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时后,阿七挂上了黄医生的专家号。
候诊室里人满为患,足以证明这位黄医生如今多么炙手可热。
阿七和大保等得都快睡着了,才终于听到叫他们的号。
走进诊室,黄医生低着头,正在写上一个患者的病历。
金丝眼镜反射着灯光,看不清眼神。那股阴冷气息似乎比在走廊时明显了些,却像一缕青烟,在眼前飘来荡去,但是怎么也捉不到。
“哪里不舒服?”黄医生头也没抬,声音温和,却带着一种程式化的冷淡。
阿七立刻戏精附体,捂住胸口,眉头紧锁,声音虚弱又夸张,“医生,快救救我!我最近胸口闷,喘不过气,晚上睡不着,白天没精神,看到靓女从我面前经过,心跳都不会加速了,我感觉我的人生失去了色彩,我一定是快要死了!医生,你帮我看看,我是不是得了什么绝症?”
黄医生写字的手停住了,他终于抬起头,目光透过镜片落在阿七脸上,仔细端详着。
那眼神好似探照灯,有种奇异的穿透力,让阿七如坐针毡,如芒在背。不会是被这个黄绿佬(庸医)看穿了吧?
看了几秒,黄医生忽然微微一笑,颇有几分斯文败类的味道,“你说你看到美女不会心动了?”
阿七不明所以地点点头。
“不用担心,小问题,你可能是弯了。”
“……”阿七瞪大眼睛,“呃,医生,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黄医生郑重其事地重复了一遍,“我说你可能是取向发生了改变。”他顿了顿,换上推销商品似的口吻,“要不要我给你介绍一下几家比较好的戒同所?”
阿七被噎得说不出话,整张脸皱成一团。
旁边的大保用翅膀捂着脸,憋笑憋得浑身发抖。
“医生,我是开玩笑的,其实我……”阿七试图挽回形象。
黄医生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平静无波,“下一个。”
被毫不客气地请出诊室后,阿七气得跳脚,“顶你个肺,居然说我是基佬?我可是钢铁直男!”
大保拍了拍阿七的后背,“省省吧,人家根本没信你,耍你玩呢!不过……”他语气严肃起来,“那个黄医生身上真的有妖气,妖气虽然淡,但和他整个人融合得很深。”
阿七冷静下来,摸着下巴,“也就是说,可能不是简单的附身?”
“既然他身上妖气这么淡,说明妖物本体不在这里。”大保分析道,“要想找到根源,还得盯紧他。”
他们一拍即合,决定跟踪黄医生下班。
傍晚时分,黄医生换下白大褂,穿着一身休闲服,开着车离开了医院。阿七打电话给柒,和大保赶紧拦了一辆出租车。
“师傅,跟上前面那辆车,但别让他发现了。”阿七指着黄医生的车。
司机从后视镜瞥了一眼这两个人,一个穿着白卫衣,绑着小揪揪;另一个穿着黑西装,戴着墨镜,打着黄色领带(这是大保的伪装化身),这组合怎么看怎么奇怪。
司机不由得嘟囔了一句:“拍戏啊?”
车子七拐八绕,最终停在一栋独立的小楼前。
小楼外观古朴,甚至有些破旧,与周围新建的公寓格格不入。
黄医生停好车,警惕地四下看了看,才拿出钥匙打开院门走了进去。
阿七和大保也下了车,在不远处的街角探头探脑。
“哇,这冲天的妖气!”阿七手搭凉棚,仔细侦查。
即使隔着一段距离,依然能感觉到小楼方向弥漫过来的浓郁妖气。
但这股妖气之中却夹带着另一股不同的气息,与黄医生身上那丝若有若无的阴冷截然相反,那股气息中正平和,甚至带着令人舒适的暖意。
“奇怪了,难道是两个妖?”大保也很疑惑。
“怎么样,大保,我们进去看看?”阿七跃跃欲试。
借着暮色的掩护,阿七和大保悄无声息地翻过院墙,落在小楼的院子里。
那股妖气变得更加浓郁,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其中那股冰冷的寒意更是彻骨,几乎要在空气中凝成悬浮的霜露。
小楼内部没有太多生活过的痕迹,家具上笼着些许灰尘。
走廊尽头有一扇厚重的门,门缝里透出微弱的光线,惊人的妖气正从门后传来。
阿七放轻脚步,轻轻将门推开一条细缝。
门后竟然是一个巨大的玻璃房,云雾氤氲,绿意汹涌,像是精心打造的生态箱,又像是微缩的热带雨林。
“这么夸张,这是在房子里建了一个植物园?”阿七仰头望去。
拱形穹顶离地面至少十米,玻璃墙也高耸得骇人,远比从外面看起来更高,显然运用了某种空间扩展的法术。
众多藤蔓植物从头顶垂挂下来,零星开着形状怪异的花朵。
踏入玻璃房的那一刻,仿佛瞬间穿越到了另一个世界,与门外破旧的小楼迥然不同。
首先感受到的是空气,潮湿温热。泥土的气息腥臭,草药的香味浓重,以及强烈的妖气,各种味道混合在一起,诡异之极。
植物也很奇异,右侧一棵树木枝干扭曲,如同盘踞的蛇群,偶尔可见骨头般惨白的菌类从树根下探出。
旁边植物的叶片郁郁葱葱,下方挂着几个瓶状的绛紫色囊袋,囊袋表面布满了血管脉络般的暗红纹路。一只路过的蚂蚁失足掉入,很快就会被消化……
整个空间弥漫着矛盾的气息,蓬勃生机与腐朽衰败交织,瑰丽中潜藏着危机。
远处传来滴滴答答的水声,却寻不见源头,只有朦胧的雾气在盘根错节的植物之间流转。
放眼望去,光怪陆离,恍惚之间,让人置身于梦境与现实的交界。
踏上一条通向深处的笔直小路,走了不到十几步,阿七蓦地放缓了脚步。
“大保,”他声音压得极低,几乎只剩下气音,“你有没有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看着我们?”
大保猛地一僵,拉低墨镜,眼睛紧张地四处扫视,“什么东西?阿七,你不要吓我啊!”
茂密植物的阴影之中,那些诡异花朵的深处,仿佛潜藏着一双眼睛。
那视线冰冷诡谲,像是审视,又像是窥探,他们则成了误入巨兽巢穴的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