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一身白衣,墨发如瀑,身姿清逸如松柏,侧脸俊美得令人窒息!
哪怕是此刻,他唇边和衣襟前染着大片触目惊心的鲜红,脸色苍白得像是寒冰,也丝毫不影响他那通身的清冷矜贵,反而有种破碎易折的惊人美感!
是个大帅哥!
还是个病弱美人大帅哥!
帅哥此时正用手帕捂着嘴,咳得撕心裂肺,肩头颤抖,仿佛下一刻就要咳散架。
我脑子嗡的一声,想都没想就蹦了出去,声音都变了调:“你……你没事吧?你……你吐血了?!”
他猛地一震,猝然抬头。
那双眼睛,深得像千年寒潭,里面翻涌着剧痛,愕然,还有一丝猝不及防被撞破秘密的狼狈。
当我想要靠近他时,他下意识后腿,眼底所有情绪瞬间冻结,只剩下冰冷的疏离和一种“你怎么在这里”的烦躁。
我:“你……”
他飞快擦掉嘴角的血迹,强撑着站直身体,试图恢复那种高高在上的冷漠感,尽管他的声音还带着咳血后的沙哑和虚弱:“放肆。”
他蹙着眉,眼神冰冷:“谁让你来此处的?”
这什么态度?!
我有些生气。
我被他这态度气得忘了害怕,指着他的嘴角:“你先别管我!你吐血了!很严重的样子,要不要帮你叫医官?”
他却像是被我的关心刺痛了一般,猛地偏过头,语气硬邦邦的,甚至带着一丝刻意的回避:“与你无关,不过是旧疾复发罢了。”
他顿了顿,像是为了彻底打消我那点不该有的疑虑和关切,极其生硬又严肃地补充道:“谢谢仙子关心,就此别过。”
于是帅哥大袖一摆就走了。
我:“……”
这人也太奇怪了吧。
我看着他苍白如纸的脸,看着他染血的衣襟,看着他明明站都快站不稳却还要强装镇定的样子,心里那股邪火蹭蹭往上冒。
骗鬼呢!
这男人,浑身上下每一根头发丝都在喊着“我有秘密”和“我在硬撑”!
去给小仙子挂红线的时候,月老突然看了看我的脸,问我最近有没有遇到什么陌生男人。
“陌生男人?!我才不认识他呢!”
我一紧张就容易胡言乱语,自报家门。
月老抚掌哈哈大笑:“诶呀,看来是已经遇到羲和了啊。”
“谁?”我问。
“大名鼎鼎的司命星君啊!小玖儿,你在天庭呆了这么多年,不会连他都不认识吧?”月老很诧异。
呃,我平常佛系处事,不爱广交朋友,是以身边好友也只有庭院里的花草精和两个青梅竹马。
司命星君?
原来那个病弱美男是掌管全天下命格的仙君。
想到最近的转运,又想到那陌生帅哥对我的奇怪态度,我心里那点因为走运而膨胀的喜悦啪一下就瘪了,随之堵上一团沉甸甸、酸涩涩的东西。
原来我的转运是有人“蓄意为之”么?
不行!绝对不能就这么算了!
我今天非得弄明白不可!
我想起传说司命星君有一本命格簿,要是能偷瞧几眼,或许能解开我的心结。
虽然司命殿那地方守卫森严,但我慕玖别的不行,就是天生自带倒霉隐身buff!
通常大家都忙着避开我以防沾染霉运,嘿嘿,那谁还有空仔细盘查我啊?
今天我慕玖就是要潜进司命殿,翻烂那本破命簿!
我倒要看看,是哪个田螺……啊不,是哪个吐血的上神,背后偷偷给我疯狂改命!
等我抓到你的小辫子,看你还怎么嘴硬!
我撸起袖子,气势汹汹,直奔司命殿方向。
司命殿外围仙气缭绕,光芒闪烁。
我缩在角落,深吸一口气,把我积攒了八百年的霉气尽力收拢,裹挟全身。
通常这状态下,巡逻的天兵都会下意识绕道走,怕沾上晦气影响升迁。
果然,守卫的天兵眉头一皱,似乎感应到什么不祥的气息,狐疑地朝我的方向瞥了一眼,居然真的下意识后退了半步,扭开了头。
好!霉气护体,成功!
我猫着腰,凭借多年来被倒霉催生出的极限闪避技能,有惊无险地溜进了司命殿侧殿藏书阁。
一进去,那里面浩瀚如烟海,无数命簿玉简悬浮在空中,闪着点点微光。
我想要找我的那份,简直就像大海捞针。
但我慕玖别的没有,就是有股韧劲儿儿!
不知翻了多久,惹了一头一脸的灰,终于在一个僻静的角落,感受到了一丝微弱的,与我血脉相连的感应。
找到了!
我颤抖着手,用力抽出那枚灰扑扑,看起来就很不走运的玉简。
神识迫不及待地沉入其中。
前面密密麻麻记载了我这辈子以及上辈子、上上辈子的所有倒霉事迹,详尽的令人发指。
我忍着心塞快速掠过,来不及细看前面的,直奔最近的时间段,尤其是关于我下凡那一世和重回天庭后莫名好运的记录。
然后,我的呼吸屏住了。
玉简上,关于我每次“化险为夷”和“天上掉馅饼”的记录旁边,都附着一行极小的、几乎被刻意抹去的暗金色批注。
那字迹,清瘦凌厉,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心酸疲惫——
【下界王府,护其心脉,保其血脉,反噬:削三百年神力,内腑受损。】
【下界柴房,予其吃食,反噬:削五十年神力。】
【下凡间,引凡人旧疾复发,解其困,反噬:削百年神力,经脉受损。】
【天庭仙坊,更换其奖符,反噬:削二十年神力。】
……
一行行,一列列。
触目惊心。
那暗金色的字迹,每一个笔画都仿佛带着灼人的温度,烫得我眼睛生疼,心脏抽搐。
我捧着玉简的手抖得厉害,几乎握不住。
原来不是什么天降好运,是那人用神力一寸寸给我劈开的生路,是他一次次豁出命去跟既定的天命对着干。
原来他那苍白如纸的脸色,那强撑的冷漠,那擦也擦不干净的血迹……背后竟是这样的千疮百孔。
命簿最后,关于今日月老庙后的相遇,墨迹几乎未干,那暗金色的批注新得刺眼:
【其疑,现身驱赶。反噬:神力溃散,仙元恐……】
后面的字迹模糊了,像是被什么液体晕开。
我的眼泪啪嗒一下砸在玉简上,根本止不住。
这个傻子!这个疯子!
谁要他救了!谁要他用自己的命来换我的好运了!
我猛地擦掉眼泪,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攥住,又疼又慌。
神力溃散?仙元恐怎么样?恐什么?!你说清楚啊!
我丢开命簿,疯了一样冲出司命殿。
我得找到他!
现在!立刻!马上!
我知道在凡间数次救我的人是谁了!
那个传说中掌管三界命格,那个最是冷情寡欲,从不出错的羲和上神!
我像没头苍蝇一样在天上狂奔,逢仙便扯住问:“看见羲和上神了吗?他在哪?!”
那些仙人要么摇头,要么用怪异惊恐的眼神看我这个满眼通红,状若疯癫的小仙。
最后是一个扫地的小仙童,被我吓得哆嗦,指着天际最远端那座孤悬于云海之上的,几乎被遗忘的宫殿。
“羲和上神……好像回、回他自己的静思殿了……可是上神他从不让人……”
我没等他说完,已经跌跌撞撞朝着那个方向驾云冲去。
静思殿,这里冷清得像一座冰雕的坟墓,门外连个守门的仙童都没有。
我一把推开那扇沉重冰凉,仿佛万年未曾被彻底打开过的殿门。
“羲和!你出来!你说清楚!什么仙元恐溃散?!你到底怎么样了?!”
殿内光线晦暗,只有几颗夜明珠散发着微若的光芒。
眼神一晃,我看见大殿中央的玉榻上,一个男人正安静地躺在那里,像是睡着了。
白衣如雪,墨发铺散,面容俊美,却也苍白透明得彻底。
他周身没有任何神力波动,没有一丝生气。
像一尊彻底失去温度的神像。
殿门在我身后沉重地合上。
我腿一软,几乎瘫倒在地,声音卡在喉咙里,发不出半点声响。
……恐溃散?
是已经……散了吗?
我和他,明明才第一天认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