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向山的那端 第7章 你是我不竭的江南

江南地带的阴雨连绵，朦胧一切为爱谱写的诗篇，我不会写唐诗宋词，也不会在梅雨时节，爱上你。

窗外阴雨淅沥沥，远处似有薄雾飘来，她撑把小纸伞，占据画中一整片留白。

林阖一脸气定神闲，将画笔从笔袋中拿出，走廊上被围满观考的闲杂人等，教室内是全方位无死角的录像器械，考场里只有自证清白的林阖一人。

没有考题，随意发挥。

闲杂人等中双眸紧凝的陈歆舟，是被鼎沸的人声牵引而来，听闻她画技一绝。

“无关人员！全部退场！”考官高声的轰退，在走廊上拉一条警戒线，禁止通行。

林闲渟连连打上好几个喷嚏，浑身湿透，白净的校服上，隐约能看见姣好的身姿轮廓，湿漉漉的发头粘粘在一块。

蜷缩在椅子上瑟瑟发抖，心里不断推演剧情，这个舟舟，去拿个毛巾到这个点了，还不回来，不会是雨天路滑摔倒了吧。

想到这，林闲渟顿时寒意全无，淋着雨跑出教室，一路上打好几个喷嚏，要不是把伞借给林阖，自己也不至于感冒。

“闲渟？你怎么出来了？”陈歆舟抬升伞面，远远的望见被淋成落汤鸡的林闲渟。

她傻乐般的笑意，脚步疾快躲进陈歆舟的伞底：“好险，你没事。”

“我看你离开很久都没回来，怕你在路上摔倒，来看看。”

“我给你拿了几件衣服还有毛巾，真的不用去洗个热水澡吗？”

林闲渟朝着一脸担忧的陈歆舟摆摆手，摇头耸肩，拿过她手中的衣袋子。

“你看，老天爷对我多好，我衣服都不用洗了，就是衣服没干，我又穿上，会被妈妈骂的。”她抓起衣角，拧出大量的雨水。

“阿姨那是关心，担心你感冒生病。”陈歆舟苦涩的十几年，还没有体验过被人捧在手心里爱的感觉。

“有人挂念的感觉是怎样的呢？”

往前视一眼，林闲渟双目瞪大，惊的扯住伞面，遮挡住自己的脸，瘟神爷顾老师要是看见自己浑身湿透，自己是要母亲大人被抽筋剥皮：“唔，舟舟绕道！绕道！”

陈歆舟按照林闲渟的指示做，紧蹙眉峰有些疑惑，按道理见到老师不该问好，躲又是何意。

“顾老师大大的瘟神，要是给她抓到我淋雨，就成威胁我的把柄，我会死滴。”林闲渟做出一个抹脖子的动作，神经系统处于高度紧绷状态。

考场内的林阖从一旁的课桌上，拿出橡皮在画纸上擦出明暗交界，这是一副关于窗外景的写生素描，离完工只剩下精细的勾勒。

古色古香的挑廊下，石板之上，斑驳浸渍石面褪色，她手持着一把黑伞，怀里抱攥着一摞书，原是没有五官的脸，脑海一时遐想，便有了形。

“歆舟”顾老师认出伞下的人，叫住陈歆舟，缓缓朝着她俩的方向走来步曳生风，让俩人提起几分精神。

“顾老师，下午好。”陈歆舟带着暖暖的笑容，主动的向顾老师礼貌性的问好。

“嗯，下午好，歆舟最近在学校适应的还算习惯吗？”

“谢谢顾老师关心，有林阖同学和闲渟同学的关照下，很快就适应了。”

“嗯，有个市级征文比赛你有兴趣参加吗？”顾老师认真读过陈歆舟写的作文、随笔。既真实又充满着哲理，没有刻意的词藻堆砌，寻章摘句的卖弄文才。

“我？顾老师，我…觉得我写得并不好，我不太合适。”陈歆舟的心里有被看重的欣喜，但更多的是自卑的束缚。

“歆舟写的作文我都有认真读过，这个名额给你，最合适不过，名次不重要，经验才是最可贵的。”

顾老师一语点醒陈歆舟，像她这样从乡村里走出来的孩子，被大山阻断去看世界的眼睛，现在有机会，弥补思想上的空缺，见一见这逢人就论的世面，有何不争的理由。

“谢谢顾老师。”陈歆舟微垂颔首，接受顾老师好意，正打算告离，就见顾老师微弯腰身，将左手置在手肘关节处，对上林闲渟被认出的尴尬。

“嘿嘿，老师好哇！”林闲渟揪着湿漉的校服不放，脑海里思来想去，编制出的借口一个都用不上。

顾老师强撑面部表情冷笑回敬，死盯着林闲渟没有一处干的校服：“老师不好。”

一时林闲渟竭尽全力的抿唇憋笑，陈歆舟也没想到顾老师会出此言，俩人垂目把前半生的伤心事都想了一遍。

“顾老师，我今天没干坏事，真的！”林闲渟不打自招，顾老师的凛冽问责的眼神实在是让林闲渟太不自在，不怒自威总是能在顾老师身上体验到。

“我说你干坏事了吗？我今天中午让柳迎请你来趟办公室，听说请不动你，班长你好大的官威。”

林闲渟选择性失忆，假装头皮发痒挠挠头，看看陈歆舟尬笑，又看向顾老师寒颤。

“哎呦喂，我肚子疼，一定是林阖这个家伙在我饭菜里下毒了，哦哦～”气泡音都被逼出，解锁出场。

“行了，一个小时过后，办公室见不到你人，我亲自来请你。”顾老师想起还有些事情没完成，没功夫和林闲渟瞎扯。

林闲渟等目送顾老师走远，立即原形毕露：“就不去，每次去都没好事。”

陈歆舟被林闲渟的小举动逗笑，林闲渟好奇的发问：“歆舟，我带你去看林阖画画怎么样？”

“先把你送回去洗个热水澡，驱驱寒，林阖那里，等会再去。”

“哎呦，没事嘞，这点小雨，是攻不破我超强的免疫力，晚点去就要结束了。”

左手的控制权煞然间，不属于陈歆舟，被林闲渟牵拉着来到距离画室三米处，顾老师在门口等候。

林闲渟远远的望见前进的路线被警戒线围堵，带着陈歆舟改换路线，来到画室的对面，三下五除二功夫，将紧锁的门锁撬开。

“近的看不了，远处的凑合一下。”林闲渟带着陈歆舟来到距离林阖最近的窗口。

处理完细节问题的林阖，打算检查一番就上交，比原定时间早了一个半小时，一心沉浸在画里，绘图工具掉了一地。

“林阖画画可厉害了，中学的时候经常被夏老师夸，说她天分极高，就是很排斥参加比赛，获得荣誉。”

了解一个人的过去，聆听者总是插不进嘴，贪婪的想知道的更多些。

“在一次家校交流会上，林老头稀奇的来了，待了五分钟就离开，临走前夏老师好不容易找到机会跟林老头私聊。”

“说林阖有天分，是个天才，要给她请个老师好好指导，被林老头轻蔑的拒绝，瞧不起画家，说什么画画能有什么出息，林家不需要没用的人。”

“从此以后，林阖再也没去过画室，再也不碰画笔，排斥一切与绘画有关的事情，她将证书一张张销毁，一夜之间，变得异常叛逆，变得很陌生，我认不出来。”

“我知道，她被迫接受林老头对她自己的各种贬性设定，日渐堕落，混迹在各种鱼龙混杂的地方，结交一群狐朋狗友。”

“经常无故旷课，所有人看见她就躲，夏老师也对林阖很失望，林老头觉得林阖无药可求，放任她堕落，说只养林阖到十八岁，十八岁以后是生是死，都与他无关。”

两个命运悲惨的人，经历又是那样的相似，听到这里陈歆舟的心，也是一阵阵的揪心疼。

“她父亲，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己的女儿？”陈歆舟的双眸远远盯在林阖的身上，说不出的心酸苦恨。

“还记得我之前提过，林阖有一个很优秀的姐姐的事吗？”陈歆舟点点头。

“林姐姐和林阖相差十二岁，姐妹关系很要好，林姐姐平常也很宠溺林阖。”

“但林老头总是恶意针对林阖，拿她与林姐姐作比较，一口一个你姐姐又获得什么奖，再看看你，一直贬低林阖，她要的夸奖肯定，从没出现过，林老头对自己说里。”

“一个月前，我费不少劲鼓励林阖报名，不为任何人，只为她自己，可我却害了她。”

“方泉一家为了毁掉林阖，败坏林阖的名声，奇招尽出，一个星期前，我们认识的那天，我咽不下这口气，恶意报复方泉，事后林阖替我背锅，我真的很对不起她。”

“整件事情都被潦草收尾，没有任何解释。如若不是顾老师以职业生涯担保。替林阖与我求情，我俩现在早就不知在何处了。”

“不是说好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吗？”

“舟舟……”林闲渟抬起满目愧疚的眼神。

“人多力量大，不是吗？”

“是，欢迎加入。”林闲渟褪去自责的神态，强撑着苦笑。

林阖放下手中的画笔，撕下纸胶带，将作品交由评委老师点评，全程录播。

林阖放下作品后，出门等待评审，见顾老师一脸欣慰，温柔的朝着自己颔首微笑。

“顾老师。”林阖主动开口问好。

“心理负担不要太大，会没事的。”顾老师的话，犹如东海里的定海神针，听得林阖心底发暖。

“顾老师，这段时间麻烦你了，很抱歉给你添堵。”

“我帮你，其实也是在帮我自己。”顾老师将这句话咽进肚子里，鸣冤平谣。

“不麻烦，受了委屈，为什么要忍住不发声，任凭他们践踏自己。”

“吃完饭，好好回去休息一晚，假我已经批准了。”顾老师安抚似的轻拍了拍林阖的右手臂。

林阖的欲言又止，张开又合上，她很庆幸自己遇见了一个好老师，好朋友。

“欸，舟舟走，林阖考完了，我们带她吃饭去。”林闲渟拿着手里的一袋子衣服。

“这样去，闲渟不怕被林阖骂吗？”

“稍等，我图一个耳根子清净，换身衣服马上来，你先走。”林闲渟指着返回的路线让陈歆舟走，自己去衣帽间换身校服。

陈歆舟低垂着眼，很少明目直视一个人的眼睛，怕自己读懂。

可她站在那里，便胜却一大段修饰。

让我怎忍得不去直视，面面相觑的俩人谁也没先开口问好，互相看着彼此的眼睛。

“你…好？”

“很好。”林阖先是轻嗯一声，徐徐张嘴续说。

你是我故意的留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