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候,夏桐舟还在忙着毕业论文。根本不可能留下这个突如其来的孩子,魏靖迟只觉得一切都太不巧了。
从卓柳那里收集了所有的资料,魏靖迟将合同与血检、b超单以及手术单全部打印了出来,叠放在一起。不怎么厚的一沓纸却在夏桐舟的手里变得极为沉重。
洛溪别墅中的暖风刚刚开起来,还有徐徐的冷风从窗户外刮进来。
夏桐舟甚至都不敢去查看他们最开始发生关系的主卧。
魏靖迟硬是将她带进了主卧,膝盖顶开了她的双腿,将她牢牢抵着房门无法逃离。
她的手里还捏着那一沓“证据”。
“为什么不告诉我孩子的存在?”魏靖迟问她。
“魏总的准备一向周全,我觉得大概避孕套破了事情也是您的授意吧。”夏桐舟避着他的眼睛,垂着眼睛说。
魏靖迟的记忆力很好,当然也记得和她的所有亲密,根据b超单的时间立刻推算出了是哪一次。
那天他们都喝酒了,自然会有些疏漏。
但他没醉,却还是出了意外没有察觉到。
是他的错误,夏桐舟却用来惩罚自己。
“说实话。”魏靖迟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眼睛正视自己,他确实无所谓有没有孩子,但不相信是这样庸俗的理由。夏桐舟向来敏感,当时想到的事情一定在此之外。
夏桐舟焉了气,说:“有了孩子,你是会让我生下来还是打掉?”
“我知道魏总这样的人无所谓有没有孩子,更多情况下是多多益善。但是我要生活,你那时给我的所有资源都会因为一个孩子而终止。我不敢赌孩子,也不敢赌你的为人。”
魏靖迟的神色凝固了。
“所以你就瞒着我,还被白溯逼迫签下了那样的合同对吗?合同上的事情你做了吗?做了多少?”
“是,但合同上的事情我一件都没做,现在六个亿的违约金等着我付呢。”夏桐舟的声音很淡,似乎在讲述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那么淡然,那么轻蔑。
魏靖迟撕碎了她手里所有的纸张,扔在了她的脚底。
“我不信任你,你所说的所有情话我都没有信过。魏靖迟,你是不是很意外——”
他咬着牙:“好——夏桐舟,你很好。”
夏桐舟不信任他,也从未想过自己需要他,需要依靠他。她就这么独自地,承担着一件件事情,将所有的压力吞吃入腹。
气氛沉默下来,降至零度。触碰的距离越近,夏桐舟的呼吸就愈发沉重。最后不得已张开嘴,大口吸着周围的空气。魏靖迟看到她这个样子猛得心软了下来,不合时宜地敛声问了句:“难受吗?”
她以前因为入戏太深,因为哭得太过,犯过呼吸性碱中毒的毛病,但也只有那一次。
夏桐舟如梦惊醒般抬手推了他一把。
月夜垂暮,黑暗收尽了一切光点。
时间被拉得格外的长。
床榻之间。
女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却仍然阻挡不了魏靖迟的镇压。她开始后悔自己的选择,后悔过去自己所经历的一切。
好像又回到初遇时,痛苦与酸涩,如今却带着无尽的悸动而来。同样的一张床,早已变了意味。
男人咬着颈部的软肉,紧紧掐着她的腰部,不容许任何逃离。他很早以前就告诉过她,他会疯,他从未没想过这样的事情竟然就映在了夏桐舟和自己的身上。
好难受,好痛。
哭喊渐渐软了下来,就像是认命了一样。夏桐舟的眼角还挂着断了线的泪水,闭眼偏过了头。她努力调整着呼吸,不让自己再次陷落进去。她已不是之前那个生涩的女孩,只会在密不透风的坑底无助地呻吟。
事情已经过去了,孩子已经打掉了,还想怎么样?
泪水泯灭于枕间。魏靖迟还算良心,给她留了几分呼吸的余地,头发结结实实地缠绕在男人的五指上。从背后,夏桐舟瞧不见他的神情,心里没底更是屈辱万分。
意识在不断泯散,夏桐舟在试图拉回意识的主动权。如果在这里晕过去,她不知道魏靖迟还会对她做什么。
终于,两人摸到最高处的时候,夏桐舟终于抵不住闭上了眼睛,坠入了空白一片的梦境。
﹉﹉﹉
黑暗的房间,魏靖迟腾出一只手开了灯。
怀里抱着的,是已经不省人事的夏桐舟。睡在洛溪别墅会让她做噩梦,他便立刻将她送了回来。
她的头轻贴着男人的胸膛,眼角挂着已经干涸的泪痕,肌肤纹理细腻均匀,没有一点杂质,透着血管的红晕,闭着眼便更显温柔。
她太漂亮了。
魏靖迟在她的额角轻轻落了一吻,将她塞进被子里。暖气被特地调高了度数,让她睡得舒服一点。
男人自己去了浴室,沐浴完后便径直上了阁楼。
这里有着夏桐舟曾经生活过的痕迹。
床品都还没有收拾进柜子里,就这么铺在床上,染了点阁楼年久灰尘的气息。
循着床榻间来自女人的气息,他让自己逐渐冷静下来。今天做的太过火了,已经超出了以前的限度。
他这才发觉,原来在面对她的时候会如此得失控。夏桐舟好像是沙漏里的细沙,一点点地从指尖流逝,他却抓不住一点。
手机震动,来了消息。
魏靖迟微红的眼睛映在手机屏幕上,有些狼狈。他从未感受到如此难捱的挫败感与失去感。
沉默片刻后,还是开了手机,回复消息。
魏鸠近年来在优化集团机构,摈弃各种细节末节的产业。枳耀传媒虽在国内是龙头传媒老大哥,但与枳耀专心致志的大产业比还是九牛一毛。
趁此机会,昼迟资本吃下了枳耀这一年来所有被抛售的部分,包括枳耀传媒。
也就是说,再过几日,枳耀传媒将不再隶属枳耀集团,而是归属昼迟资本。
陶特助是魏靖迟最得意的学生,他一手带着,未来寄希望于完全脱开工作,有更长的时间与夏桐舟独处。
「陶逸:收购的材料、程序已经准备就绪。可是,魏总我还是想多问一句,为什么执着于枳耀旗下的产业?明明有其他更好的企业值得我们去征服。」
「魏靖迟:知道了,我后天去昼迟一趟。你的这个问题很好,蚁多搂死象,就是我想要的。」
……
是惊醒的。
夏桐舟猛得睁开了眼睛,撑起了身体。
周围的装潢简约,已不在洛溪别墅。
她被送回了家。
她垂眼感受着心脏的怦怦跳动,大腿间的红肿已被涂上了凉丝丝的药膏。干燥的睡衣披在身上,身边没有任何人。
不知发了多久的愣。
房门叩响,家政阿姨推着餐车,将早餐全数放置在可移动的床边长桌上。
全是清淡的菜色,但过于丰盛了点。
阿姨没有说任何话,只在摆放好后径直离开。
魏靖迟扶着门,顺势进来。
“你……”夏桐舟本想说些什么,却在看到魏靖迟那张脸后都堵在了喉口。
这个男人好像哭了,眼睛好红。
魏靖迟好像在刻意掩盖着什么,只说了声:“吃饭。”然后从她的梳妆台里翻出了一瓶眼药水。
“你的眼睛怎么那么红?”夏桐舟问。
“滴楼下医药箱里的眼药水过敏了。”
魏靖迟拧开瓶子,就要仰头往眼睛里滴。夏桐舟踉跄地下床阻止了他,“那你滴这瓶就不过敏了?”
“洗眼睛去,别滴了。”
魏靖迟像委屈小狗一样细细密密地轻嗯了一声,然后说了句:“好。你好好吃早饭,我一会儿过来。”
夏桐舟:“……”
这是在装什么可怜,这是……苦肉计吗?谁给他出的主意?
反观阿姨准备的菜色,一个个小碟子显得样数很丰富,补气血类的炖汤盅或是清炒的荤类,在这样的环境下泛着诡异,让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一个词:月子餐。
她深呼了一口气,魏靖迟果然疯了。
吃完饭,收拾完下楼。
魏靖迟没去上班,就在客厅开着电脑处理工作。
夏桐舟扶着楼梯栏杆居高临下地瞧着他。
她脖间的红痕在昨天的激烈中又添了几分,遮也遮不住,去也去不掉。刚刚吃饭时她收了条消息,她的外婆知晓她改了名字,让她回夏家老宅一趟。
她在斟酌犹豫要不要与魏靖迟说。
夏桐舟知道,这个荒诞的婚姻可能要结束了。
魏靖迟应该是真哭了,这么看来两人应该是都有了预感。
这么多年,魏靖迟给她打的钱她向来都是花了一点挣了钱便立刻填补了上去。
魏靖迟估计也没想到她一直把他当成了花呗。
找到妈妈有魏靖迟的一半功劳,现在回了夏家就要抛弃他。夏桐舟觉得自己好像有些不厚道,像是个白眼狼。
她将他给的资源全部折算成具体的数额,总计下来大约四百三十亿,此外还没有计算他送的各种大宗商品,譬如跑车、岛屿、亿级别的首饰。
这些她都会在离婚后全部归还,不拿一分一毫,互不相欠,干干净净。
夏桐舟默默地在心里说了句:“对不起。”
他们的初遇过于荒谬,是时候该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