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纬”艺术展的巨大成功,如同将沈清音与权志龙的关系置于一个前所未有的、光芒万丈的聚光灯下。赞誉与祝福如潮水般涌来,他们的“同行者”关系被媒体和大众塑造成了一段艺术与灵魂完美结合的佳话。然而,极致的关注也意味着失去了最后一片阴影的庇护,暴露在所有人视线之下的,不仅是荣耀,还有潜藏在光明背后的、无法预料的恶意。
大部分粉丝是理智的,为偶像找到灵魂伴侣而感到欣慰。但总有那么一小撮人,将偏执的占有欲凌驾于一切之上,无法接受心目中“独属于自己”的偶像,被一个“外来者”如此深刻地占据。当艺术上的共鸣与私人情感的确认交织成无可辩驳的事实,这一小撮人的失望与愤怒,便发酵成了扭曲的恨意。
起初,只是网络上一些不堪入目的匿名辱骂和诅咒,针对沈清音,也针对权志龙,言辞恶毒,令人心惊。团队按照惯例进行了举报和处理,并未太过在意。直到某天,沈清音在苏州的工作室,收到了一份没有寄件人信息的匿名包裹。打开后,里面是一只被撕碎、染血的丝绸玩偶,玩偶身上用拙劣的针脚缝着权志龙的名字缩写,形态可怖。随附的纸条上用打印的字写着:“离开他!婊子!你不配!”
沈清音看着那扭曲的玩偶,面色骤然变得苍白,胃里一阵翻涌。她不是害怕,而是一种深切的、被冒犯的冰冷愤怒。她立刻联系了律师并报警,同时告知了权志龙。
权志龙在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久,再开口时,声音里是压抑不住的怒火与担忧:“清音,你最近不要一个人出门,工作室也暂时关一阵,来首尔好不好?”
“不用。”沈清音拒绝了,她的声音带着一种异常的冷静,“这是我的地方,我不会因为这种宵小之辈躲藏。”她顿了顿,“你那边,也要小心。”
事实证明,沈清音的担忧并非多余。权志龙在首尔也遇到了麻烦。他的住所地址似乎被泄露,连续几天都有不明车辆在附近徘徊。一次参加完夜间录制返回住所的途中,他乘坐的保姆车被两辆摩托车疯狂尾随,试图别停他们,幸好司机经验丰富,几次惊险的摆脱后才安全抵达。
团队加强了安保,出行路线也更加隐秘。但疯狂的种子一旦种下,便会在阴暗的角落里肆意生长。
艺术展庆功宴后的夜晚。首尔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霓虹灯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折射出迷离的光晕。权志龙因为喝了点酒,加上连日来的精神紧绷,靠在保姆车的后座上闭目养神。沈清音坐在他身旁,看着窗外飞逝的流光,眉宇间笼罩着一层淡淡的疲惫与凝重。
车内很安静,只有雨刷器规律摆动的声音。
突然,司机猛地骂了一句脏话,紧接着是一阵刺耳的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车身剧烈地晃动了一下!
“怎么回事?”权志龙瞬间惊醒,下意识地将沈清音护在怀里。
“有车故意别我们!”司机声音紧绷,死死握着方向盘,“甩不掉!他们疯了!”
透过被雨水模糊的车窗,可以看到一辆黑色的轿车如同跗骨之蛆,紧紧咬着他们,不时做出危险的逼近动作,车灯在雨幕中晃出狰狞的光束。另一侧,一辆摩托车也幽灵般出现,骑手戴着全覆式头盔,看不清面容,手中似乎举着什么东西。
“趴下!”权志龙厉声喝道,用力将沈清音的头按低。
几乎是同时,“砰!”一声闷响,车窗玻璃被硬物击中,虽然没有立刻碎裂,但出现了蛛网般的裂纹。
是极端粉丝!他们竟然动用了暴力!
恐惧如同冰冷的蛇,瞬间缠紧了车内每一个人的心脏。助理惊慌地打着电话求助,司机试图加速摆脱,但在湿滑的夜路上,每一次变道都充满了风险。
那辆黑色轿车再次猛地加速,狠狠地撞向他们车尾!
“哐——!”
巨大的撞击力让保姆车瞬间失控,在湿滑的路面上打滑、旋转!天旋地转间,权志龙只来得及将沈清音更紧地箍在怀中,用自己的脊背承受了大部分冲击力。
刺耳的金属刮擦声、玻璃碎裂声、尖叫声混杂在一起,最终归于一片死寂般的黑暗和剧烈的疼痛。
……
沈清音是被一阵剧痛和浓重的血腥味唤醒的。她发现自己被权志龙牢牢护在身下,他的一条手臂还紧紧地环着她,另一只手却无力地垂落着,额角有鲜血不断渗出,染红了他苍白的侧脸和她的衣襟。车顶变形,车窗全部碎裂,雨水混合着血腥味,弥漫在狭小破碎的空间里。
“志龙……权志龙!”她声音颤抖,试图挪动身体查看他的情况,却发现自己也被卡住了,稍微一动便是钻心的疼。
他没有回应,双眼紧闭,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
外面传来嘈杂的人声、警笛声、救护车的鸣响。救援人员试图撬开车门。
“救他……先救他……”沈清音顾不上自己的疼痛,用尽力气对车外喊,声音嘶哑破碎。
当救援人员终于将权志龙从变形的车厢里抬出来时,他依旧昏迷不醒,鲜血浸湿了他昂贵的西装,脸色白得像纸。沈清音被随后救出,左臂骨折,身上多处软组织挫伤和玻璃划伤,但她的目光始终死死追随着那个被迅速抬上救护车、毫无生息的身影。
雨水打湿了她的头发和脸颊,混合着泪水与血水,一片冰凉。她看着救护车的门关上,鸣笛声撕裂雨夜,绝尘而去,仿佛也带走了她世界里唯一的光和声音。
医院,抢救室外。
时间仿佛凝固了。权志龙的家人、团队成员焦急地守候在门外,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权妈妈靠在女儿权达美怀里,无声地流泪,权爸爸脸色铁青,紧握着拳头。沈清音坐在走廊的长椅上,手臂打着石膏,脸上带着擦伤,湿透的衣服还没来得及更换,整个人像一尊失去灵魂的、冰冷的雕塑。她拒绝了医生要她住院观察的建议,固执地守在这里。
几个小时后,抢救室的门终于打开。主治医生面色凝重地走出来。
“患者头部受到严重撞击,有颅内出血,我们已经进行了紧急手术清除血肿。但……由于脑部缺氧时间稍长,以及冲击造成的弥漫性轴索损伤,他暂时陷入了深度昏迷。”
“深度昏迷……”权妈妈几乎站不稳,“什么时候能醒?”
医生沉重地摇了摇头:“这个……无法确定。可能几天,几周,几个月……甚至,更久。需要看后续的恢复情况和患者自身的意志力。我们现在能做的,是维持他的生命体征,预防并发症,然后……等待。”
“等待”两个字,像最残酷的判决,砸在每个人的心头。
权达美捂住嘴,压抑着哭声。团队成员们红了眼眶。
沈清音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放在膝盖上的、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留下几个泛白的月牙形痕迹,却没有渗出血。
她被允许进入ICU探望。隔着厚厚的玻璃,她看到权志龙躺在病床上,身上插满了各种管子和线,头部包裹着纱布,脸上戴着呼吸机,只有旁边心电监护仪上跳动的曲线,证明他还活着。那个在舞台上光芒万丈、在她身边时而赖皮时而深沉的男人,此刻脆弱得像一个易碎的琉璃娃娃。
她伸出手,指尖轻轻贴在冰冷的玻璃上,仿佛想透过这层阻碍,去触摸他的温度。
她没有哭,也没有说话。
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像一座沉默的山,承载着巨大的、无声的悲痛。
接下来的日子,沈清音不顾自己也需要休养,固执地留在了首尔。她在医院附近租了一套公寓,每天大部分时间都待在ICU病房外,隔着玻璃陪伴他。她不再织造,那需要绝对的专注与心静,而她的心,此刻正被悬在万丈深渊之上。
权家人看着她苍白消瘦却异常沉默坚韧的样子,心疼又感激。权妈妈握着她的手,流着泪说:“好孩子,苦了你了……”
沈清音只是轻轻摇头。
她开始在他病房外,用没有受伤的手,慢慢地、笨拙地,在素描本上画画。画他们初次相遇的苏州工作室天井,画威尼斯双年展上他骄傲地看着她的眼神,画紫藤花下他递出金梭时紧张又期待的表情……一幅幅,一帧帧,都是他们共同拥有的、短暂却珍贵的记忆。
她相信,他能听到,能感觉到。
她相信,那个曾说过要和她一起织就未来图景的男人,不会就这样轻易放弃。
她相信,他们之间那由艺术与灵魂交织而成的经纬,坚韧到足以对抗死神的镰刀。
等待,成了她唯一能做的事情。在无尽的等待中,她将自己化作最沉静的丝线,固执地、一遍遍地,在心底呼唤着那个迷失在黑暗中的灵魂,等待他穿越漫长的黑暗,重新回到他们的经纬世界。
而外界,关于这场由极端粉丝造成的恶性车祸,掀起了滔天巨浪。愤怒、谴责、祈祷……各种情绪充斥着网络。那个疯狂的粉丝和协同者很快被警方逮捕,等待他们的将是法律的严惩。但这一切,对于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的权志龙,和守在玻璃窗外心如刀割的沈清音而言,都已不再重要。
重要的,只有那根连接着生命的心电曲线,和黑暗中,渺茫却未曾熄灭的,名为“希望”的微光。
我要开始不当人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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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失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