要走了,你们的去处,二嫂子会替你们安排好的。”
紫鹃大惊,忙问黛玉:“姑娘要去哪里?”
屋外的袭人也在问贾宝玉,“林姑娘要去哪里?”
贾宝玉没有回答,黛玉却对紫鹃笑道:“我要回家了。”
袭人正要劝贾宝玉回去,紫鹃却觉得心惊肉跳,也要劝黛玉去休息。
但黛玉却忽然弯腰抱起繁星,来到院中,紧接着,所有人都看到了此生难忘的一幕。
只见黛玉的脚底忽然绽放出一阵耀目的金光,金光化成一朵巨大的莲花,随即莲花绽开,托着黛玉乘风而起,黛玉怀抱红狐繁星,乘着风直直的朝着天上的玉兔飞去。
终于写到这里了,休息休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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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林黛玉离贾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