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在一阵好闻的香气和来回折腾的触碰中醒来的。
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不再是慕府那压抑的装潢,而是精致的金色纱幔窗帘,身下是触手柔软光滑的丝绸被褥。
我猛的坐起身,发现自己身处一间极为华丽漂亮的宫殿内,四周垂着金色红色相间的彩带,满屋子熏香好闻却让人头脑昏沉。
“姑娘醒了。”
几个穿着统一宫装、面容姣好的宫女一个个围了上来,脸上带着训练有素的恭敬笑容,眼神却透着不容置疑的掌控。
“奴婢们伺候姑娘沐浴更衣。”
“等等……”我捂着昏沉的头难受的说。
但不等我反应,便被宫女们半扶半请地带到了侧间的浴池。
温热的漂浮着花瓣的池水淹没了我,不知道是什么的香膏在我肩膀上轻柔的按摩……
一切都被伺候得妥帖周到,却也让我的心一点点沉入谷底。
这规格,这排场……
绝不仅仅是送给某个普通宗室那么简单!
我像个精致的玩偶,被宫女们来回摆布着,她们给我换上层层叠叠,绣工繁复的裙子,梳起华丽精致的发髻,又给我戴上沉甸甸的金钗步摇……
我看着镜中被装扮得明艳动人却无比陌生的自己,心里一阵烦躁。
这到底是要把我送给谁?
羲和他们现在怎么样了?他一定急坏了!
不行,我必须想办法传个消息出去!
趁着宫女们去取新首饰的间隙,我悄悄溜到窗边。
窗外是仿佛迷宫般的宫墙,远处守卫森严,看起来没有那么容易逃出去。
在人间不应该动用灵力的,但我此时别无他法。
算了,偷偷用一次吧,危机时刻,命最重要!
我深吸一口气,尝试调动体内那点微薄的灵力。
既然人出不去,那就让神识附在飞鸟身上!
我选中了一只停在殿外桃花树上的鸽子,集中精神,小心翼翼地将一缕神识剥离,如同细丝般向那鸽子缠绕而去。
成了!
我能通过鸽子的眼睛看到下方的宫殿布局!
快,去找羲和!
我操控着鸽子振翅而飞,眼看着离宫殿越来越远。
不知道羲和和沧巡住在哪里,先往东宫去找找看。
我观察着下方来回走过的众人,努力听着他们得对话。
“新来的王妃什么都不吃,天天把做好的饭菜摔的稀烂。”一个宫女抱怨道。
“西域能和我们中原一样么?那里的人没规没矩的,等礼成后,总有她受着的。”
宫女说着闲话走远了。
……
大婚?
新来的王妃?
难不成是乌雅明珠!
我挥舞翅膀,极速下降,准备跟着宫女们去找“新来的王妃。”
只要找到一个人,就好找到剩下的其他人。
正当我以为自己马上就要找到他们,大功告成时!
突然耳边嗡嗡响起轰鸣,我头痛欲裂,感觉喉腔一甜,鼻孔处似有热流哗啦流下。
怎,怎么回事?!
“哼,雕虫小技。”
一个冰冷沙哑的声音突兀地在空中响起,仿佛直接敲击在我的神魂上!
紧接着,一道凌厉的金光不知从何处射来,快如闪电,精准地击中了那只鸽子!
“噗——”
羽毛翻飞,鸽子瞬间化作一团血雾,我的那缕神识也如同被利刃斩断!
“啊!”
我惨叫一声,只觉得脑中一阵剧痛,喉头腥甜呛鼻,一口鲜血直接喷了出来,染红了刚刚换上的华美长裙。
“姑娘!”宫女们惊呼着围上来。
我捂着要炸裂的头,勉强抬起身子。
透过朦胧的视线,看见不远处的屋檐上,不知何时立着一个身着玄色道袍、脸上戴着半张狰狞青铜面具的身影。
他手中拂尘轻摆,面具后的目光冰冷如刀,正遥遥锁定着我。
是他!
就是他杀了我的鸽子!
我被发现了!!
我忽然想起在天庭时隐约听到的传闻——
人间有一股奇异势力,在暗中干扰命数,连司命殿的命簿都时有异常波动……
难不成,那个搅乱天命,让羲和都束手束脚的幕后黑手,竟是这个藏身于深宫、戴着面具的神秘人!
心念电转间,我强压下喉咙口的腥甜和神魂被撕裂的剧痛,迅速垂下眼帘,掩去所有情绪。
不能让他看出我认识他,更不能让他知道我可能知晓他的身份!
我扶着额头,身子微微摇晃,做出虚弱不堪,惊魂未定的模样。
但那人只是注视着我,缓步朝我走来。
我避无可避,只好装作可怜的样子,声音细若游丝,带着恰到好处的惊恐和茫然:
“你……你是谁?”
可那戴着青铜面具的男人并未回答,只是迈开步子,不疾不徐地朝我走来。
玄色道袍的下摆拂过长满青苔的地砖,无声无息,却带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他面具后的目光如同银针,穿透一切,冰冷的扎在我身上,仿佛要将我从里到外看个透。
不能让他靠近!
得想办法逃走!
眼看他就快走到我面前,我眼角的余光瞥见身旁不远处的莲花池子。
心一横,牙一咬,我装作体力不支、头晕目眩的样子,脚步一个虚浮,整个人软绵绵地就朝着池水方向倒去!
“姑娘!”
“小心!”
宫女们吓得花容失色,惊呼出声。
可预想中落入冰冷池水的触感并未传来……
一只手臂如铁箍般揽住了我的腰肢,下一秒,我便撞入了一个带着冷冽檀香气息的怀抱。
他的动作快得不可思议,仿佛只是瞬移般便到了我身边。
我被迫靠在他胸前,隔着层层面料,也能感受到那下面坚实胸膛传来的、毫无温度的凉意。
怎么没有心跳,没有温度。
这还是人么?
这触感让我头皮发麻。
“国师大人!”
宫女和随后赶来的教习嬷嬷噗通一生跪了一地。
她们声音颤抖,头埋得极低,连大气都不敢喘。
那教习嬷嬷虽然吓得脸色惨白,但左顾右盼,还是硬着头皮,颤巍巍地开口:
“国、国师大人息怒!按、按规矩,新婚前,新郎官是不能见新娘的,否、否则恐有不吉,冲撞了天命……还请国师大人……”
她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国师甚至没有低头,只是透过面具,目光极淡地扫了她一眼。
就那么一眼,教习嬷嬷像是被无形的巨手扼住了喉咙。
她浑身剧烈一颤,剩下的话全堵在了嗓子眼里,转而化为惊恐万状的磕头:
“奴婢失言!奴婢该死!求国师大人恕罪!求您不要给奴婢算天命!奴婢再也不敢多嘴了!”
额头撞击地面的声音咚咚作响,带着绝望的恐惧。
我靠在他怀里,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心中却是滔天海浪。
仅仅一个眼神,就能让宫中有经验有阅历的老嬷嬷恐惧至此!
算天命……
这三个字竟比任何酷刑都更具威慑力!
他在宫中,竟是这般只手遮天、令人谈之色变的存在!
而更让我如坠冰窟的是——教习嬷嬷刚才说什么?新郎官?!
揽在我腰间的手臂紧了紧,冰冷的青铜面具几乎贴到我的耳廓,那沙哑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意味,清晰地传入我耳中:
“看来,本座的未来新娘,身子骨似乎不太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