炙岛之息 第19章 局中人

梦初在别墅门口接上叶沙，“你的工作时间是早八到晚八。晚八到早八是明之。不过意小姐随时都有可能让你提早或者推后下班，你听她安排。”

她带叶沙看了一层和地下室几间不同的上课教室，来到后厨，交代着意小姐平常的吃喝出行,“每餐所有食物都要留样品，二十四小时以后才能扔掉。”

“怎么？这里有人想要毒死她？”叶沙有些不屑，有钱人就是夸张。

“想害死她的也许没有，但是想让她吃点苦头的人不少。”

叶沙心想，可见这大小姐平时有多让这些人讨厌。

梦初说：“三年前，意小姐曾经食物中毒过，就有了这个规矩。万一出事，既能提供给医院化验毒素，也方便找出是谁干的。其实，最主要的作用是，提醒那些下人别乱来。”

“所以，三年前是别墅里某个佣人下毒？”

梦初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说，“所以，三年前那件事之后，意小姐身边不再用女佣或者保姆，而是保镖。”

梦初事无巨细地交代了很久，像个老母亲，“你记得住？”

叶沙说：“我给你背一遍？食物留样。工作时间必须在意小姐视线看得见的地方，休息时间也只能在健身房或者宿舍，二十四小时开机不能静音。”叶沙说着掏出手机，“钢琴老师，马术教练，中文、法语、日语……”

梦初打断她，“可以了。还有一点，你要记着，如果她朝你伸出手，一定要走过去接住她的手。”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当然，我希望她永远不会朝你伸手。”

叶沙还是想问为什么，不过咽了下去。

梦初看看表，她飞夏威夷的机票是13：36起飞，她得去机场了。两人最后走回别墅大门，梦初看着二楼的窗户，说：“去后厨吧，她今天十一点吃午饭，因为下午一点有马术课。你记着，马术课，芭蕾课……”

叶沙接着说：“知道，马术课、芭蕾课之前要提前两个小时吃饭。还不能让她吃太饱，中间要补充一次电解质和维生素水。下课后一小时，120g酸奶100g甜品。然后，晚餐正常吃。”

梦初点点头，又看了看叶沙，“你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

“奇了怪了。我到底应该有什么印象？应该对什么有印象？”叶沙也打量着梦初。

梦初一米七五，叶沙一米七三，体型比叶沙大了半号。两个人举止很相似，浑身上下都透着那种受过严格训练的刻板和稳定。

叶沙问，“你之前在哪个部队？哪年入伍？哪年退役？咱俩在全军演习或者大比武上见过？”

梦初叹了口气，什么都没说，转身走了。

叶沙看了看表，十点四十。

意小姐上午的日语家教是十点四十五结束，十一点吃午饭，下午一点马术课。那现在是应该直接去后厨拿午饭送上楼，还是应该在她上家教那间屋子门口等？

梦初刚才好像是说是去后厨，可是之前又交代过下课之前一定要在房间门口等。

“真麻烦。”叶沙还是决定在房间门口等，“十六岁，为什么不去学校上学？就算是富豪，也有各种私立学校可以去啊。”

十点四十六分，家教拉开房间门，旁边的黑西服送家教老师出去。

叶沙站到门口，窗边的桌子后面坐着短发的女孩。一手撑着额头，一手还在作业本上写字。

上次在海滩，阳光太刺眼，意小姐又坐在会所大厅阴影里，根本看不清样貌。此刻她才认真看清她的长相。

一种奇特的雌雄莫辨的美。

单独看五官是挑不出任何缺点的精致漂亮，皮肤非常白皙。可是，理着男孩子那种短发，两边碎发遮住了一点额头和脸颊。穿着中性的运动休闲服，鞋子也是中性的家居鞋。整体看过去，浑身都散发着男孩子的英气。

小意忽然抬起眼睛，叶沙觉得那双眼睛似乎映出了窗外海水的幽深，天空的高远和白云的恬淡。

“你觉得我好看么？”小意问。

叶沙愣了一下，“好看。”她以前从不相信什么贵族气质，但是这一刻，“贵气”这种东西在她眼前具象化了。

小意忽然笑了起来，像那种三四岁的孩童的天真甜美笑容。

叶沙再次愣住，这种笑她太熟悉了，那种寄人篱下、讨好长辈、装作可爱孩子的笑。

她不明白这个养尊处优的大小姐脸上为什么会有这种笑。

那种塞拉的笑。

她像是又看到了塞拉在朝她笑，她都不知道自己在流泪，眼前一切变得模糊。

小意什么都没说，只是对她伸出了右手。

叶沙像是被神明引领，无知无觉自动地走过去，接住那只手，单膝跪下，轻轻亲吻手指。眼泪决堤，她再也看不见塞拉的笑了，那笑容能拯救她于无望。

而现在这只手，似乎将她在无明无知无着落中紧紧攫住。

可叶沙分不清这力量来源于天空还是深渊，是向上，还是拉着她坠入更深……