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铃铃——”
清脆的铃声从教学楼里旁逸而出。
“十点招新就结束了老大,我们回班去吧,不然川上又要在讲台上阴阳怪气咱们了。”凛的手指牵着林听的衣袖,前后晃了晃。
林听点点头,和凛在进门处分别找到自己鞋柜换了鞋。
凛的鞋柜和林听的不在同一列,身边没了她,林听的内心倒也沉静下来。
被幸子吻过的地方还有些发痒,让人忍不住去触摸摩挲。
她不明白身为主角的幸子为什么会去亲吻一个与自己对立的反派,这段情节就连原剧中也从未出现。
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是因为自己穿越的缘故吗?
“老大!你还在发什么呆呢?”
清脆的声音把林听的思绪拉回,她回头,对声音来处简单应了一句“好”,啪地关上柜门。
林听的身影在转角处消失,身后柜锁与铁丝摩擦碰撞的咔啦声在空气中扩散,随着距离的增加而减轻,减轻,最后在林听身后逐渐消失。
一双纤细修长的手伸进印有“林听”字样的柜子里——
“我说,你们两个到底还要不要继续读书了。”
川上老师深吸一口气,扶着额头,压抑着声音里的怒意,尽量保持着温和。
二年f班的教室里,林听和佐仓凛各自站在自己的位置上,其余所有人都坐着。
“作业一个都没做,马上就要分科了,要是不想上大学的话现在就尽早回去,不要妨碍其他同学学习,好吗?”
迈着步子慢慢走到林听桌前,川上老师反手敲了敲桌子,双眼扫过两人:
“下午的开学典礼你们也不要参加了,就在教室里给我补作业,明天我至少要看到我这一科布置下去的东西,明白了吗?”
“是。”两人丧着脸,异口同声答道。
在川上老师摆手示意她们坐下之后,林听坐在位置上,心里已经盘算好了下午的行程。
乖乖呆在教室里做作业是不可能的,作业什么时候都能做,但有些地方去晚了说不定就关门了。
等台上的人絮絮叨叨讲完,再次走出教室,外面太阳早已高悬头顶,日头正旺。
“老大,咱们今天也出去吃吧。”
“出去?”林听有些不解地问道,“咱们学校中午可以出去吗?”
“按道理是不可以的啦,不过我们有后门嘛。”
“这就是你说的后门?”
林听目瞪口呆地望着凛手指的地方,眼睛里满是不可置信。
“对呀,怎么了嘛。”
青空坂高校温室后的一片区域人迹罕至,这儿的围墙墙角被小猫小狗钻出了洞也没人发现。
眼前的墙洞看起来摇摇欲坠,感觉随时都有被压在下面的危险。各种类似蚂蚁瓢虫之类的小昆虫栖息其中,给墙缝里的苔藓蕨草增添些许生机。
“我们以前都是这么走的?”
“对呀,怎么啦老大。”
小博美眼巴巴地眨着眼睛,头上的呆毛一动一动。
“我教你一个法子,可以不用爬狗洞。”
凛又蹦又跳地绕着林听转圈圈,开心地嚷道:“老大威武!老大厉害!”
“诶老大,你是怎么知道这样子能够出来的啊。”
林听一面牵着凛,一面掏出手机翻看着地图,一面答道:“咱们学校这么多老师,我就不信保安记得住每一个。”
“所以你才在请假条上签了自己的名字?!哇老大我怎么没想到这个啊!”
凛又一把抱住了林听,像小动物一样亲呢地蹭着她。
林听没有反应,自顾自地说道:“我们先去吃饭,待会就不回学校了,直接去葵说的那个地方修笔。”
“我都听老大的!”
*
穿过长长的商业街,登上挂着小风铃的窄木楼梯,就是缀れ屋。
推开虚掩着的木门,空气中弥漫着大漆、木料和旧纸张混合的独特味道。
靠墙的博古架上,陈列着许多修复完成的器皿,每一件旁边都放着一张卡片,简短地记录着它的曾经。
店主人是一位戴着单边眼镜的老妇人,听见门口传来的风铃声,抬头对上林听和凛两人的眼睛。
老妇人扫过她们的装束,开口道:“啊,是青空坂高校的小姑娘啊。我孙女也在那里读书。”
“这个时候没有在学校吗?”
林听有些难为情地低了头,从包里掏出保存好的破裂钢笔,她低垂眼帘,放轻了声音:“我弄坏了同学的钢笔,心里很过意不去,所以请假出来,想帮她修好这支笔。”
钢笔经过一阵颠簸,原本就弱不禁风的笔杆已经被拦腰折断。
老妇人眯起眼睛,推了推眼镜,凑近仔细端详着软布上的钢笔,突然问道:“这钢笔是谁的?”
两人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住了,面面相觑不知道怎么回答。
“我说,这钢笔是谁的?”
老妇人的声音陡然变得严厉,眉头猛地紧皱。
凛被这架势吓得一个激灵,往后退了一步。
仔细想想,好像确实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原主和小跟班一直都叫人家麻花辫会计。
“是茶道社会计的。”林听不卑不亢地回道。
老妇人看着林听,略显浑浊的双眼凝视着她,仿佛一口莫测的深潭,无法探究深处究竟藏匿何物。
“你是不是叫林听?你,是不是叫佐仓凛?”
手指先后指向话中提到的两人,老妇人的手颤抖着,眼眶逐渐变红。
“我孙女,白鸟里佳!就是曾经被你们这群渣滓霸凌的对象!”
老妇人似笑非笑地瞅着她。林听也抬眼回应,透过双眼,她能感受到她无处可去的愤怒,久久只能缩回心里,变成一团永远也熄不灭的、阴冷的火,灼烧着她自己,如今发泄出来,也灼烧着身边的人。
林听深深地鞠躬,一直没抬起头来,半晌才道:“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一句话被反反复复重复了不知道多少遍,尽管林听知道这对于由佳受到的痛苦是多么浅薄。
她无力地垂下手,知道一切的道歉在被霸凌者的家属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
她的道歉不是为了想求得宽恕,她也不期望会得到宽恕。她只是想为林听过去的罪恶,画上一个迟来的句号。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早知道当初又去干什么?!”
老妇人脸上的皱纹痛苦地皱在一起,像一枚风干的核桃。她抬手擦了擦眼角,那里是干的,并没有眼泪。
可是林听看着她的眼睛,觉得那里面盛满了东西,比眼泪要沉得多。
林听突然在柜台前跪了下来,她手扶着柜沿,两只手都抖得像筛糠一样。
“奶奶,”她的声音也是抖的,“我知道现在说这些很没用,可我还是想要去尽量地削减我的罪恶。我以后绝对不会再干出这种下三滥的事。”
她撑着站起来,极快地从包里掏出里面的所有现金放在柜台上。
“你这是什么意思!”老妇人忙抓起钱往林听怀里塞,声音更添怒意,“侮辱了我孙女还要来侮辱我是吧?!”
林听往后一躲,避开了动作,在更远的地方重新跪下。
老妇人抓着钞票的手悬在半空,纸币的边缘微微颤动。她看着林听苍白的面孔和那双因为强忍泪水而泛红的眼睛。
“我不是……我不是想用钱来弥补什么。我知道这根本不够,也永远不够。这只是……只是修复这支笔的费用。弄坏的东西,至少该由我负责修好。”
重重吐出一口气,老妇人捏着钱,没有立刻塞回去,也没有收下,只是缓缓地垂下手。
“起来。”她的声音依旧生硬,但先前那股灼人的怒火似乎褪去了一些,“我这里不兴这个。”
林听依言站起身,身体还有些不稳。
老妇人转身走向里间的工作台,背影显得有些佝偻。
“跟我来。”她头也不回地说。
林听和凛对视一眼,默默跟了上去。工作台上灯光温暖,摆放着各种林听叫不出名字的精细工具,小锤、镊子、砂纸、装着不同颜色清漆的小罐子,井然有序。
老妇人拉过一张凳子坐下,戴上寸镜,拿起那支断成两截的钢笔,就着灯光仔细查看。她的手指布满老茧,却异常稳定地抚过笔杆的裂口。
“这是白桦系列的限定款,”老妇人突然开口,声音平静,“笔杆用的是北海道产的浅色桦木,轻,韧。由佳十六岁生日时,她爷爷送给她的。她一直很珍惜。”
林听的喉咙紧了紧。
“修复它,”老妇人继续说,目光没有离开手中的笔。
“不是用胶水粘起来那么简单。要清理断口,重新对准木纹,用特定的树脂填补,打磨,再上漆……每一步都不能错,需要时间和耐心。”
她终于抬起眼皮,看向林听:“就像把人心里弄出的裂痕,想要抚平,也得一步步来,急不得,也马虎不得。”
“我……我能做些什么吗?”
林听轻声问,带着一丝恳求。
老妇人沉默地看了她几秒,然后从抽屉里拿出另一套备用的工具,和一小块质地细腻的磨砂纸。
“坐下。”
她指了指旁边的凳子:“如果你想真正负责,而不是扔下钱就走,那就从最基本的开始学。先把断口边缘毛糙的地方,用这个,轻轻地,顺着木纹的方向磨平。”
“记住,是顺着纹路,力量要匀。磨坏了,这笔就真的废了。”
林听小心翼翼地接过工具和笔杆的碎片,依言坐下。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手停止颤抖,然后屏息凝神,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指尖那小小的木片上,依着老妇人的指引,开始极其轻柔地打磨。
动作生涩,却无比专注。
凛在一旁安静地看着,不敢出声。
工作间里只剩下细微的摩擦声,以及窗外隐约传来的商业街喧闹。
不知过了多久,店铺深处的楼梯上,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一个穿着青空坂高校制服的少女走了下来,她梳着麻花辫,面容清秀却带着几分挥之不去的郁色。
她是白鸟由佳。
她今天是来祖母店里取上周送来修补的旧画册的。刚走下楼梯,她就看到了工作台旁那抹让她下意识想要退缩的熟悉身影——
林听。
由佳的心脏猛地一缩,几乎要立刻转身逃开。
但下一刻,她看到了让自己难以置信的一幕。
那个曾经不可一世,带头嘲弄她的林听,此刻正笨拙地拿着工具,在祖母的指导下,低着头,无比专注地打磨着一支钢笔的残骸。
而那支笔,由佳一眼就认了出来,是她的。
祖母的神情严肃,却并非愤怒,更像是一位严苛的师傅在监督徒弟。
由佳停住了脚步,隐在博古架的阴影里,屏住了呼吸。
她看到林听额角渗出的细密汗珠,看到她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而微微发颤的手指,也听到了祖母那平静得不带波澜的指导声。
“这里,角度再偏一点……对,就是这样。”
“修复东西,心要静,手要稳,更重要的是,要懂得尊重你手里这件东西的过去。”
林听没有抬头,只是更用力地点点头,用袖子擦了擦额角的汗,继续着手上的动作。
老妇人叹了口气,这口气叹得悠长而复杂。她看着林听低垂的头顶,缓缓道:“由佳那孩子,小时候就像这只笔的木头,看着温顺,其实骨子里韧得很。那件事之后……她变了很多,不怎么爱笑了,总是一个人待着。”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老人特有的沙哑:“我这把年纪了,最看不得的,就是小辈心里苦。”
林听打磨的动作顿住了,肩膀微微耸动。
“我知道现在说对不起很廉价,”她的声音带着压抑的哭腔,“但我真的……真的知道错了。我不求由佳原谅我,我只希望……希望她以后能好过一点。”
老妇人沉默了片刻,伸手拿过林听手中打磨好的笔杆碎片,对着光仔细检查了一下。
“嗯,初步打磨得还行。”
她放下碎片,目光再次落在林听脸上,那目光依旧锐利,却少了几分冰冷。
“笔,放在我这里。我会把它修好。这不是为了你,是为了由佳。”
她顿了顿,像是在斟酌词句。
“至于你……如果你的忏悔是真的,那就用你以后的时间证明给大家看,证明给由佳看,青空坂高中的林听,真的死了。而不是在这里流几滴眼泪,说几句漂亮话。”
林听重重地点头,眼泪终于忍不住滴落下来,砸在陈旧的工作台上,留下深色的印记。
“钱,你拿走。”老妇人把柜台上的钞票推回去,“我修东西,收费公道,该多少就是多少。等笔修好了,你来取的时候,再付账。”
这不是原谅,这甚至算不上宽恕。这更像是一个考验,一个给予微小机会的苛刻的条件。
但林听却像是得到了莫大的恩赐,她用手背胡乱擦去眼泪,深深地鞠了一躬:“谢谢您……谢谢您还愿意给我这个机会。我会等的,也会……证明的。”
博古架后,由佳悄悄地转过身,背靠着冰冷的木架,仰起头,望着天花板上昏黄的灯光。
她用力眨着眼睛,阻止即将涌出的温热液体。
心里那堵用委屈和愤怒筑成的墙壁,似乎有一小块地方,悄然松动了一下。
只是那么一下。
祖母没有轻易原谅,林听也没有得到救赎。
但有些东西,确实开始不一样了。
比如,一支断裂的钢笔,有了被修复的可能。而一段破碎的关系,似乎也看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需要漫长时光去验证的光。
由佳握紧了拳头,又缓缓松开,最终没有现身,而是悄无声息地重新走上了楼梯。
其实我们小凛是攻哦。全书只有林听是受哦[竖耳兔头][竖耳兔头][竖耳兔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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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赎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