钻石尘 第4章 同桌

晚上，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的夏虞脑子里还频频回现着白天发生的一幕幕。

路灯下朝自己走来的身影，手心里散发暖意的校牌，小心询问是否和自己成为朋友的场景……

无不在牵动着思绪。

翻个身，夏虞皱着眉头，想要强行压下心头翻覆的身影，视线不经意扫过书桌的抽屉。

“夏虞，快闭上眼睡觉，不然第二天就要完蛋了！”

他这样警告自己，闭上眼的那一瞬有一个场景划过脑海。

好像是在他小学的时候，去动物园玩，结果自己迷路了。

结果有几个不长眼的上来就挑衅自己，在一个正值中二期幻想自己是超级英雄的视角上，那肯定是要狠狠地战斗一番的，实际上还是一个白白嫩嫩的小团子的夏虞，就这样大打出手。

好吧。

其实自己没打过，还是被动物园工作人员制止的。

那个姐姐还给了他一个棒棒糖，开玩笑，大英雄怎么会吃把棒棒糖这种幼稚的东西呢。

所以，小夏虞忍着嘴里的口水将棒棒糖给装进了抽屉里。

可是后来发生了意外，这根棒棒糖从此被遗忘在了角落里。

夏虞翻起身，来不及披上外套就打开抽屉，不知道什么时候抽屉上了锁，已经生了锈，找不到钥匙，他去翻找着窗台找到一根铁丝把锁打开。

抽屉长时间没有打开有了一层层的落灰，棒棒糖就放在里面最显眼的位置。

不知道这么长时间棒棒糖还能不能吃了，把棒棒糖表面擦干净放在书桌上，明天早上看到就记得带上了。

夏虞重新躺在床上，刚才这一通折腾让他忘了裴喻之的事，不一会就安心地进入睡梦中了。

*

第二天一大早，夏虞坐公交车去了“一早”吃早饭，顺便问了一下电车的事。

爷爷对他说：“也不知道是哪个把车给偷走了，这几天你就先坐公交车上学吧。”

说完还咒骂了几句。

夏虞又见到了裴喻之，见他对自己笑了笑，朝着自己走来，刚想开口寒暄两句。

结果他却对着出来招呼客人的爷爷说起话来：“爷爷你好，我叫裴喻之，是夏虞的朋友，刚好像听他说车丢了，其实可以让他和我一起去上学的。”

小老头有些不太相信地看着裴喻之，问夏虞：“你俩是朋友吗？”

夏虞有些纠结要怎么回答。

刚想否认，裴喻之就堵住了他的话：“爷爷，昨天夏虞就是坐的我的车去学校的。”

夏虞顶着他爷爷审视的目光只好点点头。

爷爷终于放下防备的目光，脸色一变，笑意盈盈的看着面前的小伙子：“哎呀，我家小鱼一直没有什么朋友，就他那两个同学有时才会来找他，平时也不爱出去和朋友玩。”

说着看向夏虞：“小鱼啊，你这可要好好和朋友相处啊。”

这回店里人不多，奶奶也从后厨出来，满脸慈祥地看着裴喻之，“是啊，这么帅的小帅哥，我一看就知道肯定是好孩子。”

“是吧，小鱼。”

夏虞僵硬地点头。

“那个，小裴是吧，你以后可要多来店里啊，奶奶请你吃饭啊。”

“是啊是啊，多来多来。”

夏虞麻木地看着这如此和谐的画面，好像自己才是那个外人。

不是吧，他内心狂风骤雨的，这要被邱明航和戚章那两个老狗看见不知道该怎么拷问他。

夏虞暗自下定决心，一会出去一定要和他说清楚。

裴喻之和夏虞并肩朝外走去。

夏虞犹豫着开口：“你不用来和我一起上学的，很麻烦的。”

“为什么？”

“就，很麻烦啊，你不觉得吗？”

“不觉得。”裴喻之看着夏虞。

“夏虞，我觉得你是一个很好的人，所以想要靠近你，并不是因为别的什么。所以……”

话语突然停顿，夏虞疑惑地看向他。

裴喻之决定放他一马，“所以，我明天包括以后可以和你一起去上学吗？”裴喻之看着夏虞。

撞进棕色眸子里，仿佛可以看到眼底的自己，夏虞失了神，眼神闪烁，躲开他的注视。

一顿点头，生怕他再问别的问题。

连刚才那一段话都没有心绪思考，只顾着低头掩下发烫的脸颊。

一到学校，夏虞跟只兔子似的，飞快地窜了出去。

丢下一句“谢谢”就跑了。

裴喻之笑着看他跑走。

拿起放在旁边的书包，“咚”的一声，有什么被带掉了座位底下。

裴喻之弯腰去够，摸到了塑料的感觉。

拿出来一看是一根棒棒糖。

“李叔，车上什么时候放棒棒糖了吗？”

李叔摇摇头说：“没有，这车前两天才清洗过，只载过少爷你。”

“哦，还有你刚才的同学。”

裴喻之看向棒棒糖，发现糖纸上的生产日期已经是四年前了。

眼神闪烁，将棒棒糖紧握在手中。

背上书包飞快跟上前方的人。

跑到夏虞身边，裴喻之看似放松地开口：“你喜欢吃棒棒糖吗？”

夏虞抿起嘴唇，语气有些生硬：“怎么可能，我最不喜欢吃甜的了。”

裴喻之装作没发现：“哦，那看来这根棒棒糖不是你的了。”

话罢还晃了晃手里的棒棒糖。

“也不知道这是谁落车上的，估计找不到失主了。”

“可惜，我也不喜欢吃甜的，只好扔掉了。”

夏虞微微张开嘴巴，想要说些什么。

一路无言，到了楼梯拐角，两人要分开的时候。

夏虞终于鼓起勇气：“那个”

“这根棒棒糖其实是我的。”

指了指他的手。

裴喻之有些疑惑地看向他：“啊？”

“可是夏同学刚才不是还说这糖不是你的吗？”

夏虞尴尬地开口，为自己找了一个看起来不是那么拙劣的理由：“那啥，我刚想起来是之前有个小孩硬塞给我的。”

“时间有点长了，我给忘了。”

裴喻之低垂着眼，看着手中的棒棒糖：“那看起来你是真的很不喜欢吃甜的了。”

伸出手递给夏虞棒棒糖。

塑料糖纸有些反光，花花绿绿的包装纸看着有些劣质。

夏虞伸出手去拿，刚将棒棒糖拿在手里。

整只手被一只大手反包裹住，紧紧地攥住，抽不出。

夏虞惊讶地看向裴喻之，惊讶他为什么会这样。

裴喻之眼神有些晦涩，发亮的眸子里带着些一层看不清的雾。

不等夏虞看清，手掌就被松开。

他怔怔地看着裴喻之。

裴喻之后退一步，笑着对夏虞说：“抱歉，刚才看错了，以为你手上有东西。”

“那我就先走了。”

裴喻之转身离开。

夏虞还没从刚才一连串的意外中回过神来。

铃声响起才把他叫醒，匆匆地跑去教室。

夏虞坐到位置上，手里攥着那根棒棒糖还是有些缓不过来。

不明白刚才裴喻之为什么要那样做，至于他那个借口一看就是编的，根本没有可信度。

“哎，哎，哎。”

邱明航的叫声让他停止思考。

“叫你半天了，想什么呢？”

他摇摇头，“没想什么。”

“怎么了？”

邱明航神秘兮兮地凑近，悄声说道：“昨天咱们不是去那个废弃教学楼了吗，结果你猜怎么着，又有人说在那看见一样的场景了。”

“哎，你们说咱昨天怎么没有碰见呢？”

“真想会一会啊。”

戚章嗤笑一声，“别开玩笑了，要是让你碰见，你不得鸡飞狗跳的，没有被鬼吓死，先被你吓死了。”

邱明航撅着嘴巴，“也没有吧，你怎么能这么直接就拆穿我啊。”

戚章扯出笑，不说话。

“说真的，今天要不要再来一次刺激的探险。”

邱明航满怀期待地看着两人。

戚章嘴角抖动，看向夏虞：“夏虞应该不是很想去吧。”

话语声中带有一丝咬牙切齿的意味。

夏虞悠悠然地开口：“好啊。”

戚章不可思议地看着夏虞，“虞哥，你怎么回事，你不是一向唾弃这种傻逼行为的吗？”

夏虞笑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戚章眯起眼睛，眼神中带着探究的意味。

邱明航一巴掌打上他，“行啦，快上课了，小心一会老王过来制裁你。”

戚章只好转过身预习书本。

熬过一节数学课后，夏虞支撑不住的头瞬间栽在桌子上。

邱明航表情夸张，指指趴下的张大嘴做着口型：“怎么了他？”

戚章摆手摇头。

邱明航小心翼翼地转回去，尽量不打扰夏虞睡觉。

一上午很快过去了，到了中午吃饭夏虞还是一副很疲惫的样子，摆摆手让两人去吃饭，不用管自己。

趴在桌子上睡觉确实不太舒服，教室的窗户质量不是太好，一直有丝丝缕缕的冷风往人脖子里窜。

夏虞把帽子盖在头上，脸埋在臂弯里。

裴喻之进班只看见了趴在桌面上的一团。

他整个人都压得很低,从一摞摞堆得高高的书本中好不容易才找到薄薄的一片。

裴喻之将手里的保温盒轻轻放在桌子上，转身就要离去。

夏虞脑子里一直闪烁着各种画面实在难以入睡，忽然一股香气飘进鼻子，勾起食欲。

眼睛半睁着，寻着味道凑过去。

模模糊糊地看见人影背对着自己。

“裴喻之。”不知道为什么他脱口而出。

脚步一顿，裴喻之转身：“你醒了？”

“要不要吃点东西，刚拿过来还热着。”

夏虞味蕾被勾起，口腔里不断分泌唾液，喉结微动咽下口水：“吃！”

夏虞双眼亮晶晶地看着裴喻之将饭盒一一打开，摆在面前。

一双筷子递过来，他拿起筷子就要大快朵颐，却顿了一下，有些犹豫的看向旁边笑眯眯看着自己的人：“你，吃了吗？”

“我吃过了。”

裴喻之看见他眼睛里藏不住的雀跃，嘴角牵起。

夏虞很快地在裴喻之的夹菜、递纸、甚至擦上嘴角的服务下吃完了午饭。

夏虞看向裴喻之：“你怎么过来了，还带了这么多吃的？”

“路过。”

夏虞知道他没说实话，但到底没有追问下去。

邱明航和戚章吃完饭回来了。

“你怎么又来了？”邱明航不客气地发问。

夏虞撇他一眼，示意他别乱说话。

裴喻之只笑着看夏虞：“怎么样，吃好了吗？”

他点点头。

见他要收拾餐盒，“那个，这些要不我洗吧，明天我还你。”

裴喻之笑着拒绝：“不用了，家里阿姨会洗的。”

“明天我再来找你。”

裴喻之走之前留下这样一句话。

夏虞一直有些惴惴不安，不会吧，难道他明天还要来给我送午饭。

可是为什么啊，他图什么啊，图我钱吗？

不能吧，我兜里简直比我脸还干净，再说了，他一大少爷怎么可能看上我那仨瓜俩枣的。

好在一天很快就过去了。

夏虞一到班里就被同学说班主任在办公室等他。

刚进办公室就看见一道身影吸引了。

“夏虞快过来。”老王一脸喜气洋洋地招呼他。

“隔壁班的裴喻之同学要转到咱们班的，说是和你之前认识，你快来带着他去班里熟悉熟悉。”

什么？

夏虞震惊地看向站在一旁的裴喻之。

纵是心中有数百般疑问，面对在耳边不停絮叨的老班，还是憋住了。

一出办公室，夏虞立马转头看向裴喻之：“你怎么回事？”

裴喻之语气轻松：“一班的学习氛围太紧张了，来10班改善一下。”

“你觉得我会信吗？”夏虞一脸看透的模样。

裴喻之笑：“真的，没骗你，一班的学习氛围真的太紧张了，压得人喘不过气。”他收了笑，满脸苦涩地说。

夏虞看他表情，挺真的。

勉强信了。

“行吧，我先带你去班里。”

裴喻之忍着笑点点头。

夏虞走进班里，有些紧张，清了清嗓子：“哎，大家，这个是新转来咱班的。”

班里一下安静下来了。

被所有人盯着，夏虞有些尴尬。

他转身小声，咬牙切齿地说：“介绍一下自己啊。”

裴喻之仿佛刚想起来：“哦哦。”

“大家好，我叫裴喻之，新转来的，请多多关照。”

夏虞盯着好奇的眼神，目不斜视地回到了位置上。

裴喻之非常自然地做到了自己旁边。

同学的目光还时不时地朝他们的方向看来。

“你书带过来了吗？”夏虞糟心地问他。

“没有。”裴喻之很理所应当的语气。

夏虞放弃抵抗：“那只能我们先看一本了。”

裴喻之笑：“那就谢谢了。”

“我的同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