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秦远笑了一笑:“除非哪天我厌弃了你,或者我死了,否则你这辈子都别想逃脱这个东西。”
秦昭神思混沌,并不能全然将这事情理清,只疑惑看着他。
“走罢,回家睡觉喽。”秦远拽他起身:“睡饱了方能见着效果呢。”
那秦昭不善饮酒,一坛酒下肚,直睡到翌日下午方才醒来。
这一醒来,便觉着胸口闷痛,呼吸难畅,仿佛憋着一股恶气在心中。秦昭头昏脑涨地,回忆昨夜之事,不想刚一想到霍宁,心口便猛一抽痛,“哇”的一声呕出一大口鲜血来。
秦昭大惊,急再去回想昨夜发生何事,待记起霍宁,又是一大口鲜血吐出……一连数次如此,直吐得眼冒金星,天旋地转。他再不敢轻心,唤人道:“秦远……”
话音刚落,恰秦远端了饭菜进来,见着床上地上大片的血迹,急冲过来扶了:“昭儿!你看着我,你看着我!”
“秦远……”那秦昭衬袍前胸已被鲜血染透,惨白着一张脸靠在他身上:“秦远……我这是……怎么了?可是恨……恨煞又发?”
秦远不答,只道:“昭儿,你记不记得我第一次带你去后山打猎?你今日便只想着此事,晚间我要问你,当日我二人打了多少兔子,多少野鸡。”
秦昭不明所以,但当看着他时,身上确是好受了许多。
秦远绞了手巾为他擦脸,又找了干净衣物要他换了,端了饭来,说道:“先把饭吃了,吃完咱们就回凤栖。”
“嗯……这是?”他瞧见自己右手腕上,有一条两寸来长的红线种在皮下,疑声问道:“这是什么……”想了一想,忽猛地抬头:“情丝结?!”
“吃饭。”秦远自顾他盛饭。
秦昭大怒,一脚踹了饭桌:“为什么!”
秦远扶正桌子,俯身捡起碗筷。
秦昭又是一脚踹翻,取了悲鸣,搭箭便朝他射去。“你就这么想让我死吗?!”
“你心中有我,这东西就是仙丹灵药,消煞气,增法力。可你心中若是没有我,那就该死。”
“卑鄙!”秦昭怒极,连连出箭:“我偏不叫你得逞!”
秦远也不还手,只躲避着,笑说道:“是吗?那你就好好想着他,不出一个时辰,必能血尽而亡,到时候我自然不能得逞。”
他二人上下翻腾打斗,不一会儿就将个客房拆的七零八落。
忽然秦九严门外报道:“尊主,少尊主,金疆主邀我们醒芳园一聚,说请二尊务必赴会。”
醒芳园内,太子上位正坐,李氏侧立,四疆分列,数百金灵军持剑侍立。各人面色肃重,气氛压抑。而这厢二秦冷眉煞面,阴气腾腾地领一众秦门汹汹而来,似是群鬼下山,恶魔出世。进得园内只扫了众人一眼,便叫在场再无一人敢抬头。连日来二秦颇见和善,不知为何这一夜功夫,便又换回魔头去了。
霍宁见那秦远自入园便似笑非笑地瞧着自己,又见秦昭唇边咬痕清晰,心下了然,却只能忍耐。金光正见这阵势,已自不敢说话,拿眼望向太子。而那太子一向又是惧怕秦远惯了的,现下眼瞧着这邪魔心情不爽,哪里还敢去触这个霉头?各疆派皆呆坐静默,无一人言语。
秦远瞧了瞧众人这架势,已自猜出了个七八分,冷笑道:“各位孙子可有话要说吗?没有本尊可就走了。”说罢,转身要走。
“秦尊主留步!”却是郢休。
秦远回身:“又是你?”
“秦尊主,今日五疆两派齐聚于此,特是李家主有一事要问秦少尊主。”那郢休说罢,朝李瑜道:“李家主,象山与凤栖原出一门,你身为李氏家主,既有疑问,何不当面问个清楚?”
“是。”李瑜看了看秦远,又看向秦昭,磕磕巴巴地:“秦……秦昭,本主问你,你……为何阴谋叛乱,祸乱人心?凤栖一派,自混沌天师时便立下家规,李氏从政,秦氏除妖,八百余年不曾有人越界,你为何无视家规,私自涉政?”
秦昭道:“何时阴谋叛乱?何时祸乱人心?”
“三年前你父母污蔑乌氏谋反,是为阴谋叛乱。挑拨霍氏,搅乱天下,是为祸乱人心。”
“父母谋反,与我何干?挑拨霍氏,可有证据?”
李瑜道:“父母皆为反贼,谁能保证你没有参与?挑拨霍氏,特有宁王在此,可以为证!”
“放你妈的屁!”秦九方怒道:“老子还说你阴谋反叛、祸乱人心呢,你拿不出证据便当你默认!”
李瑜语噎,望向郢休。
郢休笑道:“这位兄台不要动怒,今日不过是问问清楚,有什么误会解开了也好。李氏秦氏本出一家,自有互相监督之义务,我……”
秦远道:“秦李之事,缘何要你插嘴?莫不是这李氏已然是由你作主了?”话说着,又转眼向太子:“还是你?”
“不是不是。”太子瞧见他那双眼睛就害怕,慌不迭指着郢休道:“是他是他。”
“那你又坐在这里干什么?”
“我……本宫……”太子支吾不能回答,只道:“是……是……”
“事关苍生,天下稳定。”郢休接口道:“凡我大苍子民,都有资格关切,与谁做主无关。更何况有宁王在此为证,并非我等虚妄挑拨。”
“哦?”秦远走向霍宁:“宁王有什么话,不妨说出来听听,若当真实情,本尊必当叫我昭儿反省。”
乌扬道:“宁王美名天下,何人不想结交?秦昭便是欲与其亲厚,也是情理之中。倒是你郢大公子,几次三番以此发难,怕不是有什么私心吧?”
郢休道:“我一介布衣,能有什么私心?”
“私心厌恶宁王与秦昭大才胜你,急欲除之而后快啊。”
“乌疆主误会。”郢休面不改色,淡然笑道:“前番象山夜宴,宁王已当着五疆的面,力表正邪不立,不与煞魔同流合污之心,郢某相信宁王为人,断然不会再叫为难。今日之事,全为煞魔涉政,阴谋作恶而来,并无私心。”
金光正道:“郢大公子这话正是了。秦氏如若涉政,我五疆立时危急,此事不能不问个清楚。”
“事不成行何来罪?”秦昭道:“口口声声说我涉政作恶,阴谋祸乱,全不过是你们自己揣测臆想,我秦昭统统不认。”
李瑜上前道:“秦昭,即便是你不认罪,但你敢说你没有涉政之心吗?你敢说你没有干涉西疆内政吗?宁公子,特请您作证,这秦昭可曾干涉西疆内政?可曾为西疆局势出谋划策?”
霍宁沉声道:“西疆动乱,确得秦少尊主指点鬼患匪乱情势。”
郢休追问:“除了鬼患匪乱,可还有其他?”
“中北战后,我方执掌西疆内政,未见秦少尊主插手。”
秦远闻言大笑,叫道:“好!好!”
郢空道:“秦氏本就以除鬼斩妖立身,以当时西疆情境,秦少尊主的指点似乎并不能算是干涉内政……”话未说完,被郢自道眼色制止。
太子见着,开口道:“郢自道,郢公子说得不无道理,你斥他作甚?一些子捕风捉影的小事,闹了几回仍不休止,郢休啊,人各有才,何必如此嫉贤妒能?”
那太子唠唠叨叨的,全没瞧见郢休面色铁青。“再说了,眼下凤栖上上下下都是秦昭主家打点,在辛邑不过学习而已,学成便回他凤栖去了,哪有那心思跟你争高低?你谋你的功,他走他的路,你现……”
“住口!”郢休恼他坏事,大喝道。
这一声喝罢,在场众人都见惊愣,太子亦是呆住了,半晌不能回神。
郢休自知失态,却并未解释,只道:“五疆之中,独我东疆弱势不主,比不得在座诸位。郢某今日,必得向秦尊主讨个心安,以后也好揭了此事过去。”
秦昭道:“如何心安?”
“秦尊主、秦少尊主二位,需得当着五疆的面,以氏族前途发誓,永不涉政!”
秦远道:“发誓有何用?本尊自有办法叫你们心安。”说罢,朝秦昭喝道:“跪下!”又对秦九严道:“秦九严!背家规!”
“是。”秦九严领命,侧立一旁背道:“秦氏家规。秦氏因法创派,以法立身,用法除妖,持法扶正。凡秦门子弟,必以法斩妖除魔,匡正安民,不得乱用、滥用、奸用。特以此三十一条,定规矩法度,框秦氏基础,以为秦门子弟必守之家规。第一条,凡秦门子弟者,永世不得涉政。情节轻微者,罚影笞三十;情节中等者,斩右臂,废法能,逐出本门;情节危重者,夺命**,挫骨扬灰。”
秦远笑问众人:“诸位以为,我儿今日之错,该当轻微还是中等或是危重?”
太子道:“轻微轻微!”
郢空道:“秦公子年幼,不过行为出格引了些误会罢了,不必从严。”众人随声附和,想那鞭子三十,应不是什么难捱之事。
独见识过影笞的霍氏、乌氏与金氏,默不作声。霍宁侧眼,叫霍青带了霍安回房,不得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