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最终还是跟着阿七回了家,至于是自愿还是被迫,就另外一说了。
因为小腿受伤,小孩卧床养伤。阿七时不时找他聊天,他从不说话,像截木头。
过了一段日子,原本瘦骨嶙峋的小孩在精心调理之下,长高了,脸上也逐渐有了点肉。
阿七拍了拍小孩的肩膀,“没想到一眨眼长得这么大了,爸爸我很欣慰啊!”
小孩这次没有闪避,可是语气无奈,“我老豆早死咗喇。(我爸早就死了。)”
空气静了半晌,阿七用震惊的眼神看着小孩,“……你不是哑巴?”
你的重点是这个?小孩看着阿七的眼神幽深,难辨眸底的情绪。
“你刚才说的是白话吧?不会说官话挺麻烦的。”阿七单手托住下巴,像个小大人,望着小孩,“要学吗?”
小孩想了想,点点头。
阿七教小孩说官话,从基础学起,玻坡摸佛得特呐勒……
小孩学得很快,阿七却厌烦了当老师的游戏,花钱请了个老师教小孩读书写字。
即使打过预防针,老师来的第一天,她瞧见小孩的耳朵,还是忍不住露出惊愕的神色。
后来发觉兽人小孩并没有传说中那么有攻击性,老师那颗忐忑的心才终于放下来,亲切和蔼地随口一问,“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小孩愣了一下,因为他没有名字,想起斗兽场给他编号,“柒。”
无论柒是认真听课,还是看书学习,阿七都待在房间一隅,专心致志地坐在地毯上玩拼图。
午后金灿灿的阳光从落地窗照入,发光的尘埃在漂浮,就像踮起脚尖跳舞的小精灵。
指尖摩挲着书页发出沙沙声,柒才读完一本书,不经意抬起头,见阿七皱着眉头,手里举着一枚拼图,思考着这枚拼图的正确位置。
阿七转头,两道视线相撞,柒还来不及说什么,阿七先一步开口说:“要不要一起玩啊?”
柒从来没有玩过拼图,准确地说,柒从来没有玩具。
“不会?不会,我教你啊!”阿七兴致勃勃地开始讲,“要按照上面颜色和图案,这几块拼图虽然颜色一样,但是形状不一样……”
他微微侧头看向阿七,阿七神情认真,那双眼睛像是没有一丝阴翳的晴空,眼底光华明亮。
柒搞不清楚阿七到底为什么要给他食物,还让他可以学习,也许只是少爷的心血来潮,也许只是缺少一个玩伴。
但是他清楚一件事,起码少爷和那些人是不一样的,那些人只会伤害他,利用他。
双亲过世之后,他很长时间一直过着流浪的日子,因为是兽人,受过不少白眼,像他这样小孩的归宿只有未成年之前的死亡。
可现在,他的未来完全改变了。
……
腿伤彻底痊愈之后,柒和阿七经常在庭园里乱逛,偶尔帮园丁浇水,还在玫瑰丛里钻来钻去。
有次他们爬过围墙,到外头的树林里去,呼啦啦地爬到山顶。
其实也不过是一座百米多高的小山,山顶长满了树,结着令人垂涎的果子。
柒攀到枝头,摘下几颗,又递给阿七两颗。
两个人坐在树下眺望,天气风和日丽,太阳一点也不晒人,山间的清风裹挟着草木果香与植物湿气。
河水从不远处的山野深处流出,活泼清冽,潺潺地流进一面翠绿的湖泊里。
他们似乎约好了似的,都不说话,不想打破这片令人惬意的宁静,只有咔嚓咔嚓咬果子的脆响。
果子圆润,汁水饱满,味道香甜。阿七很快就吃完了,往地上一躺,入目是茂盛的树冠。
他们一直待到太阳偏西才离开,远山后大红大紫,金绿交错,霞光照着回家的道路……
别墅里每隔一两周就会办场宴会,阿七已经习惯了。
宴会厅内,客人们衣冠楚楚,尤其是女士一律穿着小礼服或者西装套裙,他们举着酒杯热切地倾谈着,说笑着。
侍者们用银盘子托着鸡尾酒与饮料,在人群中穿梭着。
乐队演奏着一首很有味道的老歌,音乐里似乎飘荡淡淡的玫瑰香味。
阿七望着觥筹交错、人影幢幢的热闹与繁华,一扭头,见柒正安安静静地站在楼梯边上。
柒戴着一顶帽子,遮掩住狼耳朵,穿着一套深灰色小西装。面孔沉静,腰背挺直,已经初显少年人挺拔的轮廓。
他就这么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那里,仿佛与周围隔着什么,完全融不入人群。
柒留意到一道视线,抬头与阿七对视,阿七轻轻地朝他笑了笑,眼睛弯成了月牙。
柒只是颔首致意,就眼睑低垂,转身往后厨去了。
应酬这种事,真是体力活,这种时候阿七倒是有点羡慕柒了。
等宴会进行到三分之一,阿七偷溜出来找柒,绕了房子一圈都没找着。
才出了侧门就听到游泳池那边吵吵嚷嚷的,阿七伸长脖子一看,是一群小孩围住了柒,最大的那个熊孩子要摘下柒的帽子。
隔着一池碧蓝的水,阿七眼尖地瞧见柒握紧拳头,他看到柒的眼睛深得像一汪平静的古潭。
心脏内最软的那处,好像被细针一下又一下地戳着。
阿七也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只见熊孩子抓住了柒的衣领。
他急忙朝对岸跑去,放开嗓子一声吼,“放开那个靓仔,冲我来!”
小孩们停下手,阿七快步挡到柒面前,拿开熊孩子的手,“这位老弟,稍微给我点面子,这可是我的人。”
熊孩子狠狠瞪着阿七,“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你从哪里冒出来的?”
“哇,这么凶?”阿七有些浮夸地拔高声量,“你知不知道我是谁啊?”
“管你是谁,老子打死你!”熊孩子起了好胜心,扬着拳头就要扑上来。
不料柒上前按住熊孩子的肩膀,只是轻轻一推,熊孩子直接摔了个屁股蹲,所有小孩都大笑起来。
熊孩子见失了面子,咬咬牙,不服输地再次攻击,小孩们互相推搡,战争一触即发。
柒清楚他不能真的对一群小孩使出全力,可是这些人类小孩就像夜晚嗡嗡乱叫的蚊虫,他不耐烦地蹙紧眉头。
却听噗通一声,有人掉进游泳池了!
阿七被救上来时全身湿透,不停地打喷嚏。
祸不单行,偏偏柒跳下去救阿七时,还弄丢了帽子。
这下所有小孩都瞧见那对狼耳朵,几乎一哄而散,有几个胆大的留下来偷看。
“兽、兽人!”之前还嚣张的熊孩子指着柒,声音颤抖,“不要、不要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