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的遗憾 第1章 梦境

有人因为一个瞬间，一个眼神或者一个背影念念不忘。

叶青柠也是。

因此还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梦。

——

时间回到2019年，那时她十七岁。

前几天她还是一名刚毕业不久的实习面点师，在一个平平无奇的工作日里，她被迫留下加班，只因有位刚从国外回来就办音乐会的钢琴家。

选址恰巧就在叶青柠所在店铺几百米处的音乐场馆。

还记得那天天气和今日一样非常燥热，许多排队的粉丝心情忍不住烦躁。

也有一部分粉丝来到她店里购买甜品，吹着空调喝着奶茶，一想到晚上就能见到心心念念的王子，所有情绪化作为紧张跟激动，且无比期待夜幕来临。

叶青柠将手头工作完成后终于可以下班，临走前被同事秋秋跟南栀强留下来一起吃晚餐。

叶青柠呕不过，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到窗边椅子坐下，思绪渐渐放空。

耳边隐隐传来南栀抱怨声，秋秋嘲笑声。

秋秋瞧见叶青柠发呆，用手戳了戳她，提醒她趁热吃。

叶青柠回过神，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麻辣烫，才明白南栀为什么在抱怨，原来是麻辣烫的汁水完全被吸收。

她侧头安慰道：“干捞麻辣烫也好吃。”

另一边的秋秋突然大喊：“哇，我的小王子终于出来了。”

秋秋的尖叫声盖过店里播放的音乐。

南栀被吓一跳，手里刚夹起的火腿肠，咻的一下又掉回原地。

她忍着脾气，一字一句问道：“秋秋，你干嘛呢？”

叶青柠反倒沉稳很多，不慌不忙的夹起一块土豆慢慢咬下。

“还好有线上直播，不然王子的盛世美颜就可惜了。”秋秋眼里的崇拜感在平板前满满溢出。

南栀觉得她很夸张，不就是弹钢琴的吗？能有多帅？

南栀：“那你为啥不去现场看啊？”

秋秋深深叹口气：“你以为我不想呀，要是能抢到票，我还在这里啃披萨？”

她望着手里的半块榴莲披萨，瞬间觉得不香了。

叶青柠侧过头，瞄了眼屏幕，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生正端庄的坐在一架黑色钢琴前，曲调娓娓道来，一瞬间被拉入深邃的意境。

就那一眼，叶青柠眼神再也无法挪开。

过了很久，叶青柠时常回想起那天，都会非常庆幸是她留下来加班，也非常感谢秋秋在她面前看了直播。

“柠柠。”叶青柠恍恍惚惚感觉有人在摇晃她的手，迷迷糊糊睁开眼，方诗蕊一脸着急的神情看着她。

方诗蕊看她醒了，松了口气：“柠柠，快起来，要迟到了。”

叶青柠缓缓抬起头，思绪一点一点恢复。

上一堂课是自习课，叶青柠原本在做着几道数学题，一想到莫名其妙回到高中时期，思绪很是混乱，撑着脑袋看向窗外，后来许是天气原因，眼皮忍不住在打架，渐渐睡了过去。

醒来后发现自己睡了一堂课跟一个课间，方诗蕊之所以那么着急，是因为一直没能叫醒她。

刚好这节课又是体育课，而体育老师是出了名的凶，迟到的人各种体罚训练。

叶青柠抬头环顾四周，大部分同学都已经前往操场。

视线来到前门时，三个高高瘦瘦的男生拿着篮球走出，叶青柠视线忍不住跟随，直到他们消失不见。

此时班里就剩下她跟方诗蕊，没等她反应过来，方诗蕊拉着她手往门口跑去。

沿途经过一排异木棉，正值花期，一朵朵姹紫嫣红，特别亮眼。

刚刚那三位男生不急不慢走着，和她们形成鲜明对比。

从他们身边跑过时，叶青柠左手不经意碰到最右边男生的衣服，指尖不自觉收紧。

其中一位男生笑着喊：“方大小姐，跑什么啊？反正都迟到了。”

方诗蕊想了想好像说的有道理，立即停下脚步，后面的叶青柠来不及停下，身体惯性向前冲，然后踉踉跄跄往后倒。

一旁的方诗蕊反应过来慌乱拽住她，因没来得及用力就跟着向前倒。

三个男生见状立即上前帮忙扶住，场面一度混乱，谁也不知拽住了谁。

叶青柠即将挨着地面时，后背似乎有什么魔力将她稳稳托住，身体慢慢立起，余光瞧见一只脉纹可见的手从她后面抽回。

叶青柠那瞬间感觉浑身僵硬，不知是因为差点摔倒被吓到还是其他原因，脸颊一阵绯红。

她视线上扬，对上顾星尧双眉下那双桃花眼，睫毛微颤，小声说了句谢谢。

顾星尧只是微笑点下头，随后弯腰将地上的篮球捡起，他直起腰后，叶青柠发现自己身高刚好到他脖颈位置。

她估摸着顾星尧大约186左右，身上穿着红白校服，梳着与他气质不符的顺毛，显得很乖巧还带点青涩。

叶青柠呆愣原地，明明已经好几天过去了，她还是不敢相信这是顾星尧。

是那个让她一眼沦陷的钢琴家，是雨天随手开门就迎面撞上的顾星尧。

唯一不同的是那个顾星尧眼睛看不见任何东西，而现在站在她面前的顾星尧眼睛不仅能看见，而且这双眼睛比想象中还要纯净无瑕。

她从来没见过一个男生的眼睛会这么漂亮，以至于这几天她偷偷观察他时，总是不自觉被那双勾人的眼眸所吸引。

另一边方诗蕊被陈嘉奕拉起来后，骂骂咧咧甩开他的手，怪罪道：“都怪你。”

陈嘉奕一脸无辜，随后轻笑：“你个没良心的，你不看看是谁将你拉起来的，不然你现在可就要与地板来个亲密|接触了。”

方诗蕊白了他一眼，懒得跟他扯，换副神情转过身拉着叶青柠的手，询问道：“柠柠，你没事吧？”

叶青柠回过神，看见方诗蕊一脸抱歉的模样，笑着摇头：“没事。”

叶青柠也是来到这之后才发现方诗蕊跟自己从小形影不离。

在原先时间里，叶青柠在高考后遇到一场车祸，大难不死，不过也失去了十八岁前所有的记忆。

方诗蕊是她在大学新生入学时才认识的朋友，她不知道为什么她从来没提起过她们从小一起长大的事。

以至于第一天穿到这里，看见方诗蕊后十分惊讶，抬头又看见顾星尧坐在右前方位置，一度认为出现幻觉。

可事实上没有幻觉，她的的确确回到高中时期。

“你们几个，磨磨蹭蹭干嘛呢？”老杨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老杨就是那位出了名凶的体育老师，名叫杨志杰。

在高一时就已经是顾星尧他们几位的体育老师，其中陈嘉奕还任命为体育委员。

叶青柠是他们五个人里，唯一一个在高二分文理科时才同一个班。

“老杨，别那么凶嘛！”陈嘉奕笑嘻嘻走近。

“是一百个俯卧撑还是跑操场五圈，你们自己选吧！”老杨真是一点都不留情面，上来就二选一。

谢昀瞪大双眼，“哎哎哎，老杨有话好好说，你听我们解释解释。”

虽说这很是老杨作风，不过他还是想要辩解一下，万一老杨心肠一软，就放过他们呢？

老杨神情嫌弃：“好，给你们机会狡辩。” 他皱着眉头，“女生先说。”

叶青柠脑袋空白，她也上过两节杨志杰的课，明白他最讨厌上他课迟到的人，除非有特殊情况并讲清楚理由，他会自行判断真假。

就没有人能从他眼皮底下顺利逃过。

叶青柠心虚不敢跟他对视，只感觉老杨目光能把她看穿。

刚想实话实说，就被方诗蕊抢了先：“我们两个被班主任叫去办公室里拿黑板报资料。”

下周一要评比各班黑板报，方诗蕊是班里的文艺委员，黑板报归她负责，叶青柠画画还不错，被拉着一起完成。

班主任确实有叫她们去过办公室，不过是在第一堂课下课时，距离现在已经过去两节课。

方诗蕊强撑内心的慌张，一脸诚恳模样回答，叶青柠都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记错时间了。

“巧了，人有三急，老杨你应该理解的吧？”谢昀嬉皮笑脸回答。

老杨从左看到右：“狡辩完了？没有补充的吧？”

几秒后，还是没人应声，杨志杰摇摇头：“唉，我都不知道该夸你们聪明，还是蠢。”

背过手站在两位女生面前，“你们班主任刚刚还跟我商量下节体育课，能不能用来考试，我怎么没看到过你们？”

又扭头看向几位男生，“还有你们三，都那么巧，刚好快上课都想去上厕所？”

陈嘉奕知道根本没用，毕竟做了一学期他得力助手，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双手握拳：“还得是你老杨，佩服佩服。”

杨志杰蓦地笑一下：“选吧。”

五位小兔崽子还是乖乖地滚去跑操，男生跑在前面，女生跟在后面，慢慢悠悠的，在这偌大的操场形成一道风景线。

“小蕊，对不起呀！害你跟着一起被罚。”叶青柠想到是因为自己睡过头，才导致方诗蕊跟着受罚，心理有点过意不去。

方诗蕊轻轻拍了下她肩膀，笑着说：“柠柠，我们这叫有难同当，况且我们跑慢一点，还可以躲过老杨各种训练，也是件好事。”

老杨任职以来就没有原地解散过，恨不得一节课下来，全用来做各种运动。

所以当知道又是老杨当他们体育老师时，一个个都唉声叹气，好不容易熬过高一魔鬼训练，没想到高二依旧挣脱不出他的手掌心。

“啊尧，你为什么不解释你是被地中海叫去办公室喝茶？”陈嘉奕扭过头询问。

地中海是他们班的生物老师。

被叫去喝茶是因为他这次生物考试比开学模拟考低了十五分，地中海急的不行，立即叫他过去要求说明是何原因导致的。

毕竟顾星尧可是地中海的得意门生。

顾星尧抬眼，声音干净温柔：“如此光荣的事，还是不拿出来说比较好。”

“……”

几分钟后终于跑了一圈回到原地，杨志杰一边在带着班级其他人做准备运动，一边盯着他们。

见他们跑得懒懒散散，眉头紧皱，催促道：“没吃饭吗？跑那么慢。”

谢昀应了声：“确实没吃饭，还没到饭点呢。”

话刚说完，没等老杨训斥咻的一下，冲出原本非常默契的队伍，刚开始承若谁也不抛弃谁，结果现在就地分崩离析。

慢慢的变成东一个，西一个。

犹如聚是一团火，散是满天星。

方诗蕊跟陈嘉奕不知不觉并肩前行，两人只要站在一起，嘴里的话就不停过。

非要拌上几句，心里才舒服。

叶青柠跑了三圈就气喘吁吁的，呼吸逐渐困难，脚好像被什么东西拽住又重又累。

临近中午太阳光线越发毒辣，能感觉衣服已经湿透一大半。

叶青柠慢慢受不了了，以至于开始慢慢掉队，来到小分队最末尾，苦苦挣扎。

她一直盯着地面跑，在转弯处时抬眸，顾星尧就在离她五米处远的位置。

叶青柠心想他这是已经跑了一圈回来了吗？

速度还挺快。

她望着顾星尧背影，努力跟上他的步伐。

微风拂过，勾勒出顾星尧又高又瘦的身形，少年在阳光下奔跑，神采飞扬。

与在烘焙店门口看到的背影完全天差地别。

她当时觉得是顾星尧刚刚宣布退圈，很是伤心欲绝，所以背影显得孤寂甚至带点颓废感。

眼前的顾星尧却是浑身散发朝气蓬勃，意气风发。

不知不觉快到终点，陈嘉奕他们早早跑完，最后居然是顾星尧陪着她跑完最后半圈。

临近终点，每一步都像戴着千斤重镣|铐，越发沉重。

抬眼，顾星尧回到原点，转过身看着她一步步靠近。

叶青柠咬紧牙关，努力控制身体冲向终点，她总感觉前方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等着她去解锁。

她不能放弃，只要冲破迷雾就能得到心中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