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海因里希[二战] 第24章 24

不久后，罗西娜受不了在医院的无聊，提前办理了出院手续，尽管她的手上还打着石膏。多亏了她的福，我终于不用那么无聊。而阿道夫也意外地邀请我去一家小酒馆坐坐，我许久没和他见面了，便答应了。

而当我准点到了赴约点时，他已经坐在那里有些时候了，不知道几杯啤酒下肚，他的脸已经浮现了几分醉意。

“好久不见。”他向我打招呼。

他没有直入话题，而是和我说着摸不着头脑的话。他时不时眨眨眼东张西望，时不时摸摸后脑勺，拿起酒杯又放下，显得有些不知所措。我看得出他的焦虑，或许他正陷入一场没有硝烟的斗战中，所以也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交谈着。

“我时常想，第一只南飞的候鸟，怎么知道南方是温暖的呢？”他问道。

“或许是本能吧。”我说，“就像人本能地要吃饭睡觉一样。”

“那它为什么不朝西或东去试试呢？”他问。

“或许在它之前已经有过去东方和西方探险的候鸟了吧。”

“那这只往南方的候鸟怎么就知道该往南飞呢？”阿道夫接着问。

老实说，他的话让我摸不着头脑，我只好试着去引导他，“可能就是本能吧，那只候鸟也没有办法。”

赫尔曼听了我的话，若有所思，握住酒杯皱起眉头。老实说，如果在酒馆昏暗的灯光下仔细观察阿道夫的容颜，你会发现他也有一副被神眷顾的脸。说不上多惊艳，但也绝对算得上美男子。再加上他身上独一无二的贵公子气质，开朗乐观的性格也很讨人喜欢，阿道夫一定也是很受女孩子欢迎的类型。

“老实说吧，我有个朋友，”他喝下一口啤酒，“我曾经在伊顿公学上过学，所以也有不少英国朋友。虽然现在这个时节有些尴尬，但他们还是我的朋友。你能明白吧？”

“明白。”对于贵公子出生的他，有过游学英国甚至在伊顿公学念过书的经历，我也没有太多惊讶。

“我有个英国朋友，他最近有个烦恼，”他盯着啤酒杯，有些犹豫，“他喜欢上了一印度姑娘。”

“嗯。”我已经听出了端倪，微笑着点点头让他继续说下去。

“那么向中国女孩求婚的话，要注意什么呢？”虽然他之前刻意喝过了酒来掩盖他因为脸红而涨红的脸，但我还是听出了他的羞赧。就像我说过的那样，他是个藏不住感情的大男孩。

“印度和女孩和中国女孩有什么关系吗？”我笑着问道。他编的故事是假，什么英国朋友印度女孩，他说的明明是他和夏瑜。

“呃……我是说，印度女孩和中国女孩都是东方姑娘。”他低着头，生怕让我看出端倪。

“可是印度和中国之间差别大着呢。”我没有戳破他拙劣的谎言。

“那你说，那个印度女孩能接受我……呃……我是说我朋友吗？”他略显紧张地喝下一大口啤酒。

“如果印度女孩喜欢你朋友的话，会接受的。”我说。

“可是他们之间千差万别，没有相同的信仰甚至语言不通……”

“可相爱是本能，有时候人自己也不能做决定。”我说。

“可是这也太奇怪了吧！一个英国人喜欢上印度人。”他故作出惊异的样子，接着又用试探地口吻问，“……你不会觉得奇怪吗？”

“我父亲是中国人，我的母亲是日耳曼人。而且甚至连我的祖父母也是这样。”我看着他，我知道他并不是在询问我的看法，而是想从我这里得到被肯定的勇气。

他看着我，眉头紧锁，一时间说不出话来。我看着他烦恼纠结的模样，想到了曾经的我。可是有什么办法呢，相爱本就是本能，能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一个能够深爱的人已经很不易了。

“听着，夏瑜就要回国了。你在这里纠结没有用的，你要自己告诉她。”我直接捅破了那层纱。

谁知阿道夫听了这话，我直勾勾地拆穿了他的谎言让他有些恼羞成怒。在极端民族主义教育下，在他看来爱上一个中国女孩的确是一个荒诞又邪恶的故事。

他有些恼怒，良久，他站起来。欲盖弥彰地将玻璃酒杯沉沉地放下，溅起的啤酒泡沫甚至落到了我的手背上。

“你这是在侮辱我的信仰。”他红着脸，故作严肃地大声说道。

“如果你觉得这份感情是侮辱的话，就当做我今天没来过吧。”我对他淡然地笑笑。

我只能给他肯定和勇气。我什么也做不了，我只是个局外人，一个旁观者。

我们僵持良久，他终于卸下防备，有些疲惫地坐了下来，用有些妥协的眼神看向我，“对不起。”

我疑惑道，“你道歉什么呢？”

“你或许觉得我是个三心二意的人。”阿道夫不好意思地说。

原来他是在说我和他初识时，对我示好的事。我笑了笑，“在真正了解到心动之前，谁也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

他接着看着我，有些犹豫地问，“那你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爱上海因里希的？”

我愣了，原来看上去神经大条的阿道夫什么都知道。不过感情本来就是藏不住的事情，哪怕海因里希和我藏得再好，就算缄默于口也会从眼神、口吻和细节里偷偷跑出来。我没有否认，我看着阿道夫，直视他的眼，“从看见海因里希的第一眼开始。”

“在巴黎大学的那个下午吗？”

“比那早多了。”我笑着喝下一口酒。

我又想起从前，那个奔跑着出现在我家门口的少年。我从没有告诉任何人，从见到他的第一眼开始，年仅八岁的我就在心里默默惊叹，这个小哥哥真好看。哪怕他满身泥泞，倔强的眼里却全是高贵。

可惜他后来又突然地消失了，就像他突然出现般的那样神秘。这段回忆也渐渐被我淡忘，尘封在陈年旧事里。直到后来在柏林的惊鸿一面，便再也忘不了那双无瑕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