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向山的那端 第45章 手心里握不住的沙

岁月如同弦吐箭，草稿纸上的草草数笔，层层叠叠的试卷纸垒成一座压着人喘不过气的高山，山顶上是前程，半山腰上是我爱的人。

古时将军战士出征，有满城百姓战鼓远送，现有学子磨剑出鞘，受全校师生祝福，欢送高三的喊楼助威仪式结束。

时间不受管控的流逝，六月底的期末考也在悄然进行，一切都太过匆匆忙。

“以上是各科的暑期作业，暑期劳动请同学们自觉完成。”

“写诗？诗朗诵？暑期劳动？还要看一二三四五六，六本书！这作业比城墙还厚！”

“嫌作业太少，满足你，待会儿跟我去办公室拿你的附加作业。”

“我拒绝，请联系我的紧急联系人，我要吃速效救心丸。”

“你第一个家访。”

表情顿时凝固的林闲渟目瞪口呆，三班教室内的同学，有埋头偷笑，有抿嘴憋笑，学生时期最害怕的事情还是来临。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沈慈主动举手，愿意带顾老师去林闲渟的家里家访。

“我知道她家在哪。”

“我先在就要订一张去佛罗伦萨的机票，逃到天涯海角，你休想找到我。”

双手撑在桌面上捂脸，呜咽的悔恨，早知有今日，打死都不同意让顾老师送自己回家。

林阖扶额叹气，对捅到马蜂窝的林闲渟无话可说，她一人被家访，自然不会放过自己，顺手把一个师都炸出来不成问题。

站在讲台上的顾老师，将话题引到预学提升为高二做准备的话题上，几个星期前填写的选科单已经确定，几乎是原班人马。

“平平安安的离开，平平安安的回来，一个人都不能少，假期愉快。”

随着顾老师的最后一句叮嘱，暑期正式开始，拿上背包就冲出教室，她们像是一只只被放出牢笼里的鸟，一身轻。

“顾老师假期愉快！下学期见！”双耳送进林闲渟富有朝气稚嫩的嗓音，不待看清。

林阖停在柏油路上，催促总是慢悠悠，心不急的林闲渟，急急忙忙的冲刺跑来。

“林闲渟你慢点，小心摔跤。”

“芜湖！我们暂时逃离苦海，自由啦，我妹妹被你藏哪里去了？”

“校门口等着，我们行李都放好了，你才出来你还能再慢一点吗？”

视野落在林阖虽满脸不耐烦，自然的接过行李箱的手上，亲密无间的拳肘按摩，俩人笑盈盈的走出校门。

陈歆舟站在石墩子前等候，每一帧画面都在她的脑海里被重复播放，无味杂陈的盯着嘴角从未抚平的俩人。

“包在我的身上，就是最近木料不足。”

“明天让孙叔给你送来，我跟你讲的事情，都记住没？”

“记在心里啦，我一定会拿命保护好舟舟的人生安全，有我在，没意外。”

“小阖，闲渟。”

“舟舟！我先去放行李。”林闲渟推着手里的行李箱，给俩人留有对话空间。

“平安最近一段时间要委托给小舟照顾，我待会儿要跟阿姐去白云机场，最近一段时间都不在，有事情可以给我发消息。”

“小阖你要去哪？什么时候回来？”

“去首都，归期待定，孙叔明早会把平安送来，记得多带它出去溜弯。”

陈歆舟眸光里被舍不得占据，最后浓缩成简短的一句：“嗯，我会照顾好平安。”

林阖瞥向身后等待的车辆，林钦时坐在后座上查看公司文件，林阖轻咳两声壮胆。

“小舟，可以给我一个拥抱吗？”

林阖鼓足勇气的请求声很轻，话音刚落，陈歆舟伸出双臂，轻轻的抱住自己，像轻轻拂过脸颊的一阵微风，久久的留在心底。

林钦时的视线落在左侧的后视镜上，嘴角轻扯起一抹不易见的微笑。

“看来阿阖很喜欢歆舟。”

林阖的眼底看不出分毫情绪，表情冷淡，将视线落在右侧后视镜上，目送后方的车辆驶离。

“这个最高的地标建筑，是荣盛林氏，目光所及的建筑物，归属这个集团。”

“小阖以后要在这里工作吗？”陈歆舟记忆深刻，小阖姐姐是这栋高楼里的领导。

“她的想法千奇百怪。”林闲渟摇摇头她也不清楚，林阖最终的决定。

回到江鼎的陈歆舟，独自坐在院子里大脑放空，将下午看到的一幕幕在脑海反复盘演，胡思乱想是一个坏毛病。

长安慵懒的趴在蒲团上休息，提着花洒从杂物间里走出的林闲渟，作为Jay Chou的歌迷，轻哼着那首江湖爱恨的歌曲，在花圃里打理花枝。

“舟舟坐着想啥呢？”林闲渟嘴角带笑的放下手里的花洒，落座在院子里的石椅上。

“在想假期里的学习安排。”

“假期有足足两个月，一直待在房间里学习，脑袋会学不灵光，要劳逸结合，我决定要监督舟舟。”

“请闲渟监督。”陈歆舟的嘴角微微上挑，语调轻快的同意。

林闲渟满意的点点头，灵光一闪决定林老师课堂开课啦，从杂物间里推出以前用来解数学题的黑板，制定详细的暑期安排。

等到林阖落地首都，已经是傍晚七点，熟练的点开置顶联系人陈歆舟的电话。

书桌上摆满各样的工具，林闲渟拿起刷子扫清木屑，身后是一面博古架，摆放着古董瓷器，字画相框，还有她亲手做的古楼亭台，一比一还原。

耳边响起吵闹的电话铃声，林闲渟皱眉疑惑会是谁，空出右手按下免提。

“小舟呢？”林阖连续拨打几通电话，都显示无应答，消息也没有回。

“在客厅里和外公妈妈聊天，我还耐闷谁扰我清闲，原来是你找不到舟舟。”

林阖刚进酒店房间，受不住身上蹭来的烟味，洗身热水澡，换一身灰白色的睡衣，依坐在落地窗前的沙发上。

“古人言，一日不见，如三月兮。你半天不见舟舟，就思之如狂。”

“你从哪里听出来的思之如狂？我这是出于朋友的在意。”

“耳朵呗，还出于朋友的在意，想就想嘛，又不是见不得人的思念。”

林阖一时语塞，借口明天要早起现在还有事，挂断电话，端起桌上的水晶杯，浅浅的抿上一口温水，翻看明天会见个人的资料，为将来做准备。

林闲渟放下手里活，迅速走到客厅内将小阖找她的事情轻声告知，可陈歆舟抽不开身，没办法现在回复。

古朴典雅的客厅内，灯光柔和不失明亮的色调，一大家子人其乐融融的围坐在红木沙发上。

“阿舟以后学医继承外公的衣钵，来医馆悬壶济世。”叶老爷子多年来希望，家里能有一个孩子愿意学中医。

“爸，阿舟啊，有她自己的想法，医馆的事情，过几年在谈也不迟。”

“舟舟你以后要学医吗？”家里唯二的两个孩子坐在一张沙发上。

“暂时还没有这个想法。”陈歆舟轻轻的摇摇头，还没想好以后要干哪一行。

“我听说过一句话，叫劝人学医，天打雷劈，外公可要小心下雨天。”

坐在一边窃窃私语的俩人，在陈歆舟嘴角荡起一片涟漪，“可别给外公听见。”

“外公他老人家慈眉善目，没准听见还会夸我幽默有趣。”

“最近新店开业店铺里缺人手，阿闲也放假，是时候出去历练。”

叶姨不同意让女儿吃苦受累，耐不住父亲提出的条件太有诱惑力，当日营业额提成百分之五。

“我只要一天三百，现结账。”加之林闲渟觉得在家实在寂寞无聊，一口气答应。

“姨夫，我也想去。”

“我举双手双脚赞成，这下我有伴啦，我要当闲掌柜。”

“好好，彼此俩也有个照应，明早八点准时上班，工钱当天结算。”

回到房间里的陈歆舟，终于得闲能够回复林阖的消息，却发现时间已晚。

这个点林阖应该已经睡下，正打算关机睡觉，消息决定明天再发的时候，电话铃再次来临。

“小舟只是半天不见，你就把我抛在脑后，置之不理。”林阖的语气里能听出明显的委屈。

不死心的林阖躺在床上辗转难眠，如果不是自己主动问询，她想就算是陈歆舟看过消息，今晚也一定会选择沉默。

“抱歉，我之前没来得及回复，我以为你睡着了，不想惊醒你，打算明早回。”

“我没睡，我睡不着，我失眠了。”

“我给你讲小王子的故事当赔罪，哄你睡觉可以吗？”

林阖轻嗯一声，第一次体验有人讲故事哄自己睡觉，担心自己会听到一半睡着，错过故事，从背包里翻找出录音笔。

林阖盖好被子，闭上双眼，陈歆舟拿起桌上的儿童文学《小王子》翻开书签停留的一页。

小王子睡着了，于是我抱着他，再次走了起来，我很感动。我觉得我抱着的是一件脆弱的宝贝，我觉得地球上没有比他更脆弱的东西。

在月光中，看着他苍白的前额、紧闭的双眼和在风中飘扬的卷发，我心里想：“我看见的只是个躯壳。最重要的东西是看不见的……”

哄睡的故事已满二十分钟，另一端的林阖发出微弱的呼吸声，陈歆舟温润柔和的嗓音，在深夜里催眠。

“小阖，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