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子于归 第6章 闲敲棋子落灯花

莫城的春意中仍然带着些许寒意，苏暖午睡只睡了一个时辰便被阿绿唤起，披着裘衣带着子归在宅中走了一圈，路过木子季住的院子时，见他正独自一人在对弈，便悄步走近，只见黑白棋厮杀得厉害，一时间还难以分出胜负。木子季一手拈子，一手端着茶杯，杯中的茶已经见底，苏暖便抬手往里添了些，木子季也不回头，饮了一口茶，将白子落下，黑子的顿时就出现了劣势。

苏暖大小也算是一个棋痴，苏昭在的时候，两人往往厮杀一天都不觉累。所以，一见如此胶着的局势便忍不住落了一颗黑子，挽救了危亡的局势，木子季眸中闪过一丝惊讶，抬头见是苏暖，连忙起身见礼。

“苏暖唐突，扰了公子雅兴，还望勿怪。”苏暖还了一礼。

“姑娘严重了。”木子季做了一个请的姿势，“不知在下是否有幸能与姑娘对弈？”

“公子棋艺高超，苏暖要献丑了。”苏暖也有意与他对弈，便不推脱，坦率地应了。

木子季正要做下子，突然想起了什么，拱了拱手，“屋外风大，姑娘可否移步内室？”

若是换了其她女子，定是要拒绝木子季这一提议，但是苏暖一没有这种严格的男女有别思想，二又痴迷于棋艺，便让跟着的小丫鬟回去，只带着阿绿进去了。

苏暖的棋看似平和无争，似乎只是游山玩水般无意，实则在游玩中便已悄然记下地形，同时不经意地布下连环局，一旦落入她的网中便会一环扣一环地将对方消灭干净。

木子季的棋风与苏暖完全不同，带有战场的肃杀与凛冽的味道，每一步都快准狠，直击对方心脏位置，只是不曾想到苏暖一个女子会有如此大的胸襟，第一局发现陷阱时已经来不及补救。

两人棋逢对手，一局结束后同时提出继续，下着下着也就忘了时间，阿绿眼看天色已暗，两人毫无收手的意思，局面也甚是胶着，便主动将灯点上。

木子季不经意抬头，只见苏暖整个人笼罩在橘色的烛光下，左手撑着下颚，右手拈着棋子，眸低垂，眉心皱，贝齿轻咬着下唇，神色专注，天下美女一石，已见过八石的他一时间竟然也有些看呆了。

阿绿换了热水回来正好看到这一幕，借着倒茶的机会挡住了木子季的视线，提醒地清了清嗓子。木子季自知失礼，连忙收回目光。苏暖也从沉思中回过神来，见天色已黑，问阿绿什么时辰了。

“酉时三刻了。”阿绿道。

“木公子，看来今日你我是难分胜负了。”苏暖笑着起身，“明日再战可好？”

“求之不得。”木子季同时起身，“姑娘棋艺高超，在下佩服。”

“苏暖雕虫小技不足一提，倒是公子技高一筹。”

木子季眉心微展，眼中满是笑意，“姑娘的棋风与家中幼弟甚像，在下占了优势。”

苏暖神色一顿，又想起那个在地上哭着喊着的孩子，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如此说来，苏暖倒希望有朝一日能与其切磋一二。”

“姑娘他日若是回雒阳，想来应是有机会的。”七皇子李筑的母妃与冯夫人是手帕之交，李筑本人又与苏昭交好，若是在雒阳，他二人也不是没有见面的可能。

苏暖笑而不答，吩咐厨房给木子季准备晚膳，又道了声叨扰，约好明日再战，便带着阿绿回房了。

阿绿铺好了床，回头见苏暖又聚精会神地坐在了棋桌前，桌上赫然摆着今日未下完的棋局，无奈地摇了摇头，苏家两兄妹若是做一件事，就是一根筋，没有结果是不会放下的。

“小姐，夜深了。”

“唔。”苏暖拈着棋子敷衍道，“你先去睡吧！我一会儿就好。”

阿绿无奈，只得先离开，刚走到暖阁门口便又跑了回来，拉着苏暖就往床上塞，“小姐，快，王嬷嬷来了！她听说你今日与木公子下了一天的棋本就气了，若是见你还没睡，不定怎么着呢！”

苏暖一听王嬷嬷也吓得赶紧解扣子，跟阿绿一起七手八脚地脱了衣服往被子里钻，阿绿将她胡乱踢掉的鞋子放好，刚起身王嬷嬷便一脸怒容地掀帘进来了。

“什么时候了！还不睡！”见苏暖头上还插着步摇，就知这两人又敷衍她，气得鼻子都歪了，“是不是闲自己命长，使劲折腾！”

阿绿被王嬷嬷的气势吓着，小心地避开她，苏暖往被子里缩了缩，只留一个脑袋在外面，道：“嬷嬷，就睡了。”

伸手将她头上的步摇拿下来，又给她捏了捏被角，道：“自己什么情况难道不清楚？出了什么事情，三少爷回来了看你怎么交代！”

又回头对阿绿道：“阿绿，你也是，让你照顾小姐，你就是这样照顾的吗？”

“小姐的身子比以前好多了，前些年不还跟着少爷四处走．．．．．．”阿绿忍不住嘀咕。

“你还有理了不是？”王嬷嬷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提起几年前的事她就更气，苏暖本就是一个女子，身子又那般亏损，苏昭竟然还带着她偷溜出去，天南地北地跑。

“三年前的事情你们要是再敢做，就别怪老婆子我不客气！”

苏暖和阿绿连忙举手保证不敢了，王嬷嬷又说了她们一阵，见苏暖连打了好几个哈欠，知道她确实不会再爬起来才离开。

王嬷嬷从苏暖房间离开的同时，两道身影飞进了最西边的院子，木子季坐在棋局面前，一面思索着棋局，一面听来人汇报近况，脸色越来越凝重。

“前段时间几位殿下的人多次刺杀周老先生都被属下们都拦了下来，最近却没什么行动，但是属下查到，他们正集结了大批的人马赶过来，苏宅早已暴露，殿下可要换一个地方？”

木子季凝眉半响，道：“不必了，此事因我而起，我又怎能弃他们于不顾，让北坞带着人往东去，另外派人护着苏宅，不能让任何人出事。”

“是！”暗卫似乎想起了什么，又道，“殿下，属下发现最近有人在查我们。”

“可知是何人？”

“对方太机警，暂且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