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枝词 第8章 第 8 章

“你是……宫天蝉？”

雨卓承面露震惊之色，他其实对这张脸完全陌生，但若说白帝城里有哪个“女童”叫他宇文哥哥，还喜着红衣，也只可能是宫天蝉了，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宫天蝉竟然遗传了宫敖的侏儒之症。

雨卓承连名带姓地喊她，宫天蝉有些尴尬，但还是尽可能地娇俏道：“宇文哥哥这么久不回来，难道都忘了我了吗？”

雨卓承没有答话，在他的印象里，他和这位白帝城城主之女的关系并不亲密，因为他很小就知道了白帝城的营生，明白了父亲叔叔投靠白帝城的意图，为了八岁时的那场逃离，他艰难谋划了很久很久。

“你找我，可有什么事？”

“许久未见……宇文哥哥你这些年可还好？你当初为什么要离家出走？”

这个缘由却是不方便和宫天蝉说。

“也没什么，我这些年过得挺好的，多谢挂念。”

二人再次冷场。

宫天蝉还千方百计地找话头，雨卓承却担心着楚小妹开始焦急。

“你就不请我进去坐坐？”

“若是无事还请先回吧。”

二人同时开口，反应过来后，宫天蝉便是一阵羞恼。

“宇文哥哥你……“

雨卓承只觉得不适，他本就心思敏锐，又与楚小妹生死相依，早就不是情窦未开的少年人了，自然很快就看出来宫天蝉于他有意，但这对他来说，着实是太莫名其妙了。他都离开白帝城这么多年了，难道就凭着二人从前并不密切的关系，宫天蝉竟记他到如今？这究竟是喜欢还是执念？雨卓承一顿，这个问题让他想到了另一个他十分敬重的人。

雨卓承心思百转，宫天蝉却是不知晓，她只觉得雨卓承对他冷淡，跟她印象里那个人一点也不一样，她直觉地将这一切都归咎于那个女人。嫉恨与委屈让她咬紧了唇，雨卓承向她投来复杂的一瞥，她再也坚持不住，转身跑走。

宫天蝉哭着回了房，一路上的下人低头垂眼，谁也不敢看。她进门时，慕容绿珠还在房内等消息，一看这情形，立刻便知道结果了。她一边后悔自己怂恿宫天蝉去见雨卓承，另一边又暗恨雨卓承不识抬举。

“天蝉……天蝉别哭了……”

“他，他对我好冷淡……”

“哎呀！天下好男人千千万，你想要什么样的没有？何必非要吊死在这一棵树上？”

“我不！我就喜欢他，就喜欢他一个！都怪那个女人！”

或许真的是体型影响了性格，宫天蝉任性起来的时候，是和小孩子没有任何区别的。而慕容绿珠对这个表妹一向宠且无可奈何，她不知道宫天蝉为什么认死了雨卓承，但她觉得，凡是表妹想要的，那她就该得到。

“天蝉，那个女的活不了多长时间的，就算雨卓承现在喜欢他，以后自然就忘了。”

“当真？”

“嗯。”

“可她要是不死怎么办？她今天可是醒过来了！”

“天蝉，”慕容绿珠按住她的双肩，看着她的眼睛认真道，“你放心，不会的。”

两日转瞬即过。

李景秋在屋里打坐，虽然念着清净经，心里却清净不下来。对于被软禁这件事，他已经十分平静，他现在担心的是顾灵鹤。他太了解顾灵鹤了，顾灵鹤说不会再逼问他就是不会，但这并不代表顾灵鹤会就此放弃，旁敲侧击，孤山集还有个隐元会，顾灵鹤追到白帝城并不是什么难事。他不认为顾灵鹤会直接闯进来，但哪怕是偷偷潜入，那也是极其危险的，而且，他总觉得，这两日，白帝城里格外嘈杂。

“哎，师弟，你听。”方轻崖示意他到窗边。

“他们到底在做什么……”李景秋听到人来人往，呼喝声不断。

“会不会和小师叔有关……”

李景秋觉得这样猜测也不是个办法，便径直出了房门，门口守卫神情平淡。

“敢问两位大哥，这城中如此嘈杂是何原因？”

两个守卫对视一眼，觉得无甚可隐瞒，便道：“最近几日乃是各寨上贡之期，此事与尔等无关，速速回房。”

李景秋点了点头，回房将消息告诉了方轻崖。

“上贡？这十二连环坞还真是像个小国一般了……”

“他们既然能随口告诉我们，说明这事不是什么机密。”

“只是不知他们贡的究竟是什么？单就这瞿塘峡来说，我听闻十二连环坞有四寨驻守在此，除了钱财外，总不能贡四份一样的特产吧！”

李景秋沉默，他觉得，总不可能是什么好东西。

“兄弟们加紧赶路！误了上贡的时辰，谁也担待不起！”

瞿塘峡西岸山间小道，一小队人马正押着牛车缓缓前进，他们已经走了小半日，满身是汗，跟在车尾的一个汉子随手抹了一把脸，冲着车前的领头的人喊道：“大哥！咱们这还有多久才到啊？”

“你小子是第一趟来吧！看到前面那索桥吗？过了那桥，就是宫老大住的地方，到时候，就有好吃好喝的，还有很多漂亮的小娘子等你呢！”

一众人顿时起哄大笑，掺杂着下流的荤话和不堪入耳的玩笑，但笑归笑，有人还是有些担忧地道：“咱们这回去不会又挨骂吧？这个月，咱们寨子可就抓住了两个还能看得过去的。”

领头的人拍了拍身上的包裹：“放心，寨主找到了一样宝贝！不仅不会挨骂，宫老大说不定还会赏我们！”

“哈哈哈，那我能不能直接拉一个小娘子回去？”

“想得美！”

牛车缓缓消失在山道拐弯处。

一道青衣的人影从山石草木后走出，他微微抬起斗笠，露出了一双潋滟含笑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