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间顿时弥漫起一种微妙的活跃气氛。司空摘星在众人的注视下不自在地挪了挪身子,狠狠剜了陆小凤一眼,那眼神分明在说“待会儿再跟你算账”。
云扶风适时举杯,唇角含笑:“今日邀各位前来,一是为共商绣花大盗一案,二也是让诸位彼此熟悉。这醉仙楼的佳肴美酒,还请诸位不必客气。”
侍女们鱼贯而入,奉上各色珍馐。陆小凤率先夹起一块水晶肴肉,对着司空摘星挤眼:“这醉仙楼的厨艺可比某些人‘借’来的点心强多了。”
司空摘星正要反驳,花满楼却温声开口:“这茶香清雅,应是今年新采的洞庭碧螺春。”他轻嗅茶香,从容不迫的姿态恰到好处地缓和了气氛。
金九龄摇着折扇,目光在韩修竹与云扶风之间流转:“殿下与韩大人方才可是在商议案情?不知可否透露一二,也好让我等心中有数。”
韩修竹放下竹筷,语气平和却自带威严:“此案牵连甚广,诸位各有所长,正需通力合作。”他目光扫过司空摘星,“尤其是司空大侠的‘专长’,或许能派上大用场。”
司空摘星干咳一声,讪讪道:“韩大人过奖,草民不过会些雕虫小技……”
“雕虫小技?”陆小凤挑眉,“上个月失窃的夜明珠,莫非也是被一只‘雕虫’叼走了不成?”
众人忍俊不禁,连始终保持端庄的云扶风也以袖掩口。司空摘星剜了陆小凤一眼,面上却堆起诚恳的笑容:“陆小鸡,你再胡说八道,当心我把你那两撇胡子剃了送给绣花大盗当绣花针。”
花满楼适时打圆场,将一碟杏仁酥介绍司空摘星:“司空兄尝尝这个,甜而不腻,正适合佐茶。”
宴席便在这样既紧张又轻松的氛围中进行着。美酒佳肴当前,几位江湖奇人各怀心思,言语间暗藏机锋。
韩修竹虽看似文弱,每每开口却总能切中要害;金九龄八面玲珑,不时在众人之间调和;陆小凤与司空摘星插科打诨,却总在玩笑间透出几分真知灼见。
酒过三巡,云扶风轻轻击掌,侍女奉上一个锦盒。“既然诸位都已熟悉,不如谈谈正事。”他打开锦盒,取出一方绣着红牡丹的丝帕,“这是绣花大盗留在王府的证物,诸位有何高见?”
众人的目光顿时聚焦在那方丝帕上,方才的谈笑风生瞬间化作凝神思索。司空摘星眯起眼睛,陆小凤摸着胡子,花满楼微微侧耳,连始终从容的金九龄也收敛了笑意。
宴席的气氛,在这一刻终于凝重起来。司空摘星伸长脖子瞥了一眼,咂咂嘴道:“这绣工倒是精致,可惜配色太过艳俗,比起江南第一绣娘的手艺差远了。”
陆小凤挑眉看他:“你连人家绣娘的手艺都这般清楚?莫不是偷看过人家绣花?”
“呸!”司空摘星瞪眼,“我这是鉴赏,鉴赏懂不懂?”
花满楼轻轻抚过丝帕边缘,沉吟道:“这丝线用的是蜀锦,针法却是岭南一带的技法。针脚细密均匀,绣工绝非寻常贼人所能及。”
金九龄摇扇轻笑:“有趣。一个武功高强的盗贼,偏偏要费心绣花,莫非是想改行不成?”
韩修竹缓缓放下茶盏,目光锐利:“据本官所知,近两年发生的几起大案,现场都留有类似的绣品。只是此前无人将这几桩案子联系起来。”
云扶风指尖轻点桌面:“这正是本宫请诸位前来的原因。绣花大盗犯案十余起,从未失手。若非这次在平南王府留下线索,恐怕至今无人察觉这些案子竟是同一人所为。”
陆小凤忽然凑近丝帕嗅了嗅,眉头微皱:“这香味...倒是特别。”
“你也注意到了?”云扶风赞许地点头,“这丝帕上熏的是一种特制的兰香,据说来自海外。”
司空摘星忽然拍案:“我想起来了!三日前我在城南见过一个卖香料的波斯商人,他摊子上就有这种味道!”
韩修竹立即追问:“可还记得那商人模样?”
“这个嘛...”司空摘星摸着下巴,眼睛滴溜溜一转,“若是现在去追,说不定还能找到。不过那商人行踪诡秘,要找他可得费些功夫...”
陆小凤哈哈大笑:“臭猴子,你就直说想要什么报酬吧!”
正在细细观摩绣品的花满楼却忽然开口:“丝帕右下角绣着一个极小的图案,像是一只...红色的鞋子。”
此言一出,满座皆静。韩修竹与云扶风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金九龄合起折扇,若有所思:“红鞋子...莫非指的是近年来在江湖上声名鹊起的那个神秘组织?”
云扶风轻轻颔首:“看来,这场戏是越来越精彩了。”
窗外忽然掠过一道黑影,司空摘星眼疾手快地掷出一根筷子。“叮”的一声,筷子钉在窗棂上,上面串着一枚绣花针。
陆小凤和司空摘星已经如一阵风般追了出去,只留下一句:“诸位慢用,我们先行一步!”
宴席上众人面面相觑,唯有花满楼从容品茶,微笑道:“看来,有人比我们更着急。”
“看来今日宴席只能到此结束了,倒是本宫招待不周了!各位请便吧!”云扶风缓缓开口,绝美的脸上皆是歉意,说完便离开宴席。
于是这场盛宴便如此匆匆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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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中的羊城灯火阑珊,陆小凤与司空摘星并肩立在城南一处屋檐上,望着下方熙攘的夜市。
“臭猴子,你怎么被公主逮住了?”陆小凤好奇问道。
司空摘星平平无奇的面具上尽是苦笑“还不是上次青衣楼的事,我受上官飞燕的委托从珠光宝气阁带走了公主殿下,被公主看到真实样貌了。”
作为“偷王之王”的司空摘星向来都是以假面示人,知道他真是面目的人几乎没有。这次绣花大盗之事他本不想参与,但是云扶风威胁他要是不来帮忙,就把他的真样貌传遍全江湖。
“哈哈哈,让你浪,终于被逮住了吧!”陆小凤也想到了云扶风会怎么威胁司空摘星,实在是想笑。
"嘘,就是那里,波斯商人的摊位就在前面。"司空摘星手指了指一个空着的摊位,压低声音,"不过我看今晚是见不到他了。"
陆小凤挑眉:"为何?"
"你闻。"司空摘星指了指空气中若有若无的兰香,"这香味比三日前淡了许多,说明摊主已经很久没有补货了。"
二人跃下屋檐,混入人群。果然,那处摊位早已开始积灰,只余淡淡香气。
"看来有人走漏了风声。"陆小凤摸着胡子沉吟。
司空摘星忽然蹲下,从摊位的木板缝隙中取出一枚极小的银针:"倒也不尽然。你看这个。"
针尖在月光下泛着幽蓝的光,与之前在醉仙楼窗外发现的那枚如出一辙。
"有意思。"陆小凤眼中闪过精光,"这绣花大盗,倒是个爱留记号的主。"
同一轮明月下,飞仙岛的海浪拍打着礁石。云扶风一袭白衣,恢复了男装打扮,与花满楼并肩立在沙滩上。远处,一道孤绝的身影正在月下练剑。
叶孤城的剑光如流星划破夜空,每一剑都带着斩断尘缘的决绝。
"好剑法。"花满楼轻声赞叹,"只可惜太过孤寂。"
云扶风缓步上前,捡起一段枯枝:"叶城主,可愿与在下切磋一二?"
叶孤城收剑而立,目光如电:"你是何人?"
"一个能解你困惑的人。"云扶风手腕轻抖,枯枝仿佛化作利剑。
两人的身影在月光下交错。叶孤城的剑快如闪电,云扶风却始终从容不迫。枯枝每每在关键时刻轻点叶孤城的剑脊,将他精妙的剑招化解于无形。
三十招后,叶孤城收剑后退,眼中尽是震惊:"你这是什么剑法?"
"剑之本源。"云扶风将树枝随手一抛,"叶城主困在瓶颈多年,只因太过执着于剑招,却忘了剑意。"
叶孤城如遭雷击,呆立当场。
云扶风取出公主印信:"本宫永宁公主,特来问叶城主一事——平南王许了你什么,让你甘愿参与他的谋划?"
叶孤城沉默良久,终于长叹一声:"我乃前朝皇室血脉。平南王许诺,事成之后,由永宁公主与我的子嗣继承大统。"
花满楼闻言微微侧首,云扶风却笑了:"且不说本宫是男儿身,便是女子,也早已心有所属。"
叶孤城看向花满楼,恍然苦笑:"原来如此。"
"皇上口谕。"云扶风正色道,"若叶城主愿意弃暗投明,飞仙岛可获自治之权,白云城永归叶氏。"
海风拂过,叶孤城望着手中长剑,忽然觉得一直束缚着自己的枷锁,在这一刻尽数断裂。
"好,我答应。"叶孤城的语气坚定,眼中重新燃起剑客独有的锐利光芒。
云扶风与花满楼相视一笑,月光将三人的身影拉得很长。
海涛声中,一场风波悄然平息,而另一场风暴,正在暗处悄然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