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住那只蝴蝶 第2章 第二章

被倒打一耙的沈嘉遇居高临下。

他冷冷的瞥了眼庄钧疯狂蹭裤子的手，什么话也没说走到位置上拉开凳子坐下了。

从他拉凳子推桌子一气呵成的动作来看，庄钧认为此人明显还是带了点情绪的。

一班座位排的很紧凑，沈嘉遇这一怼，庄钧的空间就小了很多，他也是闲的，扭过头一脸无辜，“我说遇哥，咱是不是该减减肥了，您快挤死我了。”

遇哥挑挑眉，悠哉悠哉装哑巴。

倒是成泉，沈嘉遇的同桌，一位强迫症十级患者。

他皱着眉盯着沈嘉遇推出去的桌子，多出去的那一截儿怎么看怎么难受。

成泉先是看了眼沈嘉遇，然后又抬头看了眼庄钧，默默伸手把沈嘉遇的桌子拉下来和他的对齐了。

沈嘉遇：“......”

庄钧：“......”

算了，沈嘉遇知道成泉这毛病，捏捏手指忍了。

目睹沈嘉茂纠结全过程的庄钧磨牙。

这贱人。

预备铃已经响了两分钟了，英语老师应该快来了。

庄钧正好看到老郭从他们前门路过，又想到她笑面虎的外号，顿时眼珠子一转。

他装模作样的装作起身调整坐姿，落坐的时候右手不着痕迹的搭上了后桌的桌沿，用力一推。

“吱呀——”

沈嘉遇端着杯子准备喝水呢，前头的课桌猛地撞上了他的胸口，握在手里的保温杯一抖，半杯水直接洒了出去。

“......”

庄钧也没想到事情的走向竟然如此神奇。

按理说，那水不出意外应该会洒在地上，然后沈嘉遇可能会跳起来找他麻烦，隔壁班上课的班主任听到动静会正义天降，庄钧利用小聪明就完成了复仇。

可奈何有位热爱在过道展示大长腿的刘明杰，他显然不会料到有一天会有一杯水从天而降洒到他的脚上。

此刻大长腿正抖着脚悠哉悠哉的转笔，沈嘉遇的没拿稳的小半杯温水就全浇他鞋子上了。

“卧槽！我的新鞋！”刘明杰在寂静的教室崩溃大喊，窜起来猛甩脚，“沈嘉遇你...”

“你...”刘明杰骂到一半，对上了沈嘉遇的冷脸，但他顿了顿还是坚强的骂了出来，“你大爷的！！！”

“吵什么呢刘明杰！我在隔壁班都听到你的声音了。”笑面虎拎着她的教材面无表情的进了教室，逮住刘明杰就是一通训。

冤枉啊！刘明杰眼泪花子都快出来了，正想出卖罪魁祸首，就看见沈嘉遇轻飘飘的点了点桌上的数学卷子。

你妈的！

正义使者被人掐住了命脉！只能臊眉耷眼不情不愿的原地挨骂。

一看他这衰样，郭老师脸色更吓人，话更扎心了，“刘明杰，你看看你什么样，一天到晚跟个小流氓一样，别以为你在一班升学就稳了，我看你下周考完试还笑不笑的出来！”

可怜的刘明杰在英语老师进教室前被羞辱了整整五分钟，在这五分钟里，庄钧终于见识了笑面虎的终极形态，她语气温柔和蔼，脸色严肃吓人，话里的意思更是叫人恨不得挂根绳子吊死算了。

训完人的老郭施施然离去，只剩下可怜的刘明杰留在原地灵魂出窍。

庄钧没想到误伤友军，在刘明杰幽怨的眼神下，硬是扭过了头庄看不见。

于是乎，一整个下午，刘明杰时不时鬼一样飘过，也不说话，纯用眼神就让庄钧如芒在背。

反观沈嘉遇，同样是罪魁祸首，他就跟开了反伤刺甲一样，如鱼得水。

没人性。

庄钧对又多了个新评价。

......

“走啊，还看什么呢？”刘明杰这人过分热情，已经完全不记仇了，他刷完校卡看庄钧杵在保卫处没动，又折回来勾住了他的脖子。

“撒开。”庄钧给了他一个肘击，对刘明杰这样大大咧咧的人，就要用直接的方式才能拉近距离。

“卧槽！”刘明杰捂着胸口夸张的喊，“你给我肋骨敲折了都。”

庄钧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眼睛不由自主的落到了校门口的花坛边上。

盛放的蔷薇花墙下，沈嘉遇正背对着校门站在花坛边上，夕阳透过枝叶落在他头上、肩上，金黄色光线印衬下，庄钧似乎都看到了他耳朵上的绒毛。

放学的学生三三两两放慢脚步，总有目光落在他身上。

放学了不回家，跑这儿装什么帅，装货！

“他这是？”

庄钧话还没说完，稀稀拉拉的人群中，一个同样一身校服面容姣好的女生，从沈嘉遇背后跳起来扒上了他的肩头。

以庄钧5.0的眼神保证，沈嘉遇笑了。

卧槽，在学校门口公然谈恋爱挑衅教导主任！勇士啊！

“你刚才说什么？”刘明杰没听清庄钧问的什么。

“你们一中，对早恋的态度这么开放的吗？”庄钧一言难尽的问。

刘明杰：？谁敢早恋，活够了？

他顺着庄钧的视线看了过去，看到沈嘉遇后，他熊熊燃起的八卦之火登时灭掉了。

他有气无力的回，“害，那啊，她是高三十七班的，遇哥的姐姐，亲的！全校谁不知道他们姐弟俩啊。”

沈嘉遇也有姐姐？

“哦。”看到姐弟俩毫无隔阂的笑容，庄钧眼皮一耷什么心情都没了。

他把书包往肩头一甩大踏步径直走了。

留在原地的刘明杰莫名其妙的摸摸脑袋，又追了上去，刚想勾住他肩膀，可胸口才被痛击过的部位又在隐隐作痛，他讪讪的收回手问，“你坐几路？”

什么几路？

大概是庄钧眼里的迷茫太明显了，刘明杰指了指路边的公交站牌，“回家啊？你坐几路，一起啊。”

庄钧家离学校直线距离不过300米，实在想不出来坐公交的必要性。

看着刘明杰期待的目光，他指了指马路斜对面的小区，“我不坐公交，我家在那儿。”

刘明杰冲他伸了个拇指，“算你狠，那我先走了，晚自习见。”

告别刘明杰后，庄钧回头看了一眼校门口，沈嘉遇和他姐已经走了，他心里不痛快，深吸一口气慢悠悠的穿过马路。

他家在一中斜对过的老小区，老小区没有电梯，总共六楼，他家住二楼。

站在家门口的庄钧心情彻底宕下来了。

这个时间他爸妈应该还没下班，庄悦应该也还没到家。

四中离得稍远一些，庄钧研究过她们的课程表，如果庄悦要回家吃饭的话时间会很紧张，加上最近家里的气氛，她多半是会等到晚自习下课才回家的。

庄钧慢吞吞的从包里掏出钥匙。

家里果然一个人都没有，面对空无一人的家，他肉眼可见的松了口气。

冰箱里有张英带回来的饭菜，庄钧拿了个盘子一样拨了一点，然后送进了微波炉。

吃完饭也才六点半，还有20分钟上课，庄钧慢悠悠的拎起书包准备去学校，刚站起身，门咔哒开了。

穿着四中校服，背着书包的庄悦回来了。

“姐！”庄钧把手上的书包往肩头一甩，伸手要接庄悦手里的书包，“你不是六点五十的晚课吗，怎么...”回来了。

庄钧话还没说完，庄悦冷着脸一言不发侧身绕过他径直回了卧室。

直到晚自习下课，庄钧都闷闷不乐的，一种微妙的恼怒带着委屈充斥了他的神经。

他和庄悦以前关系很好的，就像沈嘉遇和他姐姐一样。

庄钧从小就不管庄悦叫姐，都是直接喊名字，两人年龄差的不大，关系比较亲近。

庄悦爱买零食，庄钧就把自己的压岁钱和零花钱都给她，庄悦也会在庄钧调皮捣蛋的时候替他遮掩顶包。

如果不是张英和庄建宏...

庄钧记得，那时候他们姐弟三人都是跟着奶奶生活在乡下。

最早有记忆的时候，大姐庄怡小学五年级，明明自己都还是个瘦小伶仃的小丫头，不仅要背鼓胀的书包，还要一手牵一个带着他和庄悦往学校走。

镇上只有一所学校，从学校到家中间有一段路是黄泥路，一到下雨天，泥巴混合雨水，马路就变得像是胶水。

泥巴混着雨水黏在脚底，沉得不得了。

三个小孩的雨靴还总是陷到泥坑里拔不出来，他们不会撒娇哭闹，只是你拉着我的衣袖，我拉着你的手腕，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家挪，然后在半路碰见因为担心过来接他们的奶奶。

至于父母的面孔，在姐弟三人的记忆里是模糊的。

那时候张英和庄建宏都在外省做生意，一年到头顶多是过年的时候回来一趟，每次回来都能掏出各种新奇的水果和上了发条就能蹦跶的青蛙。

记忆里的父母和现在不一样。

那会儿他们不吵架。

他们是和蔼的、爱笑的。

张英坐在街边织毛衣的时候，庄建宏会笑着把庄悦和庄钧放在他的脚上荡秋千，庄怡就坐在一边笑话他们幼稚不要脸。

四年级那年暑假，不逢年不过节，父母却从广省千里迢迢的回来了。

除了零食，庄建宏还背回来一个滑板，庄钧记得那是一个蓝色的，用后脚踩动扭着发力的老式滑板。

小学生庄钧得了滑板高兴的不得了。

成天拿着滑板在镇上公路上风一样窜来窜去。

不过也是在那一年，姐弟几人的关系开始了微妙的转变。

那年也是庄钧第一次转学。

他从来没有在任何一个学校完整的度过一个学段。

小学四年级，大姐庄怡读初中，她考到了镇上，于是庄钧和二姐也从村里跟着转到了镇上。

到了初二，爸妈挣了点钱，那会儿庄怡已经在县上读高中了，所以姐弟俩又从镇上转到了县里。

他还记得第一次转学的时候，激动得不得了，在小学生庄钧眼里，转学是一件时髦的事情，他可以去不同的学校，认识不同的同学，可庄悦不这么想。

女孩子总是要更重感情，她从小跟着老人长大，而且她六年级了，马上就要小升初，她不想离开熟悉的环境和朋友，她哭着问张英，可不可以不转学。

庄钧已经不记得庄悦是怎么被说服的了，但他永远记得，那是他第一次见到面目狰狞的张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