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闻听,急忙打断:“不可不可!万万不可!”
“有何不可?”
“一来打不赢,二来,本宫手中就这么二十万兵力,打完就没了!”
郢休轻轻一笑,反问道:“殿下,我何时说要打赢?乌扬眼下粉饰太平,无非是想争得时机发展兵马,以图大战。如此我们只需侵扰于他,消耗于他,使其境内不能安宁,兵马不能累积,不就行了吗?”
见他思索,便又续道:“况且,您手中这二十万龙军,说到底只是个数目。按我朝律法,只要龙符在您手中,无论何时都能调动二十万大军,您又何必操心这大军从哪儿来,打哪儿调拨呢?倒是乌扬,北疆境内就这么多兵力,每打一次,便少一点,那才是真正的打完就没了。”
“倒是有理……”太子皱着眉头,道:“打就打吧,早晚的事。”
郢休却又道:“若要打北疆,先要定西疆。所谓唇亡齿寒,西北二疆眼下虽有嫌隙,可殿下若猛攻北疆,西疆必不会袖手旁观。”
“西疆路远,气候寒冷,兵士又且彪悍,便是合了我中疆全部兵力,也未必破得了他。”
郢休笑道:“不需破,只需牵制。养内忧,引外患,使其分身乏力,自顾不暇,再不能援助北疆战事。北疆一旦孤立无援,便如同瓮中之鳖,只能死战。谅他乌扬再有能耐,养练新兵的速度,也不可能赶得上战争损耗的速度。如此战法,哪里还用得上无餍?”
太子点头,道:“你可有计策?”
“自然。”郢休道:“只请殿下与西戎相谈,以钱粮做资助,以分疆为诱饵,使其为我所用,频繁攻击西疆边境,引为外患。”
“这倒不难。”太子道:“那内忧呢?”
郢休笑了一笑:“内忧自有郢休负责,殿下只管宽心便是。”
不说这郢休如何算计,只说这西戎,一直是我大苍敌对,野蛮不化,如何就肯顺从他苍珏调度?果然,那巴桑接罢苍珏来信,当即便同长子扎西、女儿卓措和各将军帐中议事。
“苍朝太子来信,要我羊雄于五月初七,举兵侵犯天水,务必使西疆霍氏疲于应对,无有余力分兵于他处,尤其是霍宁。”
巴桑话刚说完,卓措便道:“这老太子想得倒挺美,真当我西戎是他大苍藩属吗?竟也厚了脸皮指挥我军队调度?”
“自然不能白白听他调度。”巴桑道:“太子答应,如若事成,将禀告皇帝,许我西戎向东扩进一千里,并赏黄金万两,免贡五年,另加封本王为圣金王,世代袭勋。”
“东扩一千里?”扎西惊喜道:“汉人太子此话当真?”
众人议论道:“汉人狡诈,只怕是骗局。”
“要他那圣金王有何用?我们羊雄终有一日要他们汉人俯首称臣!”
“对!”
又有人道:“不过黄金万两倒不是个小数目。”
卓措则颇见不屑,道:“父亲万不可答应,汉人狡诈,毫无诚信,利用之后,随时可能翻脸。”
扎西问道:“父亲以为太子此信却是何意?”
“汉人内斗,自然对我羊雄有利。”巴桑道:“我想,不如便遂了这汉太子的愿,与他举兵。一来有钱财可图,二来可以入侵西疆,消耗虎军,掳劫粮草。”
“父亲所言甚是。”扎西道:“我西戎自从去年与霍宁一战之后,一直萎靡不振,此次有汉太子财物支撑,我们一定要好好干他一仗,捞上一笔。”
卓措却坚持:“不成!父亲,我军兵力损耗,尚未恢复,贸然与霍宁开战,岂非自寻死路?”
“公主瞻前顾后,当真急人!”一将军粗声说道:“汉人内斗,于我整个西戎皆有利处,我西戎大小部族一百余个,人口三百余万,何时竟有兵力不足一说?”
另一人道:“正是,此事断不能我羊雄一力承担,哪怕是借兵,有汉太子这万两黄金,还怕借不来怎的!”
卓措道:“既如此,我们便联合西戎所有军马协同作战,事成之后的钱粮、土地论功行赏,再要那老太子也许他们免贡五年。况且,”卓措眼珠一转,笑道:“老太子赏的东西,都是与我们羊雄商谈,东西到了手里,怎么分派还不是我们做主?想给便给,不想给便不给。他们能怎么样?”
众将闻说笑道:“哈哈,若当真能如此,岂非我羊雄一箭双雕了?”
巴桑亦点了点头,部署道:“你们马上发出帖子,请西戎南北两部,所有万人以上的部族前来商谈,以瓜分西疆为诱饵,先行划分好各自范围。战场上可集结所有精英部队为我羊雄指挥,消耗各部族兵力。待事成之后,一个突袭将他们一网打尽。如此既得了汉太子的好处,又可得西戎统一,你们以为如何?”
众人齐声叫好。
卓措道:“汉人有钱,黄金万两,就给他改成黄金十万两,免贡五年,亦可改成免贡十年,既是那汉太子找我们帮忙,便不怕他不答应!”
众将说道:“兵器咱们也需要。”
“那就要兵器十万件!”
“哈哈!既如此,那东扩一千里,怕是有点少,不够分吧?”
“嫌少我们便一直往东打,打到哪里就在哪里划线,要那汉太子以线为准,往东再扩一千里!”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讨论热烈,胃口巨大。
巴桑道:“扎西,你着人写回信给汉太子,就说要黄金十万两,免贡十年,兵器十万件,连同我西戎神弓猎天也要回来。”又对众将道:“立即联络南北两部所有万人以上的部族,十日后齐聚斯乌,共商大事。”
当下分派已定,各人依计行事。
苍定王十三年,五月初一,芒种。
芒种,芒麦可收,芒稻需种,是一年之中农事最繁忙的时候。俗话说收麦如救火,芒种时节,农人们四更天便下地,一直忙到天黑方才收工。家家户户、男女老幼,都赶在田间劳作。各地驻守兵士,也多有请假回乡收麦者。
就在北疆全境忙得昏天暗地,收麦种稻时,北疆南部的八岗、梅河、范关、华陂等二十多个城镇,同时出现大量乱民土匪,身材精壮,行为猖狂。白日里便敢明目张胆侵入民宅,抢夺粮食财物,百姓稍有不从就大肆烧杀淫掠。不及三日,已有数十无辜百姓被杀。
时正值芒种,当地驻守官兵军纪松散,人手短缺,止暴不得。二十七位县丞联名具表上奏,六百里加急送往朱雀台,力请疆主派兵镇压。
孰料,乌扬尚未接到域内县丞表陈,远在辛邑的太子苍珏,便已上禀天子,备陈八岗等地暴乱详情,以加强中疆北部边境稳定为由,奏请调动自己手下的二十万龙军,前往中北边界线镇疆守境,□□平乱。
天子准奏,又依太子所请,以王之平为将,周梅海为副将,郢休为军师,率二十万大军,赴中北边界处的谢营、后河、汾桥等地镇守。王之平兵行神速,五月初六便已在谢营等地驻扎完毕,二十万大军虎视眈眈,与八岗等地两万兵士隔桥而望,伺机而动。
五月初七,王之平以剿匪为名,兵分四路,进攻北疆。
北疆南部边界四十县,总驻兵不过十五万,值守者不过六七万,军备不整,心思涣散。王之平所率龙军势如破竹,十日之内,连下北疆十五城,士气恢弘。
北疆南部军枢重镇裴城,方圆百五十里,屯兵三十万,太守张千仓,将军刘信营,频得边界各县求救文书,却因事关重大,不敢轻动。一边具表奏陈乌扬,请示对策,一边派二十万大军南进,与龙军相峙,以防事态扩大。
却说那乌扬,自六子山一事之后,推了秦昭出来挡箭,以图寻得两三年平和发展时间。与乌冲兄弟二人,终日招兵练马,商量起兵,惜时如金,废寝忘食。
这日,二人一早在军中听报。只听乌忠义报道:“禀疆主,全疆现共有军队一百二十万,其中新兵四十万,已训练完半。另有乌林军新兵十万,分十批。截至昨日,前五批已全部训练完毕,可随时调用。请疆主、军师训示。”
乌冲道:“不错,照这个速度下去,不出两年,便可全部训练完毕。”
乌扬却道:“太慢,还是太慢,一年多了,就训练出五万精兵,太慢!”
乌忠义道:“疆主容禀,乌林军乃精锐先锋,各个骁勇,不能以寻常兵士视之。”
“不错,乌林军选拔新兵之初,择的便是体格健壮,个性勇猛的好苗子,入军操练的科目也多达二十项。能赶在一年多的时间里训练出五万,已经很不错了。”乌冲附和,劝乌扬道:“如今我们分了三部,同时操练,不出两年也就全部训练完毕了,你着什么急呢?”
乌扬摇头,仍是不满。
正在这时,一信兵高喊“梅河六百里加急!”一头冲进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