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扬郢空得了帮手,表面上不愿再比,实则比方才更加卯劲。霍宁也换了战法,挥剑直面扬空二人,却将卓措晾在身后。那卓措每每近了身前,霍宁便飞身闪开。卓措大声呼喝,双刀空舞,却始终不得近前,连个正面也没见着,好不尴尬。霍宁十招了结了比试,卓措气得跺脚:“岂有此理!竟敢羞辱本公主!”
众人以为二人打情骂俏,在台下看得开心,都调侃霍宁无趣。
卓措不肯下台,赖在上面非要再比。霍宁一把将她拎起,扔在霍青霍安面前:“比试结束立即让赵文带她回去,不得耽搁。”霍青领命:“是!”
霍氏席位正对着的便是秦氏,那卓措刚刚落座,便跑了开去,挤在秦远与秦昭中间坐下,对着秦昭百般泼赖。
秦远挤着卓措,笑问道:“公主好香啊,这用的是什么香?头发也一样香么?”说着便上手捋了卓措一支碎辫,放在鼻下笑着嗅闻:“咳咳!好臭好臭!”
卓措抢过发辫,怒道:“谁要给你闻!”说罢,往右挤着秦昭道:“姓秦的,两年不见,你可想我?”秦昭沉脸不答。
秦远则硬往卓措身上挤着:“哇,好挤好挤,与我儿说什么悄悄话?”
卓措吃挤不过,只得再去挤秦昭,秦昭端坐,右脚偷偷抵在柱上,岿然不动。他父子二人看似一个戏谑,一个正经,实则暗暗配合,默契非常,将那卓措紧紧挤在中间,一双胸脯全压在秦昭臂上,背后又是秦远探头嗅闻体香。霍宁正在对面,自然看得清楚。薄唇紧闭,隐忍未发。
最后一场比试弓箭,分定靶,动靶和蒙眼猎物三项。
这回可是霍安强项。只见他青丝半绾,意气风发。背一把猎天神弓,长余三尺,通体白色,上下两部皆以薄玉做缀,层层片片叠成翅膀模样,射箭之时犹如雄鹰展翅,圣鸟腾飞。这猎天乃西域千年神弓,特以虎骨为臂,鹰筋为弦,强韧无双,冰火不惧。
因着这猎天弓速度、穿透和爆发皆是绝强,箭出劲疾,迅猛无比,是而需得处处小心防护,方不致伤了自身。且看那霍安腰挂箭壶,面裹护巾,腕有皮革护套,指戴白玉扳指,当真是轻盈灵动飞将军,潇洒俊逸少年郎。
第一项比试定靶,十丈外设定靶一座,参赛者各射箭十次,以总分计结。霍安取箭搭弓,撤肘拉了个满弓,只稍稍瞄了一准,便松手放了箭去。且见那白箭飞速射向定靶,闪电般穿透靶心,射在百米外一颗柳树之上。那神弓弓弦强韧,所射之箭蓄力极大,又且霍安拉得弓满,那箭更愈发凶猛,百米之外没入树干半尺也有余。计分官取箭回报,众人听了无不叫好。
接着又是第二支、第三支……神弓得配神射手,次次都过靶心而出,箭箭皆入同一树洞。计分官每次回报,都赢得满堂喝采,霍宁亦难得露了笑,自豪之情一望而知。
第二项比赛动靶,十丈外设箭靶五座,由活人在其后来回拖动,以为动靶。霍安五箭齐发,各中靶心,再得第一。
第三项蒙眼猎物,霍安因见着野兔小鹿活泼可爱,不忍伤其性命,自报“左耳”、“右耳”、“左前”、“右后”、“尾”,蒙眼各中猎物左耳、右耳、左前肢、右后肢和尾部。席上掌声雷动,喝采齐鸣,都以霍安为弓箭榜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霍安赢得开心,不觉忘形,又往秦昭身边走去。
那卓措被二秦调戏不过,大骂秦昭无耻薄情,又被秦远拽了衣领往内中窥探,正是欲哭无泪的时候。忽见霍安前来,叫秦昭道:“昭哥哥!我赢了!”
秦昭笑道:“安儿好样的。”孰料刚一起身,那卓措便泥鳅般从他与秦远之间钻出,猛扑在霍安身上,口中大呼:“公子救命!”
霍安年幼清瘦,哪里抵得过她这马背上练就的筋骨?当即被她扑倒在地,两颗肉球软乎乎地压在胸前,压得他气都不得顺喘,面皮登时涨红了起来,羞道:“你……你……男女授受不亲,你快起来,你怎么……你不能……”
卓措见他长得清俊,羞得可爱,不禁逗他道:“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在姐姐这里可没有这话。你若要起身,便来推我啊!”
秦远从背后拽起卓措腰带,笑道:“女流氓,你的口味倒是专一。”
卓措见他要拎自己起身,忙紧抓霍安肩头,说道:“老娘口味如何要你管?我是女流氓,那你们俩算什么?淫贼!”
霍宁瞧着二秦调戏了卓措半晌,已是郁闷至极,此时见着自是大怒,阔步上前,一把拽了卓措起身,对霍安道:“去叫赵文点几个侍卫,将她绑回斯乌。”霍安满面羞红,领命而去。
霍宁单手拎着卓措,似是拎得个孩童一般,大步回了桌前,交予霍青绑了双手,斥道:“再惹事端,军法处置!”
众人皆以霍宁卓措有情,调侃道:“怪不得宁王二十而不娶,原是钟情于此啊!”
金玉风急道:“宁兄,你不记得我家小妹玉露了吗?”
霍宁道:“诸位,并非霍宁钟情,实是立业不稳,暂无此意。”
太子道:“霍宁,我们可都看在眼里了,你跟这卓措分明就是有情,何必否认呢?你霍氏若能与西戎联姻,那可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本宫和父皇就头一个要褒奖你为国分忧啊!”
“霍氏家训,自以才干建功业,绝不靠姻缘争名勋。西戎边界安定,乃我霍氏历代先祖鲜血换得,并非联姻结亲而来。”霍宁冷声。
太子嫌他无趣,又去揶揄郢休道:“郢休,如今宁公子接掌西疆,大位在望,要嫁进霍家的世家小姐更是排了队了,本宫看啊,你庶妹的事儿怕是悬了。”
郢休笑道:“这是自然,只是庶妹钟情,我亦只能厚着脸皮往宁王身边凑了。”
金玉露满面羞红,从金光正身后站起,说道:“宁王眼下既无钟情之人,玉露便放了心,只管相等了。”
金光正笑道:“女大不中留!竟也不知羞,自己说起媒来了。”众人大笑。
秦昭眼见情敌众多,心下自卑,不觉垂头丧气。
郢休以其为仇敌,处处盯他在眼中,秦昭反应,自然都逃不过他去。是而说道:“秦尊主,未知秦公子可曾婚配?”
也不知是有意无意,秦远此番倒给面子,认真答道:“婚配倒还不曾,只是与我儿有意者众多。我儿阅女无数,特喜身材玲珑、姿容艳丽者,对那干瘪的,男人相的,统统没兴趣。”秦远笑看着对面霍宁。
郢休道:“这是自然,秦尊主风流倜傥,想秦公子也不会差了,自是女中尤物方能配上。”
秦昭看了看霍宁,欲待解释,却被秦远一把摁住:“想死?”
霍宁垂眼端坐,反应冷淡,似是不闻外界。秦昭见他如此,心下也是难受,欲要找个机会与他说话,偏这人躲着自己一般。明明都在东院客房住着,却怎么也见不着这人。
转眼三四天,观潮大会即将结束,秦昭慢慢也琢磨出些意思来。说到底,这几年,他们确是什么都不算。好多话没说,像是不需要说,也像是不敢说。模模糊糊地,什么都有了,却什么也没在手中。星河璀璨,无人同赏。秦昭偎着孙子,坐在城墙上,望着下头灯火通明,热闹喧嚣的金灵宫。
也不知坐了多久,孙子“哼哼唧唧”地蹭了蹭他。秦昭摸了摸它,一回眼,却见霍宁就在面前。
秦昭欣喜起身:“你怎么来了?”纵是如何生气,见着这人也尽都消了。
霍宁沉着脸,昂首站着,看是冷硬,一双眼睛却黏在这人脸上。见他穿得单薄,什么话也都忘了,只皱眉道:“怎么穿得这样少?”
秦昭笑着拽了拽他虎袍:“你穿得也不多啊。”
“我一向在军中惯了,你能跟我比?”霍宁伸手想要揽他暖着,顿了一顿,换作抚他肩头,柔声道:“你可还好?”
“自然好,倒是你瘦了许多。”秦昭自象山见他,便瞧着他消瘦,劝道:“政务是永远也处理不完的,轻重缓急你有区分,总别太过操劳,伤了身子。”
“我知道。”霍宁理了理他鬓间碎发,问道:“我托人送过去的那几本书,你可都背下了?”
秦昭闻说收笑:“没背。”
“为什么?”
“为什么要背?”秦昭气恼:“你当我是什么?《言行录》、《孝闻集》、《业难经》,我是什么大逆不道,罪孽深重的人吗?”
霍宁耐着心性,劝道:“昭儿,我知道你不喜欢,可你身上煞气深重,必得要吃下这苦才行。”又道:“改邪归正总是难的,你……”
“改邪归正?”秦昭笑道:“你又要说这些是吗?”
霍宁冷下脸来:“昭儿,你能不能听话?邪魔歪道不入正途,凤栖便是如何法力高强,也不准你效仿!”
秦昭道:“我入在凤栖,是因为我本来就是邪魔歪道,你看不惯,走便是了。”
霍宁见怒:“你又要吵架是吗?那魔窟你是打定了主意要待一辈子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