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欢节前夕,艾吉奥神不知鬼不觉混在大量运送节庆物资的货船队中再度潜入威尼斯,他委托了安东尼奥的盗贼工会紧盯莱昂纳多工作室的大门,确保他能在这间屋子的主人跟随他的现任雇主从米兰回来第一时间得知。
数日后一个小偷传来消息,就在当晚,一直藏身在盗贼工会低调行事的艾吉奥果断出门,像一片阴影潜藏行走在街巷之间,穿过一道道桥梁运河,躲避着路上与贡多拉上巡逻卫兵手中提灯的光亮,前往那个熟悉的地点。
赶在莱昂纳多的屁股估计还没在他屋里的椅子上坐热,艾吉奥就迫不及待追了过来敲响房门:“莱昂纳多,是我!”
“艾吉奥!”
门眨眼间就开了,整个人因为舟车劳顿还显得风尘仆仆的莱昂纳多站在门口,一堆乱七八糟的行李还堆在门厅没来得及归整,但一见他顿时绽开惊喜的笑容,走过来拥抱了一下艾吉奥:“上次分别时全城都在搜捕你,但我就知道你肯定会没事!怎么,算准了我刚到家就急着找我,难道是——”
他两眼发光期待地看着艾吉奥的腰间行囊,后者也不卖关子,直接拿出那张早准备好记载有袖枪概念图的手稿,被莱昂纳多一把夺过。
“哈哈,又一张!真令人激动!”
他这位天才朋友一如既往不让艾吉奥失望,摩拳擦掌用最短的时间把图中的东西化作现实,当夜晚将尽天际泛白,莱昂纳多全无困意举着完成的袖枪交给他,艾吉奥将它装在臂甲下的袖剑旁,并到院子里试着射击了几个罐子——跟他想得一样流畅精巧,就算没游戏里那道给玩家看的白色的辅助线也无比精准,完全是指哪打哪,仿佛本就是他身体的一部分。
“太完美了,多谢,我的朋友。”
得到赞叹的莱昂纳多没露出分毫得意——对天才来说这种反应太常见了,比起交出成品时对方的惊喜赞不绝口,对他来说还不如再来一张“好一颗赛艇”神奇手稿来得实在,因此莱昂纳多只是微微一笑,交给艾吉奥另一样东西,狂欢节的面具。
隐匿一年后再次行动,以及上来就找他要新武器,莱昂纳多肯定多少猜到他之后要去干什么了,但莱昂纳多从不追问细节,他只是提供力所能及的支持,然后目送老友去做那些黑暗里的事。
只是在离开前,艾吉奥忽然又转回身,想起什么随口问道:
“对了……莱昂纳多,如果我说我见过一种能自动从高处流出热水随时让人洗浴的装置,另外还有一种能通过旋转清洗衣服,并让它们自己变得干燥的机器,但我并不懂其中原理,你如果之后有时间的话,要不要试着研究一下?”
“……”
刚弯腰去整理自己行李的莱昂纳多直起身来盯着他,不知为何,艾吉奥莫名感到后脖子一阵汗毛直立。
果然下一秒,对方双眼之中陡然爆发出狂热的光芒,莱昂纳多瞬间丢下行李一个箭步冲过来抓住他两个肩膀,并不强壮的体格愣是爆发一股巨力攥得死紧,连艾吉奥都一时无从挣脱:
“什么?自动流出水?从高处?是运用了虹吸原理,还是别的什么?还随时都是热水,这些水又是怎么加热的,某种持续的循环吗?还有那个机器——它靠什么驱动,肯定不是人力吧!衣服在其中旋转……能清洗干净这个倒是可以想象,但自己变得干燥?是先把水排出去,再往其中灌入加热的空气吗,还是别的什么——艾吉奥你说话啊!你在哪看见的?就在威尼斯吗?!”
艾吉奥被他前后狂摇肩膀生无可恋,赶紧举手投降:“不不不!别这么着急,又不是非让你今天就研究,我是说以后!看在老天的份上……我还得忙着去做杀总督的准备呢,莱昂纳多你能不能先放过我,下次一定、下次一定!”
莱昂纳多:“……唉,也是哦,你还有正事呢。”
“杀总督”这仨随便换个谁听了都要大惊失色的字,却放在莱昂纳多这里格外淡定,他就跟没听见艾吉奥一着急说漏了嘴似的,只是无比失望叹了口气:“那好吧,但你得答应我,等这事完了你必须再过来,把你知道的所有细节告诉我。”
“好好好,我保证!”
莱昂纳多双手一松,艾吉奥如蒙大赦赶紧退出门外,匆忙挥了挥手离去:“不用送了,回见!”
狂欢节当夜,也是一年中唯一一次艾吉奥可以明目张胆走到街上的时候,四通八达的运河里,缀满鲜花的贡多拉载着盛装的男男女女,歌声与欢笑在水波间荡漾;街道旁,人人脸上覆着各式各样的面具,所有真容都在今夜被掩盖而去,这样欢乐的盛宴正是滋生混乱与阴谋的温床,也是施展手段最佳的掩护。
而且他死也不会忘记——在去搞那张作为入场券的黄金面具之前,自己还有一场命运的重逢。
……
这日白天,索德里尼夫人——或者称她为佛罗伦萨之花克里斯蒂娜·韦斯普奇更合适一些,收到了一封特殊的信,且与她这样的贵妇往日收的信件完全不同,这居然是由一个眼神妩媚身姿妖娆的交际花送来她家的。
“亲爱的,你怎么了?”
直到丈夫曼弗雷多·索德里尼的声音将她从恍惚中惊醒。
克里斯蒂娜身子一震,刚抬眼迎上丈夫关切的目光,她眼底就掠过一丝复杂艰涩,随即将那点不明显的动摇强行压下,克里斯蒂娜眨了眨眼,努力调动情绪让干涩的嗓音听起来柔情且期待,却又难掩一丝不易察觉的飘忽:“曼弗雷多……今晚的庆典,你能……先去老地方等我吗?”
她说的是他们夫妻在威尼斯这段日子常去的约会地点,克里斯蒂娜垂下眼睫,脸颊泛起淡淡红晕:“我太不想让你提前看到我参加嘉年华的装扮,就当是……留一个惊喜,好吗?”
“当然好,我亲爱的。”曼弗雷多不疑有他,立即露出笑容欣然应允,甚至开始期待妻子会带来怎样的惊喜。
等到暮色初初降临,他却不知道的是自己的妻子比原定时间更早就匆匆离开了家,去的也不是他们约定地点,而是脚步急促穿过越来越喧闹的街道,拐进了一条远离主庆典区域的偏僻小巷。
赶到目的地时,天已经彻底黑下来,这里与远处传来的欢声笑语隔绝,只有黑漆漆的墙壁和清冷的月光,在巷子的尽头,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伫立在那,戴着掩盖上半张脸的狂欢节面具。
然而,有些东西就算有面具也无法全部遮盖——那熟悉的轮廓,站立时不经意间流露出优雅与力量的气质,还有唇角那道伤疤……
克里斯蒂娜的脚步顿住,不知是急匆匆赶路还是别的原因,她觉得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她张了张嘴,将那个在心底埋藏了太久,久到曾以为再也不会唤出的名字,迟疑着脱口而出:
“……艾吉奥?”
四下再无旁人,那个人摘下面具,露出一张她少女时期魂牵梦绕的英俊面容,容貌大致上没有太多变化,只是线条更硬朗眼神更深邃,不再是当年那个一看到她就眼睛明亮像大狗狗一样、会可怜兮兮求她“再给一次机会”的少年了。
他一步都没有上前,仍站在巷子最深处,那封信没有署名,但她还是依稀猜到几分,等真正确认了是他只会更加五味杂陈,克里斯蒂娜倒吸凉气,捂住嘴巴:“真的是你……不,这太危险了!我听到街上的传令官说——”
“是。”艾吉奥语调平稳打断她的话,冷静道:“如你所见,现在的我是一个通缉犯,但我有非常重要的事必须告诉你。”
那嗓音没了年少时半分跳脱欢快,只剩磐石般的沉稳,克里斯蒂娜意外在他话语中极快冷静下来——他在信里也是这么写的,说有严重到关乎她和她家人性命的事情要亲自转达,所以她来了,要知道提前猜出信来自谁的她本不该来的——但凡那封信不是遣词用句严肃到了极点,但凡她在字里行间解读到一点点的暧昧,或者当她来了之后他举止轻浮流露出分毫想要重温旧梦的意图,她一定都会转身就走,最坏的情况甚至不排除呼叫守卫。
但现在,仅是对上那双沉静的金色眼睛,她就意识到他没有说半个谎字,她必须听他说下去。
而艾吉奥也没有浪费时间叙旧,似也赶时间直入正题,直言自己有可靠的内幕消息来源,美第奇的统治并不稳固,佛罗伦萨极有可能将在未来近年陷入混乱动荡,非久留之地,而他奥迪托雷家族治下的蒙特里久尼虽不算繁华,但起码可以保证安全,如果她愿意,他希望她和她的家人能搬去那里。
这一番话说得极为简洁快速,克里斯蒂娜听得眼睛越睁越大,头脑混乱震惊到了极点,久久无法回过神。
艾吉奥说完这些就陷入了沉默,不催促她赶紧答应,也不废话更多证明自己不是危言耸听,只是静静等她消化完毕,街巷一时间静得只有风声清晰可闻。
良久之后,克里斯蒂娜才平复了呼吸,表情渐渐变得郑重:“我知道了……感谢你的提醒,我会回去和曼弗雷多好好商谈这件事。”
这样一来,正事就算商量完了,克里斯蒂娜肃然的表情忽然一松,转而露出个感慨万千的复杂苦笑,目光透出一丝怅然:“果然……你肯定在做非常重要,同时也非常危险的事吧,我就知道,自从那一天起……你就朝着一条我再也无法了解的路,越走越远了。”
她曾经那么爱他,却对他所在的那个世界心有恐惧敬而远之,也有比起爱情排在更前、更割舍不下的东西,她有重要的家人,更不愿因为自己牵连他们惹祸上身,这也是为什么当初拒绝了事发当晚最后一次爬上她窗子的他,没有随他一起逃亡。
而眼下,艾吉奥并未流露任何动摇或感伤:“是为了不再有更多的人经历和我一样的过去。”
克里斯蒂娜的苦笑更深。
临别时,她看着他重新戴上面具拉起兜帽,转身即将融入暗影前,一股莫名的冲动让她忽然上前一步,脱口喊道:“艾吉奥!”
他脚步一顿,回身望来。
克里斯蒂娜深吸一口气,这次展露出一个释然的微笑,轻轻挥了挥手:“没什么……就是想说,你变得成熟了,艾吉奥,我真为你高兴。”
他们一个站在明亮清澈的月光下,一个站在巷道浓墨般化不开的阴影里,光与暗的界限分明,谁都没再往前走一步。
而那个面容重新变得模糊的男人向她微微颔首致意,仪态优雅赏心悦目一如往昔,然后,他再也没有回头,身影彻底消失在一片浓郁黑暗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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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当晚杀完总督的艾吉奥依照承诺回到工作室,正被莱昂纳多缠着让他讲更多神奇机器的细节
另一条时间线正在同步记忆的戴斯蒙:(瞳孔地震)………WTF?!他俩在唠什么东西——淋浴和洗衣机!?我耳朵出问题了吗?!
戴斯蒙:卧槽,不对,有挂吧这!我祖宗是不是去偷偷穿越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