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保盯着秋生所指的方向,急忙掏出一张符纸,口中念念有词,“天地无极,乾坤借法!”
符纸无火自燃,化作一道金光迸射开来。
海面上的空气扭曲了一瞬,仿佛有一面看不见的镜子碎裂,随即白雾包围过来。
原本空无一物的远处,赫然出现了一艘巨大的木船。
它似乎是从白雾中直接幻化而出,就那样诡异地静止在起伏的海浪之上,如同一个沉默的庞大幽灵,带着一股死气沉沉的腐朽气息。
船头上立着一个身影,白衣如雪,棕色的长发披散下来,脸上戴着白色的笑脸面具,她手中轻轻摇动着一个古朴的铜铃。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在那艘木船的甲板上,密密麻麻地站满了肉傀儡。
它们身形僵硬,如同雕塑,手持各种残破兵器,身上覆盖着锈迹斑斑的古代盔甲。
头盔之下的脸有些腐烂,眼底闪烁着猩红的光芒,仿佛被抽干灵魂的躯壳,浑身散发出冰冷死寂的气息。
肉傀儡数量之多,几乎站满了整艘船的甲板,像是一支来自幽冥地府的军队。
铃铛声陡然加速,不仅空灵诡异,更夹杂着无数细微痛苦的哀嚎和呓语,钻入耳中,阿七猛地挣扎了几下,力气骤然加大。
他眼中的迷茫被一种狂躁的空白取代,奋力想要挣脱束缚。
秋生也再次抱紧头颅,发出痛苦的呻吟,显然在与铃铛声抗衡。
紧接着,肉傀儡们空洞的眼睛齐刷刷地转向快艇,骨骼发出咔咔声,令人牙酸。
大保惊得鸡毛倒竖,“这是什么东西?兵马俑来的吗?开博物馆啊!”
柒眼神彻底冷了下来,一只手死死箍住躁动不安的阿七,另一只手持握魔刀千刃,凌厉的杀气冲天而起。
即使隔着这么远的距离,白被这杀气逼得后退一步,但是摇动铜铃的手并未停下。
她定了定神,抬手向前轻轻一挥,下一刻,站在最前方的十几个肉傀儡动了。
它们纵身一跃,竟然直接从木船跃到快艇上。
柒手腕一抖,魔刀碎片骤然散开,化作数十道紫色的流光,如同流星雨飞向那些肉傀儡……
刺眼的阳光,咸腥的海风,直升机的轰鸣,震耳欲聋的爆炸等等,如同被一把剪刀咔嚓剪断。
阿七只觉得自己像是掉进了一个扭曲的漩涡里,周遭的一切飞速褪色、模糊、最终被彻底吞噬。
空灵诡异的铃铛声,在他耳中渐渐变调,化作了……上课铃声?
上课铃声震着耳膜,尖锐催命,视野重新变得清晰。
他坐在一间沉闷的教室里,午后的阳光从玻璃窗照入,粉笔的碎屑在半空中纷纷扬扬。
黑板上还有未擦干净的数学公式,像某种看不懂的咒文。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没有放血割出来的伤痕,身上穿着蓝白相间的运动校服,洗得有些发旧。
“喂!”一个不怀好意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紧接着,后脑勺被什么东西重重弹了一下,是一小截粉笔头。
阿七僵硬地回过头,瞧见几个男生恶意的目光,他们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讥笑。
为首的那个男生勾着嘴角,眼神全是轻蔑,伸出手,语气理所当然,“作业呢?借来参考参考。”
“……什么作业?”
“敢这样跟我说话?”那个男生眉毛一竖,反手揪住他的前襟,“皮痒了,欠揍?”
周围的同学安安静静,有的低下头假装学习,有的幸灾乐祸地看戏,没有人阻止。
那种被孤立的感觉像冰冷的潮水,将他淹没。
他本该抖机灵地调侃几句,本该一拳打翻眼前这个人,身体里某种本能似乎在咆哮着要反击,可他只是看着他们。
男生用力推搡了他一把,他踉跄着撞在后排课桌的尖角上,腰侧一阵钝痛。
课桌的主人把桌子往后拉了拉,像是在避开什么脏东西。
哄笑声响起,不大,却像针一样扎人。
“上课了,同学们请回到自己的座位。”老师不咸不淡地警告道,走入教室,开始讲课。
“放学后等着。”男生丢下这句话,带着他的跟班扬长而去。
阿七坐回座位,摊开课本,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他明明应该在……应该在什么地方?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重要的人……
念头纷乱如麻,却抓不住任何实质。
放学铃声像是解脱,又像是另一场折磨的开始。
他收拾书包,希望那几个堵他的人已经忘了这茬,或者等得不耐烦先走了。
在校门口,他被堵住了,书包被粗暴地抢过去,里面的书本和文具被倒了一地,几个人嬉笑着用脚去踩。
为首的男生抱着胳膊,用脚尖碾着一本练习册,脸上是恶劣的笑,“废物。”
周围的哄笑声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变得模糊不清。
视野边缘开始轻微地扭曲,天空似乎波动了一下,嘈杂的喧哗声里,似乎有几声铜铃的轻响?
阿七看着散落一地的书本和被踩脏的文具,头痛欲裂。
他再定睛看去,一切又恢复了正常,依然是放学后的校门口,依然是那几个讨厌的人。
“你聋了?”另一个男生见他不动,上前一步,伸手又要推他。
阿七条件反射地侧身,抓住男生的胳膊,顺势一拧……
“咔”一声轻响,伴随着一声短促的惨叫。
那个推他的男生捂着自己以诡异角度弯曲的手腕,踉跄后退,脸上瞬间血色尽失。
所有人都愣住了,过了一会儿,为首的男生反应过来,惊怒交加,“你敢还手?!揍他!”
几个人同时扑了上来,却不见他怎么动作,那个为首的男生被他一脚踹在肚子上,跪倒在地,其余人也倒地惨叫。
眼前的景象再次剧烈地扭曲起来,跪地求饶的男生的脸也跟着变化,似乎变成了一张戴着笑脸面具的脸。
“铃——!”铃铛声陡然清晰起来,穿透了周遭的喧闹声。
剧烈的头痛再度袭来,仿佛有两股力量在意识里疯狂撕扯。
他捂住像是要裂开的头,被巨大的痛苦和迷茫取代,身体晃了晃,几乎站不稳。
那几个被打趴下的男生连滚带爬地拽起同伴,惊恐万状地逃走了,连地上的书包都不敢捡。
周围看热闹的学生也躲得远远的,用一种看怪物般的眼神看着他。
阿七喘着粗气,站在原地,头痛缓缓平息,那诡异的铃声也消失了,留下的只有一片狼藉。
依旧是夕阳下的校门口,只是格外安静,所有人都避着他。
他默默地捡起被踩脏的书本和笔,拍打干净,重新塞回书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