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红妆 第41章 初露锋芒

夏日的阳光铺洒在这便眼都是的绿瓦红墙之间，那突兀横出的飞檐，那飘荡在房屋前的商铺旗号，那粼粼而来的马车，街面上一张张淡泊惬意的笑脸，无一不透露着盛唐大众对怏怏盛世的其乐融融。

两位清秀俊逸的女子牵着马并排走在东市的街面上，其中一位可称得上是国色之姿，仅仅是牵着马经过便引得四下商肆中的行人驻足回首。

“魏元忠莫不是遇到什么难题，才发帖子将婉儿引到这里来。”女子丝毫没有在意那些目光，自顾自的同身旁的人讨论道。

“一个文官，领护卫之职，怎么可能遇不到难题呢？”上官悠悠的回答。

女子冷笑，“你不会是故意将这个难题丢给他的吧？”

“这可不是我丢给他的，打头的是裴公，我最多添了把火而已。”

“那他不去找裴公，反而来找婉儿…”女子低声自言自语，“说不定他已经找过裴公了…”

说到这里突然恍然大悟转身看着身旁的人说道，“是裴公将这个球又踢给了你！”

上官淡淡一笑，“那嫣儿再想想裴公为什么要将球踢给我呢？”

女子低头思忖了一下，“为你在朝中积攒人脉…”

又不太确定的抬头看着她问道，“是吗？”

上官兀自摇摇头，“我不太确定。”

“兴许只是想试探我。”

这个时候二人已经走到街头的一家茶肆了，从外面看上去店面装修的清新雅致，内里也摆放了许多名家的书画字帖，更值得一提的是迎上来的是一位女掌柜。

“二位官人，是喝茶吗？”

女子衣着梅染窄袖襦裙，衣袖高高挽起应是时常要干活的缘故，面容清瘦干练，虽称不上绝色，但还是有几分韵味在的。

“我们两位小娘子，掌柜为何称呼为官人？”李嫣儿反问道。

女子憋嘴一笑，“看看二位官人的穿着，头戴璞帽，身着男裙儒衫，牵着高头大马，称呼为小娘子不合适吧…”

上官拦住李嫣儿与她辩驳，抬手询问道，“不知掌柜芳名？”

女子颔首行了礼回答，“妾姓曹，名就算了，免得污了贵人的双耳，坊间都称呼妾为曹三娘。”

上官点点头，“三娘有礼。”

“还请问魏元忠，魏大人在何处？”

女子转身抬手做了一个手势，“二位这边请吧。”

三娘带着她们走出前厅，到了后院，才发现小小一间茶肆居然还别有洞天，院中甬路相衔，山石点缀，四处都是曲折游廊。

“我这别的没有，就是地方够大，够隐秘，即便是在东市这样的闹市，只要走进我这后院，外边儿什么车马声，贩卖声通通都与世隔绝！”三娘一边在甬路前走着，一边回头向她们二人解释道。

上官仔细望着四周的格局，院子中分布的亭台各自都想去甚远，应该是为了**而设置，且假山林立，亭台之间也互相望不见对方。

而在廊下还有许多单独设立的雅间，有几户门口还站着望风的小厮。

这应该是朝中大臣时常密会的场所没错了…

这个三娘绝不简单。

“这么大的地儿租金不便宜吧？”上官婉儿问道。

“大人是想探我这地方到底是租的还是买的对吗？”前面的人驻足回头看着她问道。

身后的人有些尴尬笑了笑，“只随便聊聊，还烦请三娘前方带路…”

女子继续向前走去，众人行到一拱桥处，她又徐徐说道，“见大人有缘，告诉你们也无妨，这地儿不是我的生意，只是代人管着，本也不是什么赚钱的生意，租金多少又何妨？”

上官淡淡一笑，点点头，“做生意不赚钱，那赚什么？”

女子笑道，“你们这些当官的，进来一看不就一目了然了吗？”

李嫣儿上前警惕的问道，“你怎知道我们身负官职？”

女子轻叹了口气，“起初也是不确定的，妾在这市井茶肆数十年光景，也从未见过有女官进我这内院的。”

“但见这位大人…”

李嫣儿看向身旁的上官，女子点点头，“对对对，就是这位大人。”

“进来目光如炬般将我这后院前后左右望了个遍，那时候妾在心中才确定了。”

这时候三娘在一亭台前停下了脚步，拂手指向远处，“魏大人便在那里等候二位。”

上官拱手道，“谢过三娘。”

女子莞尔一笑，行了礼便离去了。

魏元忠见二人前来，起身俯首道，“上官大人…”

上官摆摆手示意他坐下，“魏大人何事，要选一个这样僻静的地方？”

男子酝酿了一下回答道，“是裴老让下官将大人约到这里的，说是朝中官员私下接触都是在这里…”

上官四目望去，“是个闹中取静的好地方。”

“此前在弘文馆中听大人对贵族荫蔽之事的见解甚为独到，令下官十分佩服…”

“魏大人，你我是同窗，亦都出身于寒门，有什么事您不妨直言。”上官举起桌面上的茶盏说道。

“不不不，下官是真心对大人的才学以及思想感到心悦诚服。”

上官听后没有说话，魏元忠又继续说道，“就是此前天后吩咐的护卫御驾一事…”

“下官实在是拿不准…”

“这没有军队，如何护卫御驾平安抵达东都？”

一番寒暄，这才终于进入正题，上官将手中的茶盏放下，看着他问道，“魏大人以为，会突袭御驾的都是何人？”

男子思忖片刻说道，“自然是山贼盗匪之流…”

“擒贼先擒王，要制住这群山贼盗匪自然是去先找他们的头头。”

魏元忠疑惑，“那…下官没有一兵一卒，如何去同那群亡命之徒交汇…”

上官将茶壶中的水续在茶盏之中，“前几日，我乘万年县的车驾回宫，听闻在他的衙门里边关了一名叫呼啸天的悍匪，早年间是长安洛阳官道上的草寇头子。”

“此人想必大人是能用上的。”

男子听后长吁一口气，“下官真是拜服大人…”

上官摇摇头，“我们均是为天后办差事，尽心便好。”

此时已然是暮色四合了，上官放下手中的茶盏起身说道，“宫门恐是要下钥了，我就先走了，魏大人尽兴。”

魏元忠起身点点头，看着离去的人在身后行了礼，随后自顾自低声道，“诸葛之智，子健之才，何以不令人拜服…”

走出茶坊时掌柜曹三娘同二人行了大礼，待她们走后小厮问道，“这什么人，三娘如此贵待。”

女子若有所思的说道，“至少五品以上，适才我见那个监察御史在跟她行礼。”

小厮不屑的笑道，“五品…我们这儿随便扔个茶盖都能砸到个三品的官…”

女子恨恨看了他一眼，“那你见过五品的女官吗？”

小厮挠挠头，憋了憋嘴不再说话。

泛着金光的晚霞跟在牵着马绳的二人身后，将丹凤门映得熠熠生辉，走过下马桥李嫣儿对身旁人说道，“今日是太平回门的日子。”

“不知道待会会不会碰上。”

那人表情冷漠，淡淡的回答，“遇到行礼便是。”

听到这毫无感**彩的回答，李嫣儿也住了嘴。

紫宸殿中的宫人为落座在一侧的太平添置着茶水，杯盏中已然显露出清淡之色了。

“月儿今日不然就在宫中住下吧。”武后见女儿一直没有要离去的打算，遂开口说道。

太平看着殿外的落日有些晃神，并没有听到武后的话，薛绍轻触了一下她的手肘还回过神看向母亲，“母亲说什么？”

武后叹了口气，“母亲说你不然就在宫内住下。”

太平不假思索回答，“不用。”

说完又看了看宫门方向，若有所思说道，“我们这就回去了。”

武后点点头也没有再挽留，“那便快走吧，马上要宵禁了。”

太平点点头，向武后行礼后同薛绍一同从紫宸殿离去，走出宫殿门口时，落日放肆的照耀在她的脸上，她拿着手上的团扇下意识遮挡住，下台阶时薛绍想要搀扶着她，却被她巧妙的避开。

一望无际的甬道还是没有那人的身影，她到底干什么去了，怎能一天都不见人影，茶水都喝到没色了，都未能将她等回来…

落日的余晖洒在甬道之上犹如铺上了一层金色的外衣，两个斜长的身影出现在丹凤门下，太平将手中的团扇又举得低了些，遮挡住身旁薛绍的视线，将目光落在那个撒满金色光芒的身影之上。

李嫣儿轻轻拉扯了一下身旁人的衣袖，低声道，“殿下。”

那人看向左边的方向，驻下脚步俯首弯腰行礼，太平缓缓放慢脚步，注视着那人，幸得这满目刺眼的落日，我才能肆无忌惮的看着你…

她咬着嘴唇，目光一寸不落的注视着那人，她身上冰冷的疏离感又回来了，每次一见到她这样行礼，太平便感到自己似乎被浸泡在冰冷的井水中一般…不仅冷的刺骨，还有窒息…

即便是低垂的神色，依旧能够看得出她眼眸的冰冷，仿佛那段美好的时光并不存在一样，此刻她又有了些冲动，她想扒开她的心口看看，自己到底有没有在她心上留下过半分痕迹…

太平从上官身旁而过的时候，她看到那人的腰间挂着那枚她亲手为她刻的白玉图章，只一眼便从那物件上挪开，冰冷的让人觉得那东西并不是出自她手一般。

待太平走过二人才慢慢起身，上官淡漠的表情让身旁的人不禁感叹，“薄情啊薄情…”

行至丹凤门后太平才转头，将手中的团扇放下，薛绍问道，“刚刚是婉儿吗？”

“月儿为何同她见到如陌生人一般？”

太平冷冷道，“她不过是我身边的一个宫人，怎么见到还得手拉手叙话家常不成？”

男子怏怏点点头，二人在下马桥的地方一同上了马车朝城阳公主府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