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子于归 第24章 木樨阁

十月底，梧桐苑重建好，苏昭大笔一挥，生生给改了名字，换做“木樨阁”，一是因为院前种了两株木樨树，一株紫云，一株醉肌红；二是因为木樨花生叶腑间，花冠合瓣四裂，形小，像极了他们兄妹和冯氏，至今仍分散各方。

十一月份初，苏世杰寻了一个吉日，亲自将苏昭兄妹接了回去，当日许氏称身子不适，苏明侍奉在前，两人都没有出现，苏世杰气得胡子抖了一抖，碍于场合不对，没能说什么。

再回苏府，苏昭和苏暖，以及王嬷嬷阿绿等人都十分感触，当年狼狈离开，为的就是有一日光明正大地回来，夺回那些被人抢走的东西，即使那些他们并不是非要不可。苏府人口杂多，苏暖身边自然不能只有这么几个人，苏昭早将绿翘等四个丫头从南方调来，王嬷嬷调教了半个多月，这次也随着她们一起回了苏府。

上次苏昭匆匆而去，没来得及吃饭，苏老夫人一直很生气，所以这一次带着两兄妹祭祖后说什么也不走，一直拉着他们在花厅说话，等着吃晚饭。

苏世杰和许氏自然也不敢走，一直陪坐其中。苏老夫人一直问苏昭和苏暖在南方的生活，见两人言辞闪烁，不愿相谈，知他二人过得艰难，不免落泪了一回。苏昭不明所以，回头看了看苏暖，苏暖在他胳膊上掐了一下，两人也跟着落泪，口中还念着“孙儿不孝，让祖母担心了。”

苏老夫人激动得拉着他们的手一个劲地夸“好孩子，好孩子！”

苏世杰想起这些年的事情，也跟着哭了起来，周氏对苏昭兄妹不熟，但七年前那件事整个雒阳城无人不知，亦是为他们感到不平，也忍不住落泪。张姨娘和屋中伺候的人见众人都哭了，不好不哭。苏晖才劝了这个，那个又哭了，咬牙瞪了一眼捂着脸都快笑出来的苏昭，硬生生给挤出了几点眼泪。

屋子是早就收拾好了的，苏暖的常用的东西昨日王嬷嬷也亲自带着人搬了过来，和苏世杰苏老夫人等人一起用了午饭后，苏昭担心苏暖身子受不住，早早将她赶回了房里。

苏暖拿了本书在暖阁里的软榻上躺下，翻了两页，突然问守在旁边的绿翘，“子归回来了吗？”

昨日龙衡又将子归带走了，美其名曰他们回苏府子归或会吓着老人，他先看着。

绿翘给香炉里放了安神香，“还没，少爷说这边完了就去接。这府中多小人，子归在总能吓住一些。”

苏暖不再说什么，放了书，就在软榻上躺下午睡。

与木樨阁的宁静不一样，苏明自从被苏晖赶出了梧桐苑后，不愿去住那些偏僻的小院子，就跟许氏一起住在了听雨阁。这知己院还是当年许氏进门的时候苏世杰专门为其修建，名字是冯媛起的，苏世杰当时一心当许氏为红颜知己，对此什么满意，亲自提笔写了匾额。许氏一开始还奇怪冯媛为何会取这样一个院名，直到给冯媛磕头时冯媛说了一句“记住知己的位置”才反应过来，知己，知己，非知己，而是知道知己该在什么位置，该做什么事。

许氏坐在东厢房，苏明自然就住了西厢房，苏世杰已经七年没有踏进这里，不是去冯氏当年住的听雨阁就是歇在书房，所以，这里表面风光，实际上是整个苏府最寂寥的地方。

听了婢女的汇报，苏明气得再一次将房中的事物砸了一地，“凭什么！她苏暖哪里比我好了，凭什么所有人都护着她！那老不死的这样！连爹爹也这样！”

苏明口中的老不死的就是苏老夫人，婢女跪在地上吓得头也不敢抬，一只花瓶砸过来，正好砸在她额头上，顿时鲜血直流，婢女却像习惯了一样，一动不动地跪着，似乎伤的不是自己。

许氏因为苏昭兄妹气得胸闷气短，躺在房里休息，听见西厢房的声音，唤来贴身嬷嬷问发生了什么事，嬷嬷一脸为难，只说“四小姐在发脾气”。许氏何等聪明的人，嬷嬷这一提醒就知道怎么回事，让嬷嬷伺候她穿衣起身，过去看看。

“娘，凭什么！”苏明一见了许氏就吼道，“我也是苏府的小姐，我哪里比不上她苏暖了！凭什么所有人都护着她？那日在安平侯府你也看见了，我们都只能坐末席，她却能与郡主同桌！”

“就凭她为嫡，你为庶！”许氏让人将伤了的丫鬟扶下去，小心地越过一地狼藉，走过去拉着苏明的手道。

一听嫡庶，苏明就像炸毛的狮子，狠狠甩掉许氏的手，指着她道：“都怪你！你为什么要做妾！她冯媛都已经离开七年，你怎么就这么没用！不仅没有成为正室，连爹都不愿进你的房里！”

许氏面色一白，身子摇摇欲坠，跟着的嬷嬷眼疾手快地扶了一把，对蛮不讲理的苏明道：“四小姐，你是夫人的亲身女儿，难道还不知道夫人的苦吗？”

“是，我是没用！”许氏笑得苍凉，颤抖地伸手再次拉住苏明，“可是阿明，娘也没有办法，冯媛她以死朝廷的诰命夫人，是大周朝有史以来第一位不用冠夫姓的女子，她在匈奴一日，就永远都是苏府的正室夫人。就算娘有办法说服你爹，也没办法说服皇上啊！”

苏明也不是不明白，只是一时气急，听了许氏的话也就冷静下来，扑进她怀里大哭起来，“娘！难道我们就只能这样吗？我不要一辈子都在苏暖脚下！”

许氏叹了一口气，轻轻顺着苏明的长发，她的女儿论容貌，绝对不输于那些嫡出小姐，只可惜担了一个庶出的身份。

“阿明，过了年你就十七了，你爹相中了礼部侍郎家的庶子，你要不要...”

“不要！”许氏还没有说完，苏明就大叫着反对，“凭什么我要嫁给一个庶子！”

许氏叹了一口气，“娘何曾希望你嫁给一个庶子，只是你年岁已大，又是庶出，比不得芝兰郡主，有安平侯府和太后撑腰。”

提及芝兰郡主，苏明想起那日在假山后的旖旎，面色绯红，心中颇为不安，那日不知为何安平侯突然晕了过去，她才得以脱身，但是当时衣衫不整，不敢再回去，只得带了婢女悄悄离开，回来后就发现，随身佩戴的玉珏不见了，想回去找，又担心遇上安平侯。

“阿明？”许氏见苏明目光迷离，不知在想什么，连唤了好几声苏明才反应过来。

“娘，我不嫁！”苏明沉着脸道，“你告诉爹，与其嫁给一个没用的庶子，我宁愿绞了头发去做姑子！”

“呸呸！说什么胡话！”许氏赶紧捂住她的嘴，心疼道，“不嫁就是，回头我去求你外祖母，让她给你寻一门好亲事！”

许家的势力摆在那里，只要王氏不捣乱，由许老夫人出面，定能寻到一门满意的亲事。如此一想，母女二人心情都明朗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