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那顿气氛微妙的午餐,如同一场顺利通过的古礼考核,为权志龙和沈清音的关系扫清了最大的一道障碍。回到首尔后,权志龙明显感觉到一种由内而外的松弛感,连工作时的状态都更加专注和沉静。他偶尔会在与家人的通话中,提及苏州的见闻,语气里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轻快的暖意。
这种变化,自然逃不过权妈妈和姐姐权达美敏锐的眼睛。
“哎一古,看来这次是彻底栽了。”权达美一边嗑着瓜子,一边对母亲吐槽,“妈,您听听他刚才说起沈家老爷子给他斟茶时的语气,跟拿了格莱美似的。”
权妈妈脸上是止不住的笑意,但眼底深处还藏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忧虑:“栽了好,栽了好啊,总算有个能拴住他的人了。就是……这姑娘家世太好了,又那么有才华,会不会觉得我们家太普通了?志龙这孩子,在舞台上光芒万丈的,可过日子,就是另一回事了。”
“妈,您就别瞎操心了。”权达美放下瓜子,拍了拍手上的碎屑,“我看那沈清音不是那种人。再说了,您儿子也不差啊!不行,我得亲自去会会这位‘仙女’妹妹,看看是不是真像志龙说的那么神。”
权达美是个行动派,没过多久,她便真的找了个由头,打着“商务考察”兼“替父母看看未来弟妹”的旗号,飞了一趟上海,并“顺路”来了苏州。
她的到来,对沈清音而言,算是一场风格迥异的“暴击”。
与沈家人的含蓄内敛完全不同,权达美热情、直接,充满活力。她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穿着设计感极强的套装,出现在沈清音工作室门口时,仿佛一道移动的时尚风景线,与周遭古朴素雅的氛围形成了鲜明对比。
“清音是吧?我是达美,志龙的姐姐!”她张开手臂,给了略显错愕的沈清音一个结结实实的、带着香奈儿五号气息的拥抱,“哎一古,真人比照片上还要好看!这气质,绝了!”
沈清音身体有些僵硬,她不习惯如此热烈的肢体接触,但权达美爽朗的笑容和毫不掩饰的欣赏,让她生不出反感,只是有些不适应。
权达美对工作室里的一切都表现出极大的好奇,她不像权志龙那样专注于艺术层面的探讨,而是对缂丝的实用性更感兴趣。
“这个图案做成丝巾一定卖爆!”
“这个色系用在服装设计上简直高级!”
“清音啊,你有没有考虑过做个跨界联名?我认识好多设计师……”
她语速快,思路跳跃,沈清音需要集中精神才能跟上。但渐渐地,沈清音发现,权达美虽然外表时髦张扬,但心思细腻,商业嗅觉敏锐,而且对她和权志龙的关系,抱着百分之百的支持态度。
“我那个弟弟啊,看着聪明,其实在感情上有点傻乎乎的。”权达美喝着沈清音泡的茶,语气熟稔得像认识了她十几年,“他要是哪里做得不好,你直接告诉他,别让他猜,他猜不到的!他工作起来是拼命三郎,你得看着他点,别让他熬夜……”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权志龙的种种“缺点”和生活习惯,看似吐槽,实则是在用一种独特的方式,将弟弟郑重地“托付”给她,也试图让她更快地了解权志龙舞台之下最真实的一面。
沈清音安静地听着,偶尔点点头,在她说到权志龙胃不好还总忘记吃饭时,轻轻蹙了下眉。
权达美的这次“突击检查”,虽然一开始让沈清音有些无所适从,但最终却在一种奇妙的和谐中结束。权达美带着一堆沈清音送的缂丝小样和满心的欢喜离开,临走前还拉着沈清音的手说:“下次来首尔,一定来家里,我妈做的参鸡汤可是一绝!哦,对了,得让我妈少放点盐,你口味淡……”
送走风风火火的权达美,工作室重新恢复了宁静。沈清音站在天井里,回味着这一天充满“噪音”却又温暖的接触,唇角不自觉地微微扬起。权志龙的家庭,和他的世界一样,充满了直接而滚烫的温度。
几天后,权志龙视频通话时,小心翼翼地问:“我姐……没吓到你吧?”
“没有。”沈清音摇头,“她很可爱。”
权志龙松了口气,笑道:“那就好。她就是那样,热情得有点过头。”
沈清音沉默了一下,忽然说:“她说话……有点快。有时候,听不太懂。”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提及因为语言带来的细微隔阂。权志龙之前和她交流,一直刻意放慢语速,使用简单词汇,或者中韩英混杂,加上两人多有艺术上的默契,沟通障碍并不明显。但权达美连珠炮似的韩语,让她真切地感受到了这门语言的速度和难度。
权志龙愣了一下,随即心中涌起一阵混合着心疼与感动的暖流。她向来清冷独立,此刻却愿意向他展露这微不足道却又真实存在的“弱点”。
“没关系,”他声音放得极柔,“我可以教你。很简单的。”
于是,他们的视频通话里,偶尔会多出一项内容——韩语教学。权志龙从最基础的元音辅音开始,耐心地教她发音。沈清音学得很认真,她有着艺术家的敏锐听觉和模仿能力,但发音总带着一点吴侬软语的轻柔,听起来别有一番味道。
“?????(您好)。”她跟着念,字正腔圆,却软糯动人。
“????(我爱你)。”他故意教了这句,目光灼灼地看着屏幕里的她。
沈清音脸颊微不可察地泛起点红晕,垂下眼帘,没有跟着念,只是低声用中文说:“……换一个。”
权志龙低低地笑了起来,不再逗她,转而教她一些日常用语:“????(好吃)”、“????(谢谢)”、“? ???(过得好吗)”。
学习的过程,磕磕绊绊,却充满了琐碎的乐趣。这不再是两个艺术家在云端的精神共鸣,而是落到了最凡俗的人间烟火里,是为了更靠近对方的世界,而做出的、笨拙却真诚的努力。
语言的经纬,开始在两人之间,悄然编织起另一层更为密实和坚韧的联结。它预示着,他们的关系,正在从纯粹的灵魂吸引,一步步走向更全面、更深入的生活融合。而这一切,只是一个温柔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