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铁/厄穹]艾瑟拉大陆战纪 第3章 老布莱克的酒桶与同行者

圣光灼烧血肉的焦糊味、魔物血液的浓烈腥臭、馊水泼洒后的刺鼻酸腐，还有建筑燃烧产生的呛人烟尘……

种种令人作呕的气味在石蹄镇混乱的夜色中交织、翻滚，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幸存者的肺叶上。

火光在远处跳跃，映照着一张张惊魂未定、沾满汗水和污迹的脸庞，将恐惧和茫然刻得更加深刻。幸存的镇民和佣兵们在狭窄的街道和燃烧的废墟间盲目奔窜，哭喊、咒骂、寻找失散的亲人或仅仅是一个安全的角落。

白厄站在那头刚刚咽气的荆棘腐熊尸体旁，脚下是粘腻的黑泥与暗红血液混合的污秽。

他微微喘息着，体内奔涌的魔力因刚才那记精准而强力的光之矛而有些激荡，指尖还残留着圣光灼烧后的微热感。

他没有立刻参与对另外几头肆虐魔物的围剿——那几头岩甲毒蝎兽和荆棘腐熊虽然凶悍，但在最初的混乱过后，镇子里残余的守卫和一些被激出血性的佣兵已经开始组织起零散的反击。

更重要的是，他身后那三名忠心耿耿的战士已经如同猛虎般扑了过去，加入战团，刀光剑影在火光中闪烁，与魔物的咆哮和人类的怒吼交织在一起。

他的全部注意力，在混乱的声浪中，牢牢锁定在身后那个近在咫尺的声音上。

那个声音清亮，带着点战斗后的喘息，尾音却微微上扬，透着一丝少年人特有的、近乎莽撞的活力，甚至还夹杂着一种“干成了件大事”般的得意和调侃。

“呼……真够劲儿！喂，我说，那边那位漂亮又厉害的贵族老爷，”那声音顿了顿，带着一种近乎天真无邪的调侃，“下次打架的时候，可别再对着垃圾堆发呆了，很危险的哦！”

白厄猛地转过身。

那个灰发青年，就站在他身后不足两步远的地方。

他不知何时已经从那条恶臭的后巷溜了出来，动作快得像只无声的野猫。

此刻，他正随意地拍打着沾满油污和黑泥的双手，试图把那些顽固的污渍蹭掉，但效果显然不佳。

他的脸颊上也蹭了几道灰黑的印子，配上那头略显凌乱的灰色短发，显得有些滑稽。

然而，最吸引白厄的，是那双眼睛。

金色的眼眸。

在酒馆门口两盏相对明亮的魔法灯球稳定的蓝白色光芒下，这双眼睛亮得惊人，如同两枚淬炼过的、毫无杂质的金币。

那光芒里没有丝毫恐惧，也没有战斗后的疲惫，反而充满了纯粹的好奇、毫不掩饰的探究，甚至……还有一丝狡黠的笑意。

这双眼睛毫无顾忌地、坦然地迎上白厄那双浅蓝底色、金色瞳孔的奇异眼眸，没有丝毫闪躲，仿佛在欣赏一件极其有趣的事物。

“漂亮贵族？”白厄微微挑眉，对这个突兀又略显冒犯的称呼不置可否，但也没有必要纠正他其实也是平民。

白厄的声音透过皮甲的立领传出，恢复了惯常的温和，却带着一丝探究的锐利。他快速扫了一眼穹腰间那个同样脏兮兮的皮口袋——口袋鼓鼓囊囊的，似乎塞满了刚才翻找出来的“战利品”。

目光最终落回那双亮得惊人的金眸上。

“刚才……多谢了。”白厄的道谢很简洁，却异常真诚。若非那块沉重的金属板和那桶神来之笔的馊水，后果不堪设想。

青年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在脏兮兮的脸上格外醒目。

他甩了甩沾满污渍的手，毫不在意地道：“客气啥！总不能看着那大家伙把酒馆撞塌吧？老布莱克那家伙虽然抠门，但他家的麦酒可是这鬼地方唯一能下咽的东西了！”

他语气轻松，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只是场微不足道的插曲，目光却依旧兴致勃勃地在白厄身上打转，尤其是在他那头醒目的银白色短发和异色的眼眸上停留。

“倒是你，身手真不赖！那光矛，唰一下！帅呆了！比我以前见过的那些花架子法师强多了！”他比划了一个投掷的动作，动作夸张，带着一种毫不做作的钦佩。

白厄心中微微一动。

这青年看似随性跳脱，言语也直白得近乎粗鲁，但刚才制造混乱、吸引魔物注意、精准利用环境制造陷阱的那一套动作，却显示出了极其敏锐的战场直觉和临机应变的能力，绝非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尤其是那双金色的眼睛……白厄不动声色地将这个名字与莉娜的提醒联系起来——那个在酒馆后巷翻找垃圾的怪人。

他刚想开口询问对方的名字，一阵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和金属摩擦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让开！都让开！守备队！”

一队穿着锈迹斑斑、制式混乱的皮甲，手持长矛和破旧盾牌的人气喘吁吁地冲了过来，为首的是一个身材矮壮、留着络腮胡、脸上带着一道狰狞刀疤的中年汉子。

他看起来惊魂未定，身上的皮甲还沾着烟灰和血迹，显然刚刚经历了一场苦战，男人冲到死去的荆棘腐熊尸体旁，看着那巨大的创口和被圣光灼烧的痕迹，又抬头看向白厄和他身边三名浑身浴血、气势彪悍的战士，另外两人也解决了各自的目标，迅速归队，眼神中充满了震惊和后怕。

“是……是你们干掉了这头刺背？”

刀疤脸汉子声音有些发干，带着浓重的地方口音，目光在白厄身上华丽的皮甲和那头银发上扫过，又看了看他身边战士精良的武器，态度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敬畏。

“老天爷！多……多谢了！要不是你们，这大家伙冲进来，整个街口都得完蛋！我是石蹄镇守备队长，巴顿！”他用力捶了一下胸口，算是行礼。

“举手之劳。”白厄微微颔首，语气平和，并未因对方的敬畏而倨傲，“巴顿队长，镇里的情况如何？袭击的魔物都解决了吗？”

“解决了！都解决了！”巴顿连忙点头，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多亏了你们几位高手，还有镇里几个不怕死的佣兵兄弟！那几头毒尾和刺背都放倒了！就是、就是东头烧了好几间屋子，死了不少人……”他脸上露出沉痛和无奈，“这鬼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这些该死的腐化兽，以前最多在林子边缘晃荡，现在居然成群结队冲击镇子了！”

白厄眼神凝重：“腐化在加剧。源头不除，袭击只会越来越频繁，越来越猛烈。”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周围依旧混乱、但已经不再惊恐奔逃的人群，最后落在巴顿脸上。

“我们需要一个地方休整，了解一下更详细的情况。尤其是关于幽影森林的。”

“幽影森林？”巴顿队长听到这个名字，脸色明显变了一下，眼神中掠过一丝深深的忌惮。他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凑近了些。

“那鬼地方……现在可是真正的魔窟！进去的人，十个有九个回不来！剩下的一个，不是疯了就是……变得不像人了！”他咽了口唾沫，似乎在回忆什么可怕的事情，“你们……真要去？”

“非去不可。”白厄的回答斩钉截铁，温和的语调下是磐石般的意志。

巴顿看着白厄平静却异常坚定的眼神，又看了看他身边三名如同磐石般沉默肃立的战士，最终点了点头，指向身后那栋唯一还算坚固的建筑：“行！那……那先去老布莱克的酒桶里说话吧！里面还算安全，老布莱克那家伙消息也灵通。”

“兄弟们，清理现场！把伤员抬到药剂师老约翰那儿去！动作快点！”他转身对手下吼了一嗓子，然后侧身让开道路，对白厄做了个“请”的手势。

白厄点头致意，抬步欲行。

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那个灰发青年，正弯着腰，在那头死去的荆棘腐熊尸体旁……或者说，是在那堆被他泼洒出来的、散发着恶臭的馊水和垃圾混合物里，兴致勃勃地翻找着什么。

只见穹毫不在意地扒开粘稠的污物，甚至将手臂伸进那腥臭的血水泥泞里摸索着，脸上带着一种专注的、如同淘金者发现矿脉般的兴奋表情。

很快，他眼睛一亮，从一堆腐臭的残渣里抠出了一小块东西——那是一块指甲盖大小、被污血和油腻包裹着的、隐隐透出一点微弱银蓝色光泽的金属碎片，形状很不规则，边缘似乎有断裂的符文痕迹。

“哈！找到了！”青年喜滋滋地低呼一声，将那枚小小的金属碎片在相对干净点的袖子上用力蹭了蹭，然后举到眼前，对着酒馆门口的灯光仔细端详起来。

金色的眼眸里闪烁着纯粹的、发现“宝贝”的快乐光芒，仿佛完全忘记了身处何地，周围是何等惨烈的景象。

白厄的脚步不由自主地顿住了。他看着穹那副旁若无人的专注模样，看着他毫不在意满手满身的污秽，只为寻找一块小小的、可能毫无价值的金属碎片……

这种近乎怪诞的执着，与刚才在战场上制造关键转折的机敏果敢，形成了极其强烈的反差。

他心中那丝好奇和探究，愈发浓重了。

巴顿队长也看到了这一幕，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低声嘟囔了一句：“……疯子。”

白厄没有理会巴顿的嘟囔，他目光落在穹身上，终于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穹正用指尖小心翼翼地擦着那块金属碎片上的最后一点污渍，闻言抬起头，金眸亮晶晶地看向白厄，咧嘴一笑，露出白牙：“穹！叫我穹就行！”

他回答得干脆利落，带着一种流亡者特有的、不羁的洒脱。

他将那块擦得稍微干净了点、露出些许银蓝光泽的金属碎片小心翼翼地揣进那个鼓鼓囊囊的皮口袋，然后拍了拍手，毫不在意上面的污垢，很自然地跟上了白厄的脚步，仿佛他本来就应该同行。

“喂，贵族老爷。”穹凑近了些，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好奇，“你们真要去幽影森林啊？那地方现在可邪门了，连林子里的鸟叫声都跟哭丧似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目光还在白厄那头银发和蓝色瞳上流连，仿佛发现了什么稀世珍宝。

巴顿队长看着穹自来熟地跟上，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看到白厄并未反对，甚至微微侧头似乎在听穹说话，便又把话咽了回去，只是眼神古怪地在两人身上扫了扫，转身在前引路。

推开“老布莱克的酒桶”那扇厚重的橡木大门，一股混杂着劣质麦酒、烤肉油脂、烟草、汗臭以及木头陈腐气味的浓烈热浪扑面而来，几乎令人窒息。

门内的喧嚣如同实质般撞了出来，与门外尚未平息的混乱和哀嚎形成鲜明对比。

酒馆内部空间比外面看起来要大不少，但此刻却显得异常拥挤和混乱。原本摆放整齐的粗糙木桌木椅东倒西歪，地上满是碎裂的木片、倾倒的麦酒、打翻的食物残渣和呕吐物。空气中除了固有的气味，还多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和恐慌留下的汗酸味。

大部分客人已经在刚才魔物冲击时逃散，但仍有不少胆大或无处可去的人留了下来。

他们或惊魂未定地缩在角落，抱着酒杯发抖；或三五成群聚在一起，压低了声音激烈地争论着什么，眼神闪烁着恐惧和不安；几个穿着暴露的女侍脸色苍白，正手忙脚乱地收拾着地上的狼藉，不时发出压抑的啜泣。

吧台是唯一还算整洁的地方。

一个身材矮胖、头顶微秃、穿着油腻围裙的老头正背对着门口，慢条斯理地用一块同样油腻的抹布擦拭着几只看起来还算完好的木头酒杯。

他似乎对外面发生的一切充耳不闻，动作稳定得近乎机械。只有吧台上几处新鲜的、尚未干涸的暗红色喷溅状痕迹，无声地诉说着刚才这里也并非净土。

“老布莱克！”巴顿队长大步走到吧台前，用力拍了一下台面，震得几只酒杯跳了跳。

“来几杯石蹄烈火，给这几位……嗯，远道而来的朋友压压惊！算我的！”他刻意提高了嗓门，试图驱散酒馆里弥漫的恐慌气氛。

被叫做老布莱克的老头这才慢悠悠地转过身。

他脸上布满深刻的皱纹，一双灰蓝色的眼睛却异常锐利，带着洞悉世事的精明和一种与这混乱环境格格不入的平静。

老头先扫了一眼浑身浴血、气势逼人的巴顿，目光在他皮甲上的裂口和血迹上停留了一瞬，然后转向白厄一行人。

当那双锐利的灰蓝色眼睛落在白厄身上，尤其是他那头即便在昏暗灯光下也异常显眼的银白色短发时，瞳孔几不可察地微微一缩。

他的目光如同无形的探针，飞快地扫过白厄身上质地精良却沾染了尘土和几滴暗红血迹的皮甲，掠过他腰间那柄装饰简洁却透着不凡气息的贵族佩匕，最终定格在那双浅蓝底色、金色瞳孔的奇异眼眸上。

老布莱克那布满皱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但擦拭酒杯的动作却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石蹄烈火……三杯。”老布莱克的声音低沉沙哑，他没有多问什么，转身从身后的酒桶里接了三杯浑浊的、散发着浓烈酒精和某种辛辣植物气味的液体，重重地放在吧台上。

浑浊的酒液在粗糙的木杯中晃荡。

“这位是白厄大人。”巴顿队长连忙介绍，语气带着恭敬，“刚才多亏了他和他的兄弟们，干掉了冲门的那头刺背，救了大家伙儿！”

他又指了指旁边好奇地打量着酒馆内部、目光时不时飘向吧台后面那些稀奇古怪瓶瓶罐罐的穹，“还有这小子……呃，这位穹兄弟，也帮了大忙！”

老布莱克的目光这才落在穹身上。

当看到穹那身沾满各种可疑污渍的粗布衣服，以及他腰间那个鼓鼓囊囊的、同样脏兮兮的皮口袋时，老布莱克灰蓝色的眼睛里掠过一丝了然，甚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嫌弃？

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又慢吞吞地拿出一个看起来干净些的木杯，倒了小半杯颜色更淡、气味也温和许多的麦酒，推到了穹的面前。

穹的眼睛瞬间亮了，毫不客气地端起杯子，凑到鼻子下闻了闻，然后满足地灌了一大口，发出惬意的叹息声：“哈！还是老布莱克你家的麦酒够味儿！”

白厄没有去碰那杯气味浓烈的石蹄烈火，只是微微颔首致意：“布莱克先生，我们需要了解一些关于幽影森林的情况。”

他开门见山，声音温和却有力，目光平静地迎上老布莱克那双锐利的灰蓝色眼睛。

老布莱克放下抹布，双手撑在油腻的吧台上，身体微微前倾。

他再次仔细地打量了白厄片刻，灰蓝色的眼眸深处仿佛有微弱的光芒流转，像是在评估，又像是在确认什么。

酒馆里嘈杂的背景音似乎在这一刻都模糊了。

“幽影森林……”老布莱克的声音压得更低了，带着一种讲述古老禁忌的低沉，“现在那里……已经不是活人该去的地方了。”

他拿起一块干净的布，相对环境而言，开始慢条斯理地擦拭吧台上那些暗红色的喷溅痕迹，动作依旧稳定，但语气却透着寒意。

“大概三个月前，森林深处就开始不对劲了。”老布莱克一边擦拭，一边缓缓说道，目光没有焦点，仿佛穿透了墙壁，看到了那片被诅咒的林地。

“先是林子里的鸟兽都疯了似的往外跑，撞死在树上的都有。然后，树木……开始扭曲。不是普通的枯萎，是像麻花一样拧着长，树皮变得跟蛇皮一样，还会渗出……那种恶心的、发紫发黑的粘液。”

他停下擦拭的动作，抬起眼皮，灰蓝色的眼睛直直看向白厄：“再后来，进去打猎的、采药的、甚至只是靠近边缘的樵夫……失踪的越来越多。侥幸逃回来的，也大多疯了，嘴里胡言乱语，说什么‘树在哭’‘影子活了’‘地底下有东西在呼吸’……”

他摇了摇头，“没几天，那些疯了的也……要么自己跑回森林消失了，要么身体就开始烂，从里面烂出来，变成一滩黑水。”

巴顿队长在一旁听得脸色发白，下意识地灌了一大口那浑浊的石蹄烈火，被呛得连连咳嗽。

“最近一个月。”老布莱克的声音更加低沉，带着一种冰冷的确认。

“腐化……开始从森林里蔓延出来了。就像你们在外面看到的那些黑色的泥巴地。被黑泥沾上的土地，什么都长不出来，靠近了还会头晕恶心，那些被腐化侵染的野兽……就像今晚袭击镇子的那些毒尾和刺背，也越来越常见，越来越凶。”

他用下巴指了指门外，仿佛还能听到魔物垂死的哀嚎。

“我们派过几批好手进去探查，”巴顿队长咳嗽完了，哑着嗓子接口，语气充满了挫败和恐惧，“都没回来！一个都没回来！连个响动都没听见！那林子……现在就像一张吃人的大嘴！”

老布莱克重新拿起抹布，又开始擦拭那些似乎永远擦不干净的吧台污渍，语气恢复了那种近乎冷漠的平静：“现在，敢靠近森林边缘的，要么是走投无路的亡命徒，要么……就是像‘影牙’马尔萨斯那种怪物。”他提到这个名字时，语气里带着一丝明显的忌惮和厌恶。

“马尔萨斯？”白厄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名字。

“一个……披着人皮的魔鬼。”老布莱克的声音冷得像冰。

“没人知道他具体长什么样，因为他总是裹在一团能吞噬光线的黑雾里。只知道他用一把能吸走人灵魂的阴影镰刀。他大概一个多月前出现在石蹄镇附近，专门猎杀那些试图进入森林或者从森林边缘侥幸逃脱的人……手段极其残忍。有人说……他是森林里那些东西的看门狗。”

他顿了顿，补充道，“今晚袭击镇子的魔物，恐怕……也跟他脱不了干系。他出现之后，这些鬼东西才变得这么有组织性。”

酒馆里陷入一片沉重的死寂，只有角落里压抑的啜泣声和远处隐隐传来的建筑燃烧的噼啪声提醒着现实的残酷。

巴顿队长脸色惨白，握着酒杯的手微微发抖。

白厄身后的三名战士眼神更加锐利，手不自觉地按紧了武器。连一直好奇地东张西望、小口啜饮着麦酒的穹，在听到“马尔萨斯”这个名字时，端着酒杯的动作也微不可察地僵了一下，金色的眼眸深处似乎有某种复杂的情绪飞快地掠过，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白厄沉默着，浅蓝色的虹膜底层，金色的瞳孔如同凝固的熔金。

老布莱克的话印证了他的猜测，也描绘出了远比想象中更凶险的前景。

腐化、扭曲的森林、神秘的阴影杀手……幽影森林，俨然已是一片死地。

然而，晨曦之心的线索指向那里，拯救王国的希望也系于其中。

他没有退路。

他端起吧台上那杯无人动过的石蹄烈火，看着浑浊酒液中倒映的自己模糊的影子。

温和俊朗的面容下，是如同淬火寒冰般逐渐凝聚的意志。

他需要信息，更具体的信息。

“布莱克先生。”白厄放下酒杯，目光再次聚焦在老布莱克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灰蓝色眼睛上，声音沉稳而清晰，“关于森林深处，尤其是……沉没圣所的入口，您是否知道些什么？”

“沉没圣所？”老布莱克擦拭吧台的动作彻底停住了。

他猛地抬起头，灰蓝色的眼睛第一次流露出明显的震惊和难以置信，锐利的目光如同实质般刺向白厄。

“你……你们要找那个地方？”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仿佛触碰到了某个绝对禁忌的名字。

就在这时——

“噗嗤！”

一声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嗤笑声从旁边传来。

只见穹不知何时已经喝完了那半杯麦酒，正百无聊赖地用手指蘸着杯底的残酒，在油腻的吧台上画着毫无意义的圈圈。

听到“沉没圣所”四个字，他抬起头，金色的眼眸里闪烁着一种奇异的光芒，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笑话。

他随手将沾着酒液的手指在同样油腻的裤子上擦了擦，然后从腰间那个鼓鼓囊囊的皮口袋里，摸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块巴掌大小、边缘参差不齐的灰白色石板残片。

石质看起来很普通，像是随处可见的石灰岩。

但穹却像捧着什么稀世珍宝，用还算干净的袖口仔细擦了擦石板表面沾着的灰尘和一点可疑的油渍，然后将其翻转过来，对着吧台上方悬挂的一盏魔法灯球。

灯光下，石板残片粗糙的断面上，赫然蚀刻着几道极其古老、线条扭曲盘结、仿佛拥有生命般的暗红色纹路！

那纹路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诡异和不祥气息，与周围酒馆的喧嚣和油腻格格不入。

穹用手指点了点那几道暗红纹路，脸上带着一种近乎天真无邪的、分享秘密般的表情，凑近白厄，压低了声音，却足以让吧台旁的几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沉没圣所？唔……你说的是这个吗？老布莱克？”他眨了眨那双亮得惊人的金眸，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讨论晚饭吃什么。

“那地方啊……我知道怎么进去哦。就是路不太好走，林子里的树藤脾气有点大，老喜欢抽人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