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风里面静默片刻,然后传出一种像是在鼓足勇气的深呼吸声,再紧接着一个细微音节响起:“……嗯。”
听到这个,艾吉奥的嘴角无比愉悦向上挑起,露出一个写着“果然如此”,显得十分满意与促狭的微笑,本来心情极好立刻起身走来,想了想却又脚步一顿停下,靴子踩在地板上的轻响消失在下一步就将绕过屏风的位置,勾得人心弦紧绷,简直吊足了胃口。
他轻幽叹息一声,语气含满了恶劣引诱性的玩味:“晴,可你不说清楚的话……要我怎么明白呢?”
在最后还故意拖长了尾音,就算被屏风挡住,也仿佛能脑补出他此刻脸上那种欠揍又性感的表情。
社畜:“……”
她彻底暴躁直跺脚:“啊你烦不烦,赶紧进来就是了我又没裸着!都这么熟了,跟谁俩装模作样的呢?”
她自己已经穿好了贴身那件衬裙,长袖长下摆一直能遮到脚踝,对现代人来说已经捂得相当严实了又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夏天随便一件衣服都比这个轻薄暴露。
艾吉奥笑意盈盈:“遵命,女士。”
说完,这次他毫不犹豫长腿一迈就走了进来,用屏风隔出来的空地不算太宽,多了这么人高马大的一只,顿时一下就显得狭小逼仄了起来。
本来以为不会有什么,可等他真的靠近到只有半步之遥,阴影投下来覆住她整个人,刚才两人亲密地额头相抵时嗅到的气息又再度袭来将她笼罩,社畜又微妙地觉得怪怪的,一种难以言喻的异样感还是不由自主升起,她忽然口干舌燥感到紧张,赶紧低头看了看——衣服确实还好好穿在身上,这个气氛……搞得她刚一瞬有种赤身**站在他面前的错觉,跟身上的布料无声无息消失了似的。
和她慌得一批手脚不知往哪放完全不同,艾吉奥此刻却不再表现出任何唐突,在真的侵入了她的私人领域后,他反而表现得像一位最恪守礼仪的绅士,之前都率直明亮始终灼灼注视她的琥珀色眼睛现在显得很是谦逊始终视线低垂,目不斜视拿起了一件被她之前搞不清头尾弄得乱糟糟的衣裙仔细整理,直到找到了腰部的位置手臂轻柔绕过,环在她的肋部一圈,然后半跪下来,专注地处理收口两侧那些复杂的系带。
这动作他做得自然而然行云流水,姿态没半点卑微,而像骑士向他的君王宣誓效忠,只有心甘情愿与虔诚,高大的身躯蜷踞于她脚下温顺地垂着头,耐心细致一点一点系上那些带扣。
一动不敢动的社畜僵直太久脚下渐渐发麻,也受不了这种气氛,只能开始没话找话:“那啥,克劳迪娅刚才说这里离你房间最近,可你房间不是——”
艾吉奥轻描淡写截断话头:“隔壁就是我房间。”
说完他拿起几块单独的、社畜之前以为是袖套的东西示意她抬起胳膊——原来那玩意是分体的袖子,分别套在上臂下臂避开肘部,如此就在布料没弹性的前提下兼保证了活动性和美观,缺点则还是一如既往——穿脱麻烦。
社畜却忽然想起什么,马上跟着疑惑问了一句:“隔壁?不对啊……那阁楼呢?就是每杀一个目标墙上就会多出一幅画像的那个,游戏里你叔叔说那是你房间来着……”
艾吉奥动作一停,抬眼瞥了她一下。
社畜立刻意识到自己大概是问了个类似“为什么手机没电了就不能用了”在现代时她眼里理所应当、被他问起来只觉得烦躁无语的常识性问题,但艾吉奥好歹给面子没把这种厌蠢心情显露出来,很快恢复平静耐心解答:
“那个属于密室,你在游戏看到七拐八拐还得爬梯子就是为了表现这个,它的位置是隐蔽的,现实里是为了防止客人和仆人误入,免得看见不该看见的东西。”
说到这里,他终究没忍住流露出一丝无语:“那地方又暗又破灰尘还大,夏天闷热冬天漏风……你怎么会以为我真住阁楼,我还住楼梯间呢,要不要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我还有另一个名字,你猜是什么?”
“……”社畜露出死掉般的眼神:“……行吧,知道了,波特先生。”
紧接着她又想到什么:“哎你别说,人设还真有点重合呢,某种程度你也算救世主……的祖宗,一样运动神经超群,一样脸上有……”
她突然伸手,刚好仗着这会儿艾吉奥半跪在跟前比她矮,跟流氓似的勾起他的下巴迫使他抬头,大拇指顺势在他唇角的伤痕蹭了一下,乐不可支:“笑死,人家是疤头,你是疤嘴。”
艾吉奥:“……”
他没好气翻了个白眼,毫不犹豫一低头张口,在她手指上咬了个不太疼的牙印:“少说两句吧,疤手。”
说话间,社畜身上除了最初的长衬裙,他已经给她穿好了一件类似短袖一样的上衣,胸口低得根本没法单穿,要不是里面还有件衬裙挡着——又或许设计就是刻意为之,这样一组合正好露出了手掌宽的白色领边;以及一条腰线抬得很高几乎到胸下的长裙,但是从它们浅得跟内衣差不多的颜色直觉来看,感觉这身依然不是能就这么走出房门去的正式打扮,果然,艾吉奥起身并未离开屏风后,而在几堆质地厚重色彩鲜艳的布料间指了指,抬下巴示意:“挑一件吧,喜欢哪个颜色?”
社畜的目光依次在几堆宝蓝、赭石、深红色经过,最后长久停在一件暗绿的丝绒裙子上。
艾吉奥笑出声来:“非常好的选择,斯嘉丽小姐。”
社畜:“……”
要命,这家伙有读心术啊!颜色也就算了,为什么连她脑子里想到哪个梗也一起透视了!
但就在艾吉奥的手碰到绿色天鹅绒的前一刻,他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动作停下来,转过来看了看她脸上因为一直紧张显出的略有疲态,声音压得轻缓了些,带着安抚的意味说道:
“等等……如果你不想的话,其实不用现在就把自己裹得这么严实,离天黑还有好一阵子呢,你要是累了就先躺下休息,这件之后再穿。”
社畜一愣,条件反射摇头:“不了吧,多不好啊,难道我不应该换好衣服赶紧去请安……呃我是说,去跟你母亲还有叔叔打个招呼吗,人都没见先倒头就睡,也太失礼了吧。”
艾吉奥嘴角一抽,到底还是没憋住噗嗤失笑:“什么请安啊——是你古装剧看太多了,哪有那么多规矩,我妈妈和叔叔也根本不会在意这种事,再说晚上吃饭会见到的,放轻松。”
社畜:“……”
还确实是电视剧里看来的,所以原来实际上不是这么回事吗,是中西不通用吗还是怎么,大写的尴尬。
“放心。”艾吉奥很快收敛起一闪而过的嘲笑,神情重新回归柔和宽慰着她,揽了她的肩膀把人轻轻往床那边带,声音里仿佛有种抚慰人心的魔力:“去睡吧,不会有事的。”
社畜僵直的身体在他温热的掌心和低沉温和的劝慰里渐渐软化,抵抗的力气一点点消失被乖乖顺着力道推向床边,最后半推半就爬上那张宽大蓬松的床铺,钻进被子只露出脑袋,身体陷在云朵般柔软里不禁打了个哈欠。
大约淡淡羊毛和羽绒腥暖的气味一定程度上有些催眠作用,而且搞了这么一大遭紧张的身体和精神也确实透支,她脑袋刚沾了枕头,疲惫感就随之渗透四肢百骸,只撑着最后一点清明抬头欲言又止,尽全力阻止眼皮合拢,眼巴巴地看着他。
困倦充盈又努力睁大的黑眼睛显得湿漉漉又可怜兮兮,被带着全然的信任和依赖那么望着,艾吉奥喉结微微滚动,他目光偏移了一瞬似掩饰什么,接着迅速挤出一个若无其事的微笑:“也不用操心醒了没人帮你穿衣服,我就在这里,哪也不去。”
“除非。”
他话音一顿,站在床边身体前倾笑吟吟看着她,琥珀色眼睛里又浮现出标志性的狡黠闪光,带着性感疤痕的嘴角习惯性上扬:“除非……你想让我也到床上来陪你?”
“……”社畜一秒闭眼,还拉高被子把脸也盖上了。
艾吉奥看着她的怂样摇头闷笑,他本来也没这个打算——至少眼下,还不是时候。
他搬了一把椅子坐在床边,并随手找到一本书翻看,保持着一段让她既能睁眼就看到他在那,又不会令人感到太压迫的恰当距离。
纸页每隔一会儿发出极轻沙沙的响动,如此翻了几次后,艾吉奥停留在书页上的目光忽微微一凝,他都无需转头,敏锐的余光就已瞄到旁侧方向细微的动静——某人偷偷又挪开了脸上的被子,正一瞬不瞬盯着他的侧脸。
艾吉奥的唇角几不可察弯起弧度,装不知道也不动声色,只继续维持着专注阅读的姿态,无懈可击得连呼吸、心跳以及翻页的节奏都分毫不差。
直到沙沙声有规律地间隔响起再十次左右,他斜过目光悄悄往那边投去一瞥,发现萧晴双目闭合,被子微微起伏发出均匀轻浅的呼吸——这次是真的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