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那秦远甩出影笞,一鞭下去,秦昭背部衣物应声两半,崩出一道寸宽的鞭痕,血肉模糊,碎屑翻飞。人群中一阵低呼,不知这天下竟有这般凶狠的鞭子,倒钩密生,邪气翻腾,一鞭便似能将人打穿一般。
秦远却似满意众人反应,笑瞧了一眼霍宁,揪了秦昭背对他跪下,甩手“啪啪”又是两鞭,特将个鲜血淋漓的后背,展示给他看。霍宁紧攥着轮回,微眯了眯眼看着他,后瞥见秦昭背部,眉头一动,垂下眼去。
又两声响亮的鞭声过去,秦昭已死尸般瘫趴在地,再无反应。他一夜受着情丝结折磨,吐血甚多,此时已是虚弱至极。
“九方替少尊主受罚!”秦九方冲出,跪在秦昭身后。
秦景沉亦跪道:“尊主,少尊主白受奸人污蔑,无端挨了五鞭,料尊主也该气消了。这影笞一鞭之伤,便需三月将养,更何况少尊主本就体弱,这五鞭下去,少说也要一年方能恢复,实已不能再打了!”众秦门早窝了半天的气,闻说都跪了下来,示意心思。
金光正等人亦皆劝道:“算了算了,秦尊主,这孩子这般单薄,再打下去真要出人命了。”
“死了也需死在我手上,他人染指不得!”秦远仍旧笑着,问霍宁道:“您说呢,宁将军?”说罢了,又是一鞭,往秦昭身上抽去。
秦九方急忙去挡,狠狠挨了一鞭在身上,立时双手支地,跪趴了下去。秦远只作不见,再次挥鞭,却是秦景沉又挡了一鞭。
那郢休见着影笞厉害,原满心欢喜,以为秦昭定当死在此地。孰料竟跑出这么些个讨厌鬼来,不禁冷言讽刺道:“秦尊主,我倒不知道家规也能如此灵活了?说是三十鞭,若他们每人都替秦昭挡上一鞭,那岂不是等于没罚?”
秦远道:“郢大公子以为该当如何?”
郢休道:“郢某以为,家法若不能严格施行,便形同虚设,毫无威力可言,秦尊主还是秉公处置的好。更何况,彼时西疆鬼患,关乎中、西、北三疆战事输赢和天下命运,郢休以为,按情节轻微论处,本就是格外开恩了。”
“狗贼找死!”众秦门闻说大怒,尽皆起身。又有人运杖搓法,朝他逼来:“老子他妈的废了你!”
不想那周梅海坐着轮椅停在太子身后,见有人要与郢休不利,当即甩出数枚毒镖,又大喊道:“禁军何在!李氏何在!金灵军何在!”言毕,院中呼啦啦涌进数百兵士,其中皇宫禁军约百人,尽围在太子与郢休身周,枪剑直指秦门。
此阴招一出,秦门被彻底惹怒,却听秦九方举杖大吼:“医法就位!”数十位秦门应声站在秦九方身侧,同喊:“医法就位!”
秦景沉举杖站立在医法阵前,怒道:“灾法就位!”又有百余位秦门站定在侧,齐喝:“灾法就位!”
紧接着,秦九严等人“圣法就位!” “影法就位!” “道法就位!”
六百余秦门怒气腾腾,法杖闪耀,各色法术噼里啪啦缠绕于指尖、掌心和周身,瞬呈攻战之势。广阔如醒芳园,也立时被秦门阵法占得满满当当。
都说秦门一能挡百,今日这算是见着了,众人只觉整个醒芳园都笼在一团黑气当中,那秦门黑衣黑杖,融在黑气当中全看不见,只有一张张苍白的阴冷面孔,缠绕着炫目的法术腾在空中。别说与他相斗,单是瞧上一眼,便已吓飞了半个魂去。
那太子惊声叫道:“秦……秦远,冤有头债有主,你你你……你不要枉杀无辜啊你!我可什么都没做!”
秦远于黑雾中放声大笑:“无辜?在座谁是无辜?”
金光正眼看大战在即,急忙劝道:“秦尊主,各位法师兄弟,消消气,消消气。”
秦九方怒道:“消你妈的气!一个都别想走!爷爷我今日必得杀光了你们!”话音刚落,这厢秦景沉一记洇鬼已成,“噌”的一声打入郢休体内。
那郢休只觉全身被针板密密麻麻挤压捆扎,无一处不刺痛,无一处不紧缚,越收越紧,似是扎穿了五脏六腑,捅烂了鼻眼喉舌一般,当即惨叫倒地。
“禁军!禁军!!”周梅海心急如焚,狂呼禁军上前开战,又大喝金灵军近前,只恨自己双腿已废,不能亲自杀退恶人。
只可惜禁军只护卫皇帝与太子安危,如今太子在座且未发话,任他周梅海是禁军统领,也不能叫皇室禁军为郢休卖命。至于那金灵军则更不用说,金光正不开口,谁会听他号令?
周梅海左右指使不动,毒镖也早已用尽,眼看着郢休痛苦不堪地瘫倒在地,当真是心都要碎了。
“休,休,你怎么样?”周梅海艰难将他拽上自己轮椅,手足无措地抚慰道:“休……你哪里疼?你伤到哪里?”
洇鬼这招,伤虽不重,可却折磨得厉害。饶是秦昭当年,受此一招亦是难以支撑,更何况郢休这般娇贵书生?那郢休满头满脸的冷汗,口唇惨白,止不住地抽搐,眼见着疼得气都喘不上了。
这情景莫说是周梅海,便是郢空也瞧不下去了,起身道:“秦远,你看在我的面子上,饶了长兄这一次吧。他不过是嘴毒……”
不想这话没说完,秦远又是一式烈焰打在郢休身上,直教那郢休狂喷一口鲜血,昏死了过去。随后方才回身,笑问郢空道:“你说什么面子?”
这厢周梅海以为郢休垂危,狂喊道:“休!休!你醒醒!你醒醒啊!!”这杀人不眨眼的人,也有焦心到流泪的时候,只见他一边抱着郢休在膝头,一边费力摇着轮椅,四处奔走哭喊:“太医!太医呢?救人啊,救人啊!”
“殿下,太子殿下!求求您快叫太医,快叫太医啊!休不行了,要死了!殿下,求求您救救他,救救他吧!!”周梅海涕泗横流地,拽着太子衣袖不撒手,哀求道:“殿下,周梅海求求您了,周梅海给您磕头了,给您磕头了!”
周梅海“咣当咣当”地磕在轮椅把手上,磕得满头是血:“求求您,求求您叫太医吧,休伤得严重,再不医治他会死的啊!太子爷,他会死的……”
太子惧怕秦远,岂敢出来说话,一把拽回自己衣袖,嫌弃道:“本宫早叫他不要无事生非,他不肯听,怪得了谁?”
“他改了他不敢了,殿下您救救他,他再也不敢了!”周梅海焦急大哭,见太子心狠,转又去求郢自道:“郢疆主,您救救他,他是您的儿子,您救救他吧!”又道:“我知道您憎恶我,只要您肯救他,我周梅海现下便可去死!求求您,救救他啊!”
郢自道面色冷淡,岿然不动。郢空欲起身,亦被其一把拽下。
“金疆主,乌疆主,宁将军!你们出来说句话!你们说句话啊,求求你们!”周梅海求遍满院,无一人应声。这事终究是郢休与秦氏恩怨,秦氏不发话,谁都不会出头,也不该出头。
洇鬼持续未退,烈焰伤达五脏,郢休昏迷中疼痛难支,伏在周梅海腿上,淅淅沥沥地吐着血,不一会儿便将他身上苍服浸湿大片。周梅海急得发疯发狂,绝望中抱着这人仰天哭嚎:“救命啊,老天爷,你睁睁眼看看他,他快要死了,你救救他啊!周梅海愿一命换一命!”
他哭得肝胆欲碎,恨不得当即便把命换给他。“求求你们……求求你们拿我的命换他!谁要人命?我有命要卖啊!我周梅海什么都没有了,我是个废人了,我只有这条命了,求求你们谁要了它吧!求求你们可怜可怜我的休吧!”
秦远看得心疼:“真可怜,本尊最看不得人心伤。你既如此钟爱于他,可当真愿以命换命吗?”
“只要你肯放过他,我这条命情愿给你!!”
秦远笑了笑:“公平买卖,可别怪本尊强逼。”说罢,凝神运出一股法气,泣影腾空,旋旋而转。
只见那法杖幽冥似的,绿气喧腾,不断闪烁着顶部绿晶石,将一缕细细的白气自周梅海头顶吸出,其情景阴森诡异,见者无不惊骇。
恰就此时,那郢休突然醒来,跌下地上,又癔症似的一把将轮椅推出,断了施法。秦远最恶被人打断运功,更何况是眼下情景。通身邪气骤起冲天,园内立时便见黑雾凝聚,遮天蔽日。
金光正见这情景,浑身哆嗦:“秦……秦尊主,你……你干什么?”
那秦远邪气既起,再不发一言。一双凤眸宛如幽冥,笑嘻嘻地扫了众人一眼,随即“轰”地运出一巨大光罩,腾着森森绿气,笼在醒芳园上空。
“啊!!!”尖叫如刃,划破死寂,此情此景,再无一人坐得下去。醒芳园中惊声四起,慌乱逃散,一时间桌翻凳倒,杯落盏碎,飞沙走石,处处狼藉。不想逃至园口,却见各处出口皆被封死,谁也别想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