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街 第29章 送别

这世上有情深意重，有恩断义绝，也有太多有缘无份，姻缘二字，被多少人称斤算两的算计，又困住了多少人的一生，孰是孰非，冷暖自知。

“族长，出门右转，好走，不送。”

寒清起笔，继续书写，并未抬头看坐在对面的人。

“你应知道，这么久，我就为了等今天。”

来人一袭玄色长袍，胸口蝴蝶翠玉的扣饰仿佛泫然生灵。

寒清垂眸看着纸上的点点墨痕，心神一乱，字不成字。

“你生负天命，是北辰一族千万年来难得一见的命数，担着家族的使命，两界的安宁。只要你愿意，轮回转世，依旧能回到原来的地方。”

“轮回之际，前尘皆忘，前缘皆断，永生永世不回转。这是代价，于我而言，亦是诅咒。”

他手摩挲着腰间的一枚玉佩，目光悠远。

寒清停笔，抬头看着他。

“自古忠义两难全，这世上哪有两全的事情。你若签下这契约，确是守了家族千年安宁，也能兑现你对她的承诺，可代价，你可想清楚了？”

“心之所至，得偿所愿。他让你忘尽了前尘往事，你可有一刻真正快乐过？”

意境已散，气韵已乱，这一副字终究是毁了。寒清掀起宣纸，置于茶炉中，火苗蔓起，青烟悠悠。

“他让我忘，我便好好的忘了，两相安好，也算是一个两全的结局。”

寒清起身沏茶，寒烟渐渐蔓延开来，浸染了整个朱雀街。

“你只有三十六个时辰，之后…………”

魂飞魄散，仿佛在这世上从未存在过。从此黄泉碧落，她即使轮回千万年，也再不能寻着一个你。

寒清微微叹气，在茶炉中撒入曼珠沙华的叶瓣，炉中的火光蓦然青幽冷峻。以彼岸之花为引，黄泉之水为辅，鬼火烹茶，伴之至阴月食夜，许你们一个再相遇的机会。

“北辰家族历代族长身负天意，本非凡人，你又有诡谲命数，更应当慎之又慎。如今你愿以魂魄为祭，唤醒苍穹，镇守北辰家族，保两界边际千年安宁，以换取于她重遇的短短一瞬，我自当尽力。”

寒清双手捧着茶杯，轻放于他面前。

他手轻轻抚上茶杯，释然的微笑，抬眼看寒清。

“清儿，最后为我这个老朋友弹一曲吧！”

寒清默然，走到窗口的古筝，落座。

举手间，琴音悠扬，余音在孤寂的朱雀街回荡。

当年寒清忘尽前尘，见到的第一个人便是北辰霖，他虽然只字未提，但对他隐隐的熟悉感，却让他成了寒清在这世间唯一的温暖，如亲人一般。直至百年前他却骤然离世，魂魄幽禁于北辰家族古陵。

北辰霖是族长，命数得天意，本可永生不老，却遭此结局。至今寒清才明白，这一切的缘由恐怕都是出现了那个她。

可是，种何因，结何果。是喜，是悲，唯有自知。

一曲将近，北辰霖举杯饮尽，伴着琴音，缓缓踱步离去。

“ 此与君一别，相见应无期。世间万事无常，前途坎坷难行，你和他也自当珍重。”

话语尾音回荡，却早已不见离人。

晚风起，门口的旧灯笼飘摇无依，灯火隐约，幽深无边际的朱雀街，依旧孤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